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宿都是浅眠的夏夜,第二日早早的便起了,略加梳洗之后是马不停蹄的向连瑾然他们所住的景园赶去。清晨的朱府笼罩在薄薄的雾气之下,只有清脆的鸟鸣和偶尔传出的扫地声、鲜少有喧闹。在如此的惬意环境下,只有夏夜一人甚煞风景的疾步在回廊里穿来穿去,让途中遇见的丫鬟们都吃惊不已。
怀着迫不及待的心情来到景园,夏夜突然有些心虚,小心翼翼的踏入,尽量做到不发出脚步声。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没睡好和如此着急赶来的原因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单纯的为了案子吗?
“凰姐姐好。”正当夏夜神游天外、轻声挪动时,文思棠甜美却略带疲惫的问候声从背后传来。
吃了一惊的夏夜迅速望去,发现此时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园门旁的正是她苦等了一宿的两人,而现下两人的神色都不好,文思棠尤其虚弱。她连忙回身自觉的搀扶起文思棠,边往里走便问道:“思棠没事吧?刚刚才回嘛?”
文思棠虚弱的点点头,原本鲜亮的衣服上都沾满了灰尘变得暗淡不少,她从怀里掏出小瓷瓶递给夏夜道:“查出来了,里面确实曾装过惜花。应该说它最后盛的就是惜花。”
看着文思棠如此疲惫的摸样,夏夜忍不住皱眉、对着连瑾然问道:“你们究竟去了哪里?怎的这么狼狈。”
“表妹需要的一株药草太特殊,这里的店家都没得卖。我们连夜去山上采的。”连瑾然喑哑着嗓子解释,精神也略显不济。
连夜?夏夜心下一惊,晚上采药着实是一件困难的事,辛苦不说还难以看清地形,比起白天采药更加费时费力。思及此,她无限温柔的对文思棠叮嘱道:“思棠就先好好睡一觉吧,连兄也是。剩下的,交给我和傅兄吧。”
“不要。”文思棠轻轻摇头,声音虚弱却坚定道,“我也要去抓凶手…,我要看着他为他的所作所为道歉、看着他受到惩罚。”听着文思棠的话,夏夜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姑娘的善良、执着和认真都让人喜欢,不由自主就想要去保护。而这或许,也是他喜欢她的原因吧?思及此,夏夜又条件反射的瞥了连瑾然一眼,发现此人果真正一眨不眨满目温柔的望着文思棠的侧颜。
正当三人慢慢往景园里的小院走去时,原本平静的朱府突然又爆发出一道女子的尖叫声,声音算不上大、但在安静的清晨显得尤其突兀,所以微小但清晰的传到了三人耳中,迟疑的对望一眼后,下一秒三人毫不迟疑的用起了轻功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人在空中便能很直观的看见地面上人的走向,所以他们很快就发现了下人们涌去的地方。
“那是……”夏夜望着那个屋子惊讶。
“三、三夫人…”文思棠说出了夏夜未完的话,她们曾经去询问过三夫人,所以对她的院落位置和景色布置有着记忆。三人几个起落匆匆赶到小院前,发现有几个丫鬟脸色苍白的站在一旁,家丁们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但是却无一个人踏进院门。正当几人困惑之时,一个脸色更加苍白的丫鬟领着朱伯赶来了,他们的身后是一脸平静的傅影之。
朱伯来后对下人们交代了几句便走进了小院,但从他抖动着的手和明显比平常要蹒跚许多的步伐来看,夏夜觉得他所受的打击不清。所以对着自觉走向他们身旁的傅影之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这家伙在他们听到声音赶向现场的时候,竟然能思维独特的赶去朱伯那里,心思着实缜密又异类,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的。
傅影之表情莫测的忘了夏夜一眼,而后者是一副“你快说”的无赖样望回去,他叹气摇头道:“死了。三夫人死了,据说是被大少爷杀的。”
“什么?”夏夜不敢相信的重复,下一秒径直向院里走去。守着院门的家丁似都被傅影之的话震慑住没有反应过来,接二连三的让四人钻了空子进到院内。
越往里走血腥味就越浓,或许正常人还闻不着,但是对于感官敏感的习武人来说、血的味道尤其明显,所以还没有进入那间屋子,夏夜的眉头就已经成了“川”。而当几人终于来到了那间屋子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朱景良华服上沾着鲜血、右手上也满是鲜血,一脸颓废的坐在桌旁,朱伯在他对面、背对着他们低头而立,而右侧与卧室相连的屏风已然坍倒在地,上面趴着的是纱裙上浸染鲜血的三夫人,她的两眼圆睁、表情已经狰狞,胸前正插着一把短刃。
“为、为什么?”夏夜正在看着尸体时,朱伯突然开口道,他的声音里透露出强烈的不可置信,还夹杂着浓重的鼻音。声音不响却厚重的像从地底里发出的哀嚎,一下一下敲击着夏夜他们的心。看着那以略有佝偻的背影,夏夜突然觉得他似乎又老了不少。
“为什么?”朱伯又问,抬起的脸上老泪纵横。
“朱伯,我说了不是我杀的。”朱景良淡定的坐在桌边,两眼空洞的望着朱伯。
“少爷,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大夫人的儿子!我也很想相信你,可是……”
“不要提我娘亲!”原先沉默着的朱景良突然大吼道,刷的站起还用力敲了一下桌子。停顿了一下,他又颓然的坐下缓缓道:“她早就已经、死了……不要、不要再和我提她了。”
朱伯用衣袖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语气悲愤似恨铁不成钢样的说:“大少爷!你究竟为什么要杀了三夫人。你忘了大夫人临走时对你的嘱咐了吗?!你怎么能这样辜负她…”
朱景良的眼眶中也滑下了一行泪,他嘴角带着苦笑、两眼空洞的轻轻摇着头:“朱伯…谢谢你对我这么多年的照顾和信任…你去喊二娘来吧…”
“少爷!”朱伯刷的跪倒在地,带着哭腔大喊道。
朱景良似看开一切般轻轻笑了笑,望着死去的三夫人的脸目光温柔道:“去吧,朱伯…,你从小就宠我、出了事儿也会包庇着我,这次也是一样吧……二娘他们还不知道吧?”说着,他又目光温柔的望了朱伯一眼挥挥手道,“谢谢你。去吧,喊二娘来吧…”那种表情,是夏夜从未见过的满足和温柔,这一刻她才觉得眼前的朱景良像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