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依旧还是有关这个都尉的……
都尉望着天边出现的半月,世上值得留恋的东西很多,但殉情却是他和王后最后的选择。他使劲咬了咬牙,开始对怀里的皇后动手了。
就在这时,绿洲的边缘又传来噪杂的马蹄声,一队人马朝着都尉他们奔了过来。为首的那个男人身穿金色窄袖长袍,腰挂短柄弯刀,此人正是鄯善国国王。
国王挥挥手,大声对都尉喊到:“都尉住手!”
都尉望向越来越近的国王及其随从,停下了手中的龙泉剑,他不知道国王现在来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又望向面前那个该死的长史,长史对鄯善国王的突然到来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士兵们纷纷给自己的王让开了路,他带着随从转眼工夫就来都尉和王后面前。
长史走到国王马前,国王跳下汗血马,两人简答地行了下礼。
长史接着问道:“殿下这么晚不顾车马劳顿来这里,是怀疑臣处理不了这件事吗?”
国王对着长史笑了下,用蹩脚的汉话说:“非也,只是寡人觉得都尉罪不至死,也想学皇帝行仁心。”说完他对着东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君臣之礼。
长史看着都尉和王后,两人也望向他,长史顿时觉得脸面过不去了,他对国王说:“殿下,还望给臣一个机会,都尉罪责难逃,臣将……”
国王挥了挥手,打断了长史的话,他威严地说:“长史,寡人知道您公务繁忙,现在边陲到处烽火狼烟,寡人的家务事还是不劳您费心了。这事让我来处理。”
长史不敢再言语了,虽然他是来监督鄯善国内政外交的,俨然一副太上皇的样子。可是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在人家的国土上不能玩过头。
再者鄯善国王在汉宫中作为人质已经有很多载了,他和其他国入质到汉朝的王子一样,都享受着高规格的留学生待遇。最重要的是,国王同现在的小皇帝关系还是比较近的。不然老国王死后,皇帝不会赐给他一个妻子,并派都尉用军队护送他回国当新王的。
若是真因这些事得罪了鄯善国王,那国王发动全国之兵除掉自己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然后国王随便找个理由把自己的死因在给皇帝的奏折中就可以搪塞过去,想必皇帝也不会深究的。
想到这里长史突然感觉国王的脸上似乎有寒光闪过,他赶紧对国王行了个礼,然后骑上马慢慢向绿洲边缘踱去。
国王望着渐行渐远的长史,回过身对都尉和王后“咳”了一声。
都尉这才注意到自己和王后还紧紧地抱在一起,他尴尬地放开了怀中的王后,王后的面上也有些羞涩。
国王对两人说:“寡人已经看了都尉派人送来的信件,这件事其实是寡人的错,也幸亏寡人的手下汇报及时,要不就真的看不到你们了。”
其实三个人的关系并非长史想的那么简单,国王今日出手也算合情合理。
都尉对着国王行了个君臣之礼,感慨道:“末将蒙受国恩,十二岁入宫侍卫君王,已在给您的信里说过,先帝在世时就与王后熟识,从小一块长大,青梅竹马。私奔这事实在是迫不得已而为,愧对皇恩和宗族。”
国王是个善良的人,他静静地听完都尉的话,又望了望梨花带雨的王后,深深地叹息着,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当初汉朝和鄯善国的前身楼兰关系并不好,因为父王在汉匈两国一直是暧昧的态度,不仅把自己送到汉庭,也把自己的弟弟送到了匈奴那里做人质,而这种两头称臣的行为是汉武帝不能容忍的。
两国关系不佳,自然在汉朝背地里受到的歧视就多。早些年由于自己不懂礼数和汉律,因罪触犯了宫刑,武帝自然不会对他特殊照顾。
