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成败在此一举，下官先恭喜殿下可登九五至尊！”
程威看着近在咫尺的城门，声音里也是满满的喜悦，更是为眼前这个人的选择而折服！
原本他是想劝说主子昨夜便劫狱的，然后夜里行事的，却是被主子挡了下来，说是有更妙的法子，今日看来，果然如此！
看到这样的局面，程威有些兴奋地舔了舔嘴角，他可算是明了什么才叫谋略。
骑在马背上的周子潜嘴角紧抿，并不说话，也不曾下令，就这样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地方。
程威有些讪讪地挠了挠头，不知道主子在想什么，脸上的蜈蚣也跟着抖了抖。
“禀告殿下！”
直到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周子潜的跟前，他那死水般的眸子才有了一丝波动。
“如何？”
黑衣人起身凑近周子潜的身边，在他耳里说了几句什么。
程威听不到那人说的内容，却是可以很明显的看到自己主子的眸子猛然一瞪！
“你说的当真？”略微思虑了一下，周子潜眼神阴沉得骇人。
程威心里突了一下，不知怎的，看到主子这样的表情，他觉得事有些不妙了。
黑衣蒙面人瞧了瞧四周，也是心中惴惴不安了。
别人不知道王爷要他干什么他可是知道的。
在他们去天牢接主子的时候，主子吩咐他去看看另一边的苏丞相与璟王爷，若是有机会便解决了他们。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在他去到关押璟王爷那里时，早已空空如也，这才立马赶回来通报。
“程威，行动！”周子潜伸手一招，紧紧地盯着前方。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那么他们的动作就必须得快了。
就在周子潜下令时，在出了离议政殿不远处的卫澜嘴角微微一咧，舔了舔唇，笑着从衣袖里掏出一直短弩，安好弩箭，往空中一射。
待看到另一头传来一支同样的弩箭时，卫澜眼睛眯了眯，随手拍了拍袍子，往四周瞧了瞧。
在扫到不远处的一排杨树后，卫澜信步走去，然后将身子往后一靠，闭上眼。
不一会儿，在这空无一人的地方，便传来了阵阵微微的鼾声。
“王爷，那边来信号了，咱们可以行动了！”皇城东面的兵营里，风虎眸子一闪，嘿嘿一笑。
“不急，等等。”
原本应当在天牢里的周子默此时正坐在桌前看着那一碗琥珀色的酒静静地凝了神。
“王爷，您还等什么……”
风虎一急，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八度，待看到王宣示意的眼神时，顿时噤了声。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碗边绕了绕，周子默突地叹了口气。
“王宣，一刻钟后，带着羽林卫去救驾，本王待会去寻你们。”
“王爷……”
原本还想说什么的王宣，在看到那瞬间还坐着人的地儿只剩下滴溜溜转着的碗时，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王宣，王爷这是？”风虎大眼眨了眨，不明就里的问，王爷今晚寅时回来他便还以为是在做梦呢。
想想若不是他们拦着他，自己早就要闯进去将王爷带出来了，哪还管他反不反呢。
也就是这样，自己也才两日称病未曾上朝了。
今日，王爷回来后说要开始后，自己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霹雳，炸得他外焦里嫩的。
在看到并不震撼的王宣时，他才知晓原本这一切早早就是王爷算计好了的，当下，心里的火热更是不用说了。
他觉得身体里的血都开始烧了，在他从战场回来后，便很久未曾见过大刀阔斧地动过手了。
只是，王爷现下是怎么回事呢？
“别问了，等会按照王爷的布置做便是了。”
王宣也是皱了皱眉，他哪里知道王爷去做什么，但是心里隐隐地却是又有了一个去向。
只是瞬间，王宣便将它否定了，这简直太诡异了！
然而，在王宣否定着自己的想法，风虎还在纠结王爷到底去干啥的时候，周子默已经来到了一处寂静的地方。
听到那独特而熟悉的琴声，周子默的眼里都有了柔和的笑意。
轻轻地推开那扇虚掩的门，一道白色的背影落在了他的眼里，驱散了那一片阳光下的阴影。
“小东西，爷回来了。”
不大的声音在换意的身后响起，只听“铮”的一声，原本还匀称的曲调崩了一个音。
将十指压在琴弦上，缓缓地转过身，明明就是一瞬的事，换意却似是做了沧海桑田。
抬起眸子，望那道站在晨曦里的身影，换意眨了眨眼。
“你回来了。”
