“爹！爹！…”文思棠跌坐在地，边哭喊着边向文翰倒下去的身躯跪着爬去，“爹，爹…你怎么样了，爹…”
慢慢将他的身子扶起，看着自己怀中、她小时永远只能仰望的伟岸身躯，如今如此的狼狈、无助，她只得一个劲地摇头、哭得更凶了。
“思棠…乖，”文翰艰难的想抬起手，“爹回家…回家、给你…买糖吃…”
“爹…”文思棠低垂着头，似乎现在除了一遍遍的呼唤之外、她什么也不会做了。
“文门主…”看着这幅画面，夏夜心头也不舒服。
文翰的眼睛慢慢转向了夏夜所在的方向，他的视线停留在了夏夜身上、一路下移到了她的腰间，一刹那、他的眼睛里似乎放出了些光芒。
“纭佩…纭佩…”看着夏夜腰间的玉佩，他温柔的呼喊着裴纭佩的名字。
夏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了解了他的心思。又看着他拼命抬起的那只手，眼眶一红、将嘴角的血擦拭干净，也立刻迎了上去、跪倒在他身侧、抓紧他即将无力垂下的手。
“纭佩…”文翰虚弱的笑，“你回来了吗？”
“恩。我回来了。”夏夜压抑住自己的哭腔，微笑地回答。
“回来了…那…那，我们成亲…好吗？”文翰的眼神越来越迷离，在他面前的夏夜的脸越来越模糊，他不禁有些害怕，“纭佩…纭佩…”
感觉到握着的这只手似乎想更加用力的握紧她，看着他既痛苦又焦急的表情，夏夜索性张开双臂轻轻拥住了眼前这个脆弱的男人，在他耳边用着最温柔的声音道：“好，我们成亲。”
文翰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终于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在那一瞬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少女手持一条云霓、在湖上舞动的情景：
湖水清澈如镜，少女翩然如蝶。那一颦一笑、一挥一舞让天地间的所有在一瞬间都失去了色彩，也在一瞬间让他的心也沉溺了进去。他情不自禁的从树后走了出去、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少女的舞停了、盈盈立在水面向他回望。
“姑、姑娘跳得真好看…”他痴迷的说，然后又反应过来的窘迫改口，“啊…在、在下文翰，唐、唐突了…”
转身欲走的同时，他听见了银铃般的笑声。再次转过头来时，那少女已离了水面、优雅的向岸边飞了过来。
“文公子好，我叫裴纭佩。”少女轻笑。
那明媚的笑容和她美丽的名字一起，深深印在了文翰的脑海里，一年一年、不曾抹去。在他现在即将离去的那一刻，似乎又鲜活了起来。
我叫裴纭佩…少女的声音。
纭佩…文翰在心里最后默念一遍，头终于无力的靠在了文思棠的肩膀上。
“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她口中溢出，文思棠不可抑制的抱紧了眼前这个陪伴了她快二十年、给予了她全部父爱的男人。
夏夜无力的瘫坐在一旁，眼角也有泪痕。
一旁的树林里突然多了些姗姗来迟的人，他们听到文思棠的呼喊后加快了脚步、却又在看清眼前的景象后，不觉放慢了脚步、唏嘘起来。
“菲姑娘无碍？”潭率先来到秦菲的身边，绅士的递给了她一只手。
秦菲缓缓摇头、扶着涵影站了起来，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远处的那一对父女、眼眶里满含泪水：“我一直都知道文翰深爱上纭佩姐，可我没想到他竟执着了二十年……”潭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去，那眼神中竟比平常多了些温柔。
“师…师父…师父…”一道惊诧的男声从夏夜身后响起，随即一个身影就掠了过去，“师妹，这是怎么回事？”他一边问着文思棠，一边用带着恨意的目光射向夏夜。
那张脸，夏夜认识…是文翰的关门弟子，那个曾经伤害过连瑾然的男人，文彦。
“妖女！我师父是不是你害的！”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句话，看着夏夜的目光恨不得把她生吞了。
“彦师兄！”文思棠忽然出声、轻轻道，“我们回家吧…我想带爹回家了…”
“师妹…”文彦的目光里出现了怜悯，他双拳不可抑制的握紧后又慢慢松开，对着树林边的剑影门弟子招呼了一声。下一秒，就有好几个人跑了过来、对着文翰的尸体一敬礼后将他抬走了。
“凰姐姐…”文思棠的声音空洞、似乎没有灵魂了似的。
夏夜疑惑的向她看去，只见那个女孩脸上挂着的是她从未见过的绝望表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嘴唇颤抖的问，慢慢滑坐在了夏夜对面、眼泪又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夏夜沉默。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将一切都告诉了文思棠：裴纭佩留下的信、传出的那张纸，文翰和风贤宇两人的计划。她尽量让语气显得柔缓、仔细的注视着面前人的表情，生怕她会出事。
一切都说完后，文思棠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只是嘴角上更是挂上了一抹似乎残酷的微笑：“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爹他、爹他…”
“思棠，你没事吧？”夏夜关切的问。眼前人的脸色真算不上好。
“恩…”文思棠轻轻摇头，握住了夏夜的手，“凰姐姐，陪我回一趟家吧…”
女孩儿的手透着刺骨的冷意，低垂着的头让她看不见表情，夏夜心中不好的感觉顿生。回握住那双还有些颤抖的手，她点头：“恩。我陪你回去。”
马车跑得极快，剑影门又处在中河、距离并不很远，夏夜就在和文思棠一句话都没有说的情况下到达了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踏足的地方。
抬头望着剑影门的长阶，她心情颇为复杂。进到剑影门里后，她更能感到来自四面八方的不善视线。身旁的文思棠依旧一言不发，夏夜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
“张伯。”文思棠突然站定开口，“不用跟了，也不用替我们准备晚膳了。今天我准备去养心苑。凰姐姐，我们走吧。”
看了看那个老管家一眼，夏夜默默点头继续跟着文思棠向剑影门更深、更上处走去。而慢慢的她发现一旁的下人也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只剩下了她们两人。
刻着“养心苑”三字的石碑终于出现在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