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间,在皇宫内,宫女们隐隐约约听到从朝阳门、东直门一带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像猫叫的声音,这声音响了一夜,令人惊恐不安。六秀和九秀感到这不是猫叫啊,是什么呢?
这时,五秀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急切地叫道:“快!快起来!洋鬼子打进来了!快躲一躲吧!太后要出宫跑了!”
宫女们闻听,立即跳起来,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走出室外,天色黑漆漆的,宫女、太监们受了惊吓,连叫带喊,东奔西跑,宫内乱作一团。
这时,李连英快步跑向慈禧太后宫内,手里提着一包衣服,半路上,遇见了五秀,吩咐道:“枪声响了一夜,鬼子要打进来了,快给老佛爷穿上这几件衣服,快走吧!”宫女们才知那不是猫叫,是枪声啊!顿时,脸色苍白,惶恐不安起来。
乐寿堂内,五秀、娟子、荣儿等几位宫女正在手忙脚乱地为太后换衣服。她们将太后那华丽的彩绣牡丹旗袍脱下,大拉翅摘下,凤履脱下,换上一件深蓝夏布大襟袄,一条浅蓝裤子,一双黑布鞋,里里外外换了一身,再戴上一顶灰布帽,盖住盘好的长发。
换好便装后,再一看这时的慈禧太后,俨然一副汉族老太太的打扮。紧绷着冷酷的脸色,神情变得异常严峻,命令着李连英和宫女们带着什么,不带着什么。
“什么东西都不许带,只带些散碎银子……都是那些拳匪闹的!烧教堂、打使馆、杀洋人,把洋兵惹来了。我命你们去叫皇上、皇后,皇上、皇后来了吗?”太后的气势和话语依旧威严,众人俯首贴耳,唯命是从。
这时,隆裕皇后、瑾妃以及其他各妃和格格们匆忙赶来,神色惊慌,随从宫女个个担心害怕,紧张恐慌。请过安后,六秀看到光绪被一个太监从瀛台带来了。
听说要躲避洋人,光绪心情沉重起来,说:“皇爸爸,这一走,大清该如何是好?儿臣愿去东交民巷外国使馆与洋人谈判。”
太后一瞪眼,下令说道:“洋人兵临城下,还能谈什么?走为上策!换上衣服,快走!”
光绪只得唯命是从,换上深蓝色长衫,戴上一顶草帽子。之后,他和太后走向神武门。
此时,顺贞门前,站满了好些人,有咸丰帝的吉妃和祺妃,有同治帝的慧妃、瑜妃、珣妃、晋妃,还有许多太监、宫女,个个神情紧张,惶恐不安,还有的在哭泣。不知何时,三辆马车进了神武门,已经在等候上路了。
光绪看了看左右,见到了早已换好百姓便装的隆裕、瑾妃,唯独没有找到珍妃。他看到了六秀,急忙对她说:“六秀,快去叫珍妃来!”六秀转过身来,跑向东北三所。光绪转念一想,扭头匆匆去找珍妃。
太后一见,大喝一声:“快把皇上拉回来!”李连英和几个太监扑上去,将光绪连拉带拽,揪了回来。
光绪痛心疾首,哭喊道:“我要见珍妃!让她一同走!”
太后被扶上马车,见光绪还不肯上车,两眼射出闪亮的光来,急切地吼道:“快把皇上推上车!”
光绪被几个太监推搡着,只好上了车,他感到如同进入牢笼之中,已是万般无力反抗,无可奈何之下,不禁仰天长叹。
“驾!”马夫扬起马鞭,抽打了一下马,又吼了一声。三辆马车冲出神武门,匆匆而去。
一眨眼的功夫,六秀气喘吁吁地跑到关押珍妃的冷宫。她感到眼前昏天暗地,双腿酸痛,上气不接下气的。看守珍妃的老太监已不知去向,她走进屋内寻找,早已人去屋空。珍妃去哪儿了?