只微微一笑，也不过去，就这样两个人看着，一句简单的话，便是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最深刻的思念。
换意记得，每每他突然出现时，自己的那一句“你来了”或是“你怎么来了”总会让他眉头一皱。
然而，这次，她说的是“你回来了”，多了一个字，却是有了大不同。
这是换意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就是这样，回来了。
一直以来，她便是照着自己的心走，看惯了这个男人骄傲张狂，懂得了他的运筹帷幄。
这一次，在这里，当她得知他入狱后，她便知道，她是真正的爱上了这个男人。
不是以往的她不爱这个男人，而是以往更多的，是她们之间的那份爱一直在由这个男人在引导，而这个男人，在迁就她。
她的冷漠，她的疏离，她的一切，这个男人都毫不保留地接受。
或许，这才是她会慢慢改变的原因，因为有了他。
而他，或许也是因为自己才会做出那么多。
她还记得周子谦在搜完绝王府后对自己说璟王府那么好的一座王府，一场火便什么都没有了。
那其中一览无余的遗憾，她是听得出来的。
他记得即便在自己骗了他后，他发怒却依旧舍不得伤自己的模样，还有那给自己包扎时的低吟。
望着那个男人含着笑意温暖如初阳的眸子，一步一步，慢慢地朝那个男人走去，越走近，看得便越清楚。
虽然男人的眉眼都是他熟悉的，依然还是傲然的神情，但那下巴处点点青色的胡渣却是仿佛刺在了自己的心里。
周子默看着换意一步一步地过来，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三步作两步，周子默一把将那自己魂牵梦萦的身子锁在怀里，满足的喟叹了一声，“小东西，可有想爷？”
“想。”不再怀疑，没有犹豫，闻到那自己熟悉的味道，换意静静地应了声。
听到换意的话，周子默嘴角一扬，轻轻的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久久不愿松开。
闭上眼，感受着周子默有力的心跳，不知怎的，换意一滴泪便落了下来，散入柔软的锦袍。
“小东西，怎么了？”
周子默眉头一皱，微微挑开了换意的肩，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但是小东西突然发出的情绪却还是让她不安。
“没事儿。”微微一笑，眼角的泪早已不见，如水的眸子闪闪发亮。
“小东西，可是伤口还痛？”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周子默眉头都开始拧起来了，径直揽着换意在一旁坐下，伸手拉开了她的衣袖。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换意的耳里，才让她反应过来。
“没事的，都好了。”说着，便要将手臂抽开。
“告诉爷，为什么会多了一条伤口？”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
周子默在拉开换意的衣袖时，便知道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伤口上的痕迹都渐渐消失，但是让他震怒的是，原本只有一条伤口的玉臂却是又多了一道。
“唤醒子谦大哥只能用我的血。”抽了抽，却是怎么也摆脱不了禁锢自己的大手。
周子默的身子明显一愣，随之而来便是满满的心疼与无奈。
若他知晓会是这样，自己便是寻遍天下的名医，也不能让她的小东西受一丝伤害。
然而，此刻的他，只有深深地无力感。
一个吻落在那道快要消失的疤痕上，换意心里一动，怔怔地看着周子默的动作。
吻一个个辗转在换意的手臂上，似乎是要覆盖住让他心疼的痕迹。
“以后，不管如何，爷都不要你伤害自己。”
“周子默，宫里那边，出事了罢？”躲开周子默凝视的眼神，换意缓声道。
“嗯。”周子默凝视的眸子一沉，眼里是一片意味不明的光。
“那你……”
“王宣他们先过去了，爷等会便去。”应声后，重新将眸子落在换意的脸上，周子默眼里说不出的认真。
“小东西，等爷，等爷处理好这件事，爷去和你父皇请婚。”
嘭——
心突然的跳了一下，继而微微一笑，“好，我等你。”
这一次，没有犹豫，没有怀疑。
“小东西，等爷。”周子默一喜，紧紧地将换意拥在怀里，舍不得松开。
“去吧。”轻轻地拍了拍男人的背。
一个吻落在换意的额头，周子默张扬一笑，“待爷回来，十里红妆娶爷的小东西。”
说完这句，周子默便快步离开，他怕他舍不得这份温暖，他有眷恋，很深的眷恋。
此时的阳光已经由白转黄了，周子默眯了眯眼，目光却是不小心落在了衣服胸口处的位置，然后猛的一凝。