虽然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但这也一直是他心中的痛。
后来宣帝继位,宣帝虽然年纪尚小,但是算是个仁君,一直对自己关照有加。与宣帝见面的次数多了,自然也就认识了在宣帝身边警卫的都尉了。
看得出来皇帝很赏识都尉,因为都尉为人耿直善良,也不像宫中一些臣子一样鄙视蛮夷小国,对外国王子一直很礼貌很恭敬,久而久之两人竟成了特殊的朋友。
过去他一直觉得自己愧对活守寡的王后,在看到都尉和王后那封决绝的信件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又活生生的拆散了一对恩爱的小情侣。
一个整日在王宫中闷闷不乐,另一个则忙碌着为自己的国家戍守边界,两人原本就不多的见面却都是以主臣之礼相见,换做谁会心如刀割。
他现在终于明白怪不得在朝中即将受到皇帝重任的都尉会主动请求护送自己回国继位,并要求镇守这里。唉,他怎么能不惭愧呢?太对不起这个好友了。
王后对国王行了个跪拜礼,国王赶紧扶起王后,只见王后红着眼对他请求道:“求殿下放过我和都尉。”
国王叹了口气,看着她说:“寡人做不到啊,长史在这里,我若是放了你们,他一定会在皇帝那里状告寡人。”
都尉和王后绝望地看着国王,都尉摇了摇头,苦涩的微笑着说:“也罢也罢,都是末将的罪过。”
国王接着说:“寡人倒是有个主意,你们随寡人回都城。我亲自上书皇帝,陈述事实。既然都尉在宫中深受皇帝喜爱,想必皇上一定会深明大义,成人之美的。若主上不准,咱们再从长计议。”
都尉和王后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现在除了死,也就只有这个办法能让两个人在一起了。
由于天渐渐黑了,鄯善国王决定在绿洲里安营扎寨,等此日回城,绿洲边缘的士兵们纷纷牵着马进驻到绿洲中。
长史牵着马经过都尉身边,他朝着都尉傲慢地笑了笑。都尉恨得牙根直痒痒,同时也瞥见天人之杖作为长史的战利品就挂在他的马鞍旁。
现在如果趁其不备抢回这个神器,应该完全可以击败周围的士兵。可是被这神器打到的人非死即伤,都是同袍兄弟,何况鄯善王对待他们私奔的事情很是谅解,自己又怎么能昧着良心痛下杀手呢。
绿洲里生气了五六堆篝火,在漆黑寂静的沙漠里显得格外显眼。
都尉和国王并排坐在篝火旁,谈论着边疆的形势,王后坐在国王身旁静静地喝着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报!”一匹负责警戒的快马从沙漠边缘闯了进来,打破了寂静的夜晚惊得众人纷纷站了起来。
“何事如此惊慌?”长史问道。
“有队人马朝这边过来了,看样子应该是匈奴。”
最近这些年,匈奴很少在此地活动,因为这里太接近汉朝边境了。
国王放下手中的食物,命令道:“上马,去绿洲边看看。”
众人跳上战马,奔向绿洲边缘。
原来左贤王留在楼兰城中的探子发现鄯善国的国王带着少数随从急匆匆的出了城,立刻将消息传递给了一直徘徊在鄯善国西南边境抢劫商旅的一支匈奴军队。
这支匈奴军的首领觉得机会来了,赶紧带着一支轻骑兵向东进发,准备一劳永逸的除掉这个亲汉的国王。
这支小部队悄悄绕过楼兰国的中心地带,然后循着国王的踪迹一路寻找,最终在这里发现了绿洲里的篝火。
两支人马在绿洲边相遇,这支匈奴骑兵大概有两百多人,而汉军两拨人加一起不过七十几人,外加一个女人。
这支匈奴兵的指挥官在短暂的惊喜过后,突然收起了笑容,然后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样。
原来这名匈奴首领恰恰是左贤王的随员之一,他发现那个左贤王的眼中钉也在这里——只见都尉驻马在鄯善王左侧,手握长剑,怒发冲冠。
首领想起了乌孙之战时都尉挥舞着这那杆神兵的样子,心里顿时七上八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