“皇上,救我!来人啊!救我!”突然,从贞顺门内宁寿宫外传来一阵阵急切的呼救声。
六秀异常惊奇,紧张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不顾疲乏,又飞快地跑过去。
啊!一场残暴的事件发生在她的眼前,六秀的心里恐惧到了极点。二总管崔玉贵和小太监王德环抓住珍妃正连推带拉走向一口井。珍妃大睁双眼,奋力挣扎,满怀痛恨,愤怒地哭喊着:“我要见皇上!我不能死!”
崔玉贵如凶神恶煞,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奸笑道:“珍主子,都是老佛爷让你死的,不关我的事。到了阴间,可别怪我啊!怪就怪太后老佛爷看你不顺眼……”
六秀冲过去,急忙阻止道:“崔回事,皇上让我叫珍主子去见他,让珍主子和他一起走。不能害她啊!珍主子多好啊!求求你发发慈悲,放过她吧。”
“六秀,这是老佛爷的口谕,皇上说了不算,我要听太后老佛爷的。”
珍妃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崔回事,求你饶了我吧!我两年多没见皇上了,你让我见了皇上再死……”
这崔回事崔二总管并不理会,抱起珍妃,头向下恶狠狠地往井里投。可是,井口太小,珍妃肩膀宽大,扔不下去。于是,他对王德环狂叫道:“快拿砍刀去!”
六秀闻听,极为震憾,失声痛哭道:“放过珍主子吧!杀人有罪啊!”
不一会儿,王德环从御膳房拿来了一把砍刀,崔玉贵接过刀来,凶相毕露,穷凶极恶,蛇蝎心肠的他向珍妃砍去……
“皇上,等到来世再报答你对我的恩情啊!”珍妃对着苍天大地发出了最后的愤世嫉俗的哭喊声,可是,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赤诚与控诉又是多么微弱而渺小,好像只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而不能力挽狂澜,扭转乾坤。
珍妃倒在地上,血流如注,可依然大瞪双眸,不能瞑目,这位可怜可悲的满族皇妃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崔玉贵还不死心,再砍去她的两只臂膀,将遗体投入井中,又往里面投掷石头,而后仓惶逃窜。
看到如此惨状,如此恶魔,六秀脸色苍白,万分惊恐,她转身飞快跑向神武门,要将此事告诉皇上。
此刻,已是天光大亮。等到她跑到顺贞门和神武门之间时,再看这里,三辆马车早已消失了,刚才还有好些惶恐不安的人呢,现在一片死寂,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她已不顾宫女不能擅自出宫的规矩,奋不顾身地闯出神武门,越过护城河,紧追马车。
她远远地看见了马车的影子,大声疾呼:“停车!停车!皇上,珍主子……”
可是,马车渐行渐远,不见了踪影。精疲力尽的六秀跑着跑着,眼前一黑,便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不知什么时候,激烈的枪声和嘈杂的人声惊醒了六秀,眼圈红肿的她爬起来,又无奈地哭了几声,只好走回宫中。
回到房舍,令她惊恐的是一个人也找不到了,五秀、九秀也突然不见了。六秀十分害怕,心慌意乱的,边哭边喊叫着,寻找着。
范英、陆云、杨梅和几个姑姑听到她的喊声,从西面跑过来,纷纷惊讶地问:“六秀,你没有和太后、皇上一同走啊!你去哪儿了?”
“皇上命我去叫珍妃,让她一起走,我到了东北三所……”六秀就把珍妃被崔玉贵、王德环杀害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顿时,宫女们大惊失色,全身颤抖,如同作了一场噩梦,又怨恨又悲痛又恐惧。
六秀用手绢擦擦眼泪,猛然发现宫女们中没有五秀和九秀的身影,急切而惊奇地问:“范英、陆云、杨梅,我五姐、九妹呢?”
“没看见啊!不知道啊!”她们摇摇头,纷纷说道。
六秀惊呆了,感到头像被木棒打了一下,心情惶恐不安起来。于是,她们在宫中四处寻找,她们把五秀、九秀常去的乐寿堂、长春宫、御花园、御膳房等地方都找遍了,又问了张东和几个太监,却依然没有寻找到五秀和九秀。
“洋鬼子进宫了!快跑!”突然,范英看到了什么,神色惊恐,吓得大叫一声。宫女们震惊了,心跳到了嗓子眼,万分恐惧和慌张,纷纷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