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一川这才转身去请刘教授。阮副总经理僵硬地站着,叶九根问他:“阮总,您看,我们……”叶九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阮副总经理打断了,他一挥手,让他们赶紧走,然后告诉守船只的中年男人,这只莲花篷船所有的消费记在他们那只船上。交代这些后,他又对小雨招呼了一声,小雨这次没“哼”,倒是很和气地说了一句:“谢谢阮叔叔。”阮副总经理这才满意地离开了选船的地方。
刘教授并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幕,他兴致极高地随着这只莲花篷船下到了秀湖里。乔一川不看小雨,小雨却看着他说:“乔一川,你别不识好人心,没有我,你今天能拿到这只船吗?看看你们这帮官员,从来都是仗势欺人。我今天不过就是想教训那个姓阮的而已,再说了,我恨那个女人。”
刘教授不明白地看着这两个年轻人,不过,他没有问发生了什么。而小雨说完这些话后,就招呼刘教授看湖景,还说等一会儿就可以吃上江南的特色湖水煮湖鱼了。这时船舱里飘出了烧菜的香味,刘教授故意夸张地做了一个嗅的样子说:“好香啊。”
乔一川看着刘教授的样子,便笑着说:“这可是江南的特色烧菜方式,要不要去船舱看看她们是怎么做菜的呢?”刘教授欣然同意,他们便站起来往船舱走。
小雨被乔一川这么一冷落,备觉无趣。她一个人靠在船边,眼泪却忍不住打着转。这一瞬间发生的场景也不是她想要的,就如那个她独自去酒吧买醉的夜晚。那个晚上,是父亲成道训的生日,那天她赶飞机为父亲的生日而来,却看到了一个她这辈子都不愿意看见的场景。她一气之下,冲出了自己的家,去了酒吧拼命喝酒,她想忘掉她所看见的一幕,可她却喝醉了。是乔一川救了她,现在,这个救命恩人却有一个漂亮得招人恨的老婆,她的心像是被刀片错综杂乱地划过一般,痛得没有一处可以让她安生。
小雨的眼泪一滴又一滴地往下掉着,长长的头发被湖风吹着,单薄的肩膀一起一伏,那个样子像极了一个需要保护的受伤的小女孩。乔一川站着看着她,心却莫名其妙地绞痛。他没有走近她,这个在几分钟之前还张狂、叫嚣的霸道女孩,这个对郝小麦一脸凶狠的女孩,这个董事长家的公主,是他走不近也丢不得的烫手山芋。
刘教授也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他显然也看到了小雨在哭。他推了一下乔一川,示意他去安慰她,自己却转身回船舱里去了,继续看两位妇女守着煤炭炉烧菜。
乔一川还是没有走近小雨,他很清楚,这个女孩在用她自己的方式爱他,而这种方式与她的父亲成道训无关,也与北京的伍志无关。这是一种很纯粹的爱,一种很排他的爱。如果她不是在爱他,她不会看到妻子郝小麦的那一瞬间充满了恨意。女人是有直觉的,乔一川信。一如郝小麦看到小雨时对他的不信任一样。她们在看到彼此的第一眼时就形成了情敌的局面,这让乔一川无奈的同时,也放下了对小雨的怀疑。他在内心还是不愿意自己对小雨有所怀疑的,他尽管接受不了她的爱,可他还是渴望他和她之间没有那么多的阴谋和利益的纠葛。