那地方，有一点点阴影化开，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这是小东西的泪。
心里有过一阵翻腾，即便这泪是为他而流，也会让他痛。
回头望去，那白色的身影正在门口处望着自己，周子默隐去眸子里的光，朝那边说了什么。
距离不远不近，换意听不到男人说了什么，却是看出来了。
他说的是，等爷，娶你。
微微一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落在阳光里，换意在心里轻轻地道：“好。”
“怎么办，怎么办？”
议政殿里，一些大臣们开始躲着周宇泰阴沉的眸子谈论起来。
殿外的厮杀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
“怎么卫大人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罢？”
“哎，依老夫之见，不如先请陛下移驾吧？”
大臣们一人一句的声音都清醒的传入站在最前面的周子谦与龙椅上坐着的周宇泰耳朵里。
不同的是，周子谦此刻的眸子是闭着的，周宇泰的眸子微眯。
“陛，陛下，要不您先避一避吧，璟王爷估计已经在路上了……”
钱三宝此时内心也有些焦急，他跟了陛下那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未曾见过？
但是，看着今日的场面，还是有些心惊了起来。
他不怕死，他怕的是陛下受到伤害。
“避什么？朕是天子，岂能做出如此之事？说出去，岂非北国之不辛？”
说到这，周宇泰将目光落在了周子谦的身上，缓缓道：“成王败寇，朕也知此，若老二真的能进来这里，便也是帝王之才，朕让了这个位子又有何妨？老大，你觉得父皇说的如何？”
“陛下，万万不可啊！”
“陛下，三思啊。”
还没等周子谦说出什么，大臣们却是直接跪在了地上，劝阻道。
但虽是这样说，有一些人眼里却是有了不同的色彩，那是激动！
“父皇，儿臣相信三弟定会过来解此之困。”不回答周宇泰的问题，周子谦只是对视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他娘的！他们就动手了！来啊，给老子杀！”
宫外，风虎看着已经从宫墙闯进去的不少御林军，和那一个个仍旧借着云梯攀爬的士兵，狠狠地吐了口唾沫，瞬间红了眼。
“等等，风虎，忘了王爷的话吗？”
看到风虎就要冲进去，王宣眸子一冷，吼道，声音完全不似平日里的平稳，竟是有了一股威慑在里面。
风虎心里一凛，眼里瞬间清明了下来，看向王宣的眼里也多了一丝尊敬。
方才王宣的威慑与气势，他隐隐看到了王爷在战场上的影子。
虽说王宣所有的仅仅只是王爷的十之一二，但是，这足以让他平静下来了。
“这里是东门，防守严密，西门早上虽是不开，但却是防卫薄弱，绝王未在这里，定是带人往西门方向去了。”
看着眼前的局面，王宣冷静地分析。
“刘武成，你带一半的羽林卫往西门方向去，我猜此时绝王已经进去了，莫发出太大的动静，包围他们便好。”
“是，刘武成领命！”
刘武成眼光一冷，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便带人往西门方向而去。
虽说他与王宣陪伴王爷身边，官位也相同，但是王爷既是把这里的领导权交由了王宣，那他便必须服从命令。
“风虎！”
“在！”
“将剩下的人，分三拨，一拨用箭将那些人射下来，两拨削弱攻城的兵力，快！”
“是，风虎领命！”
看着那些马儿纷踏后留下的灰尘，王宣缓缓地呼了口气。
王爷将大局和他说了，具体的便是由他安排了，只希望，他的安排没有错罢。
想了想，王宣眉头一皱，往身后喊了句：“幽影，你进宫去保护皇上和大皇子殿下的安危。”
“是……”
虽是看不见人，但是远远却是传来一声领命的回答。
声音很细微，就如一根丝线一般，但仿若那线的一端早已牵在了王宣手里，让他听得一清二楚。
“驾！”
凝了凝神，王宣也往城门处冲了过去。
议政殿里，看着一身甲胄，泛着寒光的周子潜站在自己的下方与一个个脖子上被架着刀，不敢发一言的大臣，周宇泰眸子眯了眯问道，“老二！你当真要反？！”
“父皇，儿臣不孝，请父皇退位让贤！”
听了周宇泰的话，周子潜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望向上面，双膝却是跪了下来。
“让贤？你这个样子配和朕说让贤？！”周宇泰不怒反笑。
周子潜静静地看着周宇泰，然后将目光落在他身下的龙椅，眼里的贪婪一览无余。
“父皇，儿臣记得很小的时候，您便和儿臣们说过，高位，能者而居之，怎么？父皇今日不记得自己说的话了那吗？”