时间就是在这种僵局中过去的。乔一川和小雨谁也没有走近谁,直到湖水煮湖鱼上来时,在刘教授反客为主的招呼下,这两个人才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坐在一起吃着这道闻名遐迩的菜。其实这是一道很简单的菜,取纯洁的湖水,捕一条鲜活的鱼,没放任何调料,用小火炉煮着,一道很原始很纯粹的手工制作,可就是让人吃出了鲜味,也吃出了风趣。舌尖上的感觉,就是在这种很纯粹的原始做法中被激发起来的,胃肠的渴望,其实也不过如此简单。可是生活却往往如加了各种作料的大菜一样,复杂的同时失掉了最纯粹的原汁原味。
尽管是盼望已久的传统菜,小雨还是食而无味,她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筷子。乔一川自始至终没有对她说什么,她渴望他的肩膀借她一靠,更渴望他的柔情可以化解她对另一个女人的恨意,当然她还想让他告诉自己,关于那个她一直充满恨意的女人的故事,可是他却用冷得让她无法靠近的寒潮,击退了她对他的情感,以及她对他的幻想。她也在想,她是该离开了。这个招惹了她的男人,这个激起她全部爱恋的男人,这个让她爱不得也恨不起的男人,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饭是吃完了,刘教授对秀湖岛的研究兴趣却被激得很高,特别是当船只划过水面,碧水中的水草变化多端时,他兴奋得像个孩子一样,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叫好声。他的脸上写满了高昂的激情,他有时候会把手伸进水草中,去抚摸它们,衣服被水打湿了,他也不知道。
乔一川看着刘教授的样子,他才知道,其实他在错怪小雨的同时,也误读了刘教授。刘教授的一系列表情在告诉他,他是个真正热爱水利的学者。乔一川的父亲乔佰儒也热爱这里的水生物,乔佰儒的书房就有很多水利方面的书,而且乔佰儒把这些书当宝贝一般爱惜着。如果乔佰儒不从大学校园走进商场,现在,他也会如刘教授一般,潜心热爱着湖泊里的一切水生物。
船只一直在湖水里划荡着,一浪又一浪的碧波涌动着,如无数珍奇闪出来的光芒一般。小雨的心情也慢慢好起来,当她发出一声惊叫时,刘教授随着她的惊叫声看了过去,一处水草茂盛地,一群野天鹅“扑腾”而起,盘绕着湖旁的草地飞旋着。
刘教授对乔一川说:“快让船进那个地方去,我要下去看看那里的水质和草地。”
乔一川让划船的人把船只靠近了那片水草地,他陪着刘教授一起从船上下到了水草地。刚走了几步,刘教授就把鞋子脱掉了,他要亲自走进水草丛去看看,他让乔一川在一旁等他。乔一川想跟着他一起去,却被阻止住了,他说:“小乔,这一片要好好保护,我就是去亲眼看看水质,你不要去,这样的水草越少被人踩过越好。”
乔一川听刘教授这么一说,就把正准备脱的鞋子收了起来,帮刘教授把鞋子送到了船上,便和小雨坐在船头看着刘教授小心翼翼地往水草丛深处走去。刘教授时不时弯腰拨弄着水草,还低头在随身带的本子上记录着。
小雨不懂这些水生物的意义,干坐着有些无聊,就主动向乔一川示好。乔一川一直在观察刘教授,他被刘教授的专注神情打动了,一时没理小雨的示好。小雨一生气,推了乔一川一把,没想到他没坐稳,一下子扑到水里去了。船只停在湖边,水不是太深,他除了样子很狼狈外,倒也没什么。
小雨起先是害怕,惊得去拉乔一川,一见水这么浅,又拍手笑了起来,活脱一个顽皮的小孩子。乔一川想发火,被她的样子逗得转怒为笑,这一笑,两个人之间的赌气倒也冰消瓦解了。
小雨想和乔一川说说悄悄话,便拿出100元钱让划船的船工去岸上买几瓶水来,多的钱算是给他的跑路费,划船的船工喜滋滋地上岸买水去了。
船工一走,小雨便冲乔一川挤眉弄眼,乔一川苦笑了一下,拧着湿衣服坐在船头问她:“一个女孩子,这么闹腾,哪个敢娶你呢?”