周子潜眼里闪过一缕幽光，从地上缓缓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父皇，儿臣以为，父皇说的那句话很对，所以儿臣一直在努力，可是今日父皇却是不认可此话了，父皇，你说怎么办？”
周子潜眉头一皱，看着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的周宇泰似乎颇为苦恼。
“对了，父皇不记得了没关系，儿臣记得当初皇兄也在身边呢，儿臣问问皇兄如何？”
想了想，周子潜眸子一亮，将目光投像自从自己进来后便没有开口过的周子谦。
“父皇是说过。”无视于别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周子谦点了点头道。
他的动作，却是让几个站的近的大臣倒吸了一口气。
他们明显看到，随着大皇子点头的动作，那明晃晃的刀与他的皮肤接得更近了，甚至是有了几丝红色的痕迹。
“哦？皇兄竟然也记得！”
听了周子谦的话，周子潜眼里明显一亮，脚步又往上走了一步。
众大臣看着他的动作，都屏住了呼吸，只希望绝王不要真做出什么来。
“哼！绝王此番话，老夫不认同！”
一个声音传来，赫然是那个两朝元老的长孙大人。
“哦？大人有何不同意的？”周子潜一笑，转过身去看着那老人。
“你，你这是狼子野心！想逼陛下退位，老夫第一个不同意！”
年纪虽老，但长孙恭的话却依旧中气十足。
“哦？不同意。那这样呢？”
说罢，在长孙恭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只如同鹰爪般的手瞬间扣上了自己的脖子。
“咔擦！”
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在议政殿里响起，随后便是周子潜松开的手和长孙恭缓缓滑落的身体。
众人看着地下的身子，鲜红的血从长孙恭的嘴里流出，顿时一个个都别开了眼。
不是不敢看，是不敢对上周子潜的眼。
一个两朝元老，说杀就杀了，众人心惊的同时，更是从脚底蹿上一股凉意。
“臣同意绝王殿下登位，请陛下下旨。”随着一个大臣的声音传来，几个身影也顿时矮了下来，跪在了地上。
“臣等同意绝王殿下登位，请陛下下旨！”
“哈哈！父皇，你看，儿臣说了会有人同意的，父皇，下旨吧！”
周子潜张狂一笑，望向周宇泰，却是从他觉得无情的父皇眼里看到了一丝怜悯。
周子潜心里一惊，瞬间将手里的剑指向了周子谦。
“父皇，既然你不同意，那么若是你只有儿臣一个孩儿，就不得不同意了吧？老五没了，皇兄在儿臣手里，老三，呵呵……”
周子潜突然眉头一跳，手里的剑握得更紧了些，不知为何，他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父皇，皇兄的安危就在你一句话里，你是要那个位子呢？还是要皇兄的命呢？”
“二弟，你太让皇兄失望了。”周宇泰依旧没有说话，一道温润的声音却是从他的耳侧传来。
“皇兄，你说什么呢？什么失望？大皇兄也会失望？大皇兄如此顺风顺水，又是嫡长子，还是父皇早早便想要的太子，也会失望？”
周子潜听了，先是一愣，继而不怒反笑的问道。
周子谦眸子闪了闪，瞬间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大哥说的对，你让他失望了！”
一道冷冽的声音从大殿门口传来，不待众人反过神来，那道身影便出现在了周子潜的身后，同时，一柄软剑靠上了他的脖子。
“是璟王殿下！”
“真的是璟王爷，太好了！”
看清楚来人，众人都开始欢呼起来。
在他们看来，只要是璟王爷所在的地方，那便是战无不胜，这时候，他们心里齐齐出现了一个声音。
北国军神！
“老三，你果然没死！”周子潜眼神一凛，冷声道。
周子默笑了笑，不置可否道，“让二哥失望了。”
“啊，啊……”
随着几声惊呼，却是方才跪在地上请求陛下立绝王的臣子传来，在他们的脖子上，赫然出现了两把锃亮的刀！
“陛下，微臣救驾来迟，请陛下赎罪！”
随着一道声音传来，众大臣不由齐齐松了口气，援兵终于来了。
有几个，更是在心底松了口气，天知道，差一点他们也准备跪下去请陛下下旨了。
还好，还好……
想到自己方才的想法，就是一阵后怕，不禁想，以后再也不能如此了。
“呵呵，成王败寇，父皇不认，儿臣认了！”
看到瞬间被转换的局面，周子潜低低一笑，将手里的剑扔在了地上。
缓缓睁开闭了很久的眼睛，周宇泰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摆了摆手道，“来人！带下去！”
看着那些被带走的身影，周宇泰无力地发出一声叹息，“退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