小雨不再生气,嘻嘻哈哈地说:“没人敢娶,就做你的小妾,我们再联手干掉黄脸婆。”
“你……”乔一川正想发火,却发现不远处的刘教授身子一直往下陷着,他急了,赶紧朝刘教授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喊:“刘教授,不要动,身子往上浮,别随着泥潭往下陷。”
刘教授在身子不停往下陷的时候,就明白他陷进泥潭里了。他听到了乔一川的喊声,看他奔着自己而来的时候,急了,便冲着他喊:“你不要过来,这个地方泥潭太多,与其两个陷进去,不如让我一个顶着,你快去喊人拿绳子之类的救生工具来。”
乔一川不听刘教授的,扑了过去,让刘教授把手伸给他,可刘教授就是不伸,他很清楚这个泥潭承受不起两个人的重量。可乔一川还在往前探,他发火了:“乔一川,你不要命啊,快去喊人。”
小雨也赶了过来,着急地看着他们,刘教授一边让小雨赶紧打电话喊人,一边阻止乔一川继续往前走,可乔一川根本不听他的,还在探着身子往前继续走,结果在快靠近他的时候,也陷进了泥潭里。小雨一吓,急得又“哇”地哭了,她一边哭,一边给父亲打电话,电话一通,她就喊:“爸,快来救我,我在野天鹅出现的水草里,陷进了泥潭里,快,我不行了。”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乔一川屏住气尽量把身体往上浮,刘教授也屏住气往上浮,他们不再说话。小雨也不敢再说话,可她的心一直不停地跳着,真比她自己陷进泥潭还要害怕。她的眼睛一刻不眨地盯着乔一川,生怕她一眨眼,这个男人就不见了,就沉到泥潭里去了。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这个男人已经深深地占据了她的心,他的生死与她已经密不可分了。
四周一下子寂静了,小雨除了自己的心跳外,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她后悔极了,不该支走船工,他要是在这里的话,肯定有办法,毕竟他有经验。
小雨的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乔一川却冲着她笑了起来,想说话,被小雨阻止住了:“你不要说话,我懂,我什么都懂,你们要挺住。”
快艇的声音响起来了,小雨扬起手臂大喊:“这里,这里。”快艇上的人看到了小雨,往这边靠了过来,小雨便知道是父亲派人来救他们了。快艇靠近时便停了下来,从里面走出几个中年人,他们把绳子抛向了刘教授和乔一川,让他们绑在自己的身上,随着快艇的划动,两个人便从泥潭里挣脱了出来。
这个时候,岸上响起了一群人的脚步声,为首的是阮副总经理,他正带着一群人往这里赶。他刚送走客人,正准备回公司去,接到了成道训的电话,说他女儿陷进了泥潭里,他已经通知快艇救人,让阮副总经理带人去看看,他也正往秀湖岛赶。成道训的声音急迫而又苍老,这是阮副总经理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的声音说话,以为小雨真的情况不妙,就带着人赶了过来。没想到小雨站在草地上,完好无损。他便知道,又是这个鬼丫头在闹事,只是他可不敢再对这个丫头说一句重话,也不敢对她丢脸色,他领教过她的狠。
小雨没事。阮副总经理的心也放下来了,他赶紧给成道训董事长打电话:“成董事长好,您别着急,小雨没事,是乔一川和从北京来的什么教授陷到泥潭里去了,不是小雨。您放心,人救上来了。”
成道训在电话里感谢了阮副总经理一番,不过,他已经在来秀湖岛的路上,他让阮副总经理安排一下,晚上宴请北京来的教授吃饭。说完,就挂了电话。
阮副总经理没想到乔一川随随便便带回来的一个人,就让成道训这么重视,他这才发现他针对乔一川是失策,而且成道训的女儿用这样的招数来救乔一川,对他的情感可想而知。这么一想,他赶紧通知叶九根,让快艇靠过来,他要亲自去为北京的教授和乔一川压惊。
阮副总经理很清楚,商场是此一时彼一时,而他要用行动挽回他在乔一川心目中的形象,这一点在目前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想想也挺闷气的,他堂堂一个副总经理,竟被两个小破孩牵着鼻子走。只是闷气归闷气,却不能再和乔一川这种看似简单的年轻人置气了。这种气,不是他可以置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