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17。
在蝉鸣声连绵的夏季,完成高考最后一场考试,起身收拾好东西,慢步走在树荫底下,周围是熙熙攘攘的考生,走近校门,校门外焦急等待的家长往校园里张望着,寻找自己的孩子。我穿过他们,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
我是李念,H市师范附中的一名应届毕业生。
走到公交站台的时候,17路刚好到站,上了车,找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慢慢离开因高考而牵肠挂肚的人群,这么重要的一天就快结束了,我17岁的生日也是一样。
我住的很远,公交车程要35分钟,那是城郊,小三层的独栋,大大的庭院里满是各色植物,在葱葱夏季愈发葱葱。
时间过得比我想象的快,终点站到的时候,我低头看看表,时间是4:45。
按下门铃,整栋房子回响起这叮叮的声音,也就知道又是没人在家了,过了一会,楼梯上传过来匆忙的脚步声,到了门前。
“小念,回来啦,考的怎样”张姨热情的接过我的书包,拉上门
“正常发挥吧”我走上楼梯“张姨,我爸他们今天回来么”
“没说呢”她走在我的左侧“不过夫人说是不回来了,约了小姐妹逛街麻将,你哥他呢,也应该不回来”
“他回不回来,我没兴趣”上了二楼,我从张姨手里接过书包,进了房间
推开房门,闪着火光的17岁蜡烛插在草莓鲜奶蛋糕上,烧了一半,我按下开关,房间里亮起来。低头吹掉蜡烛,顺手摘了颗草莓,我打开蛋糕旁边的卡片:小念,17岁生肉快乐,爱你的爸爸。
拉开窗帘,傍晚柔和的日光照进房间里,我在阳台上的摇椅上坐下,给手机开机,给我爸打过去“爸,谢谢你的蛋糕,今天回来么”“不回来了,小念,生日快乐,爸这边还有事,先挂了”“恩”
我打开未接来电,里头躺着一条记录,时间显示4:20,那是我最好的朋友,吴杨,高中同班同学。刚打算回过去,他的名字跳在屏幕上。
“又不记得开机了啊”
“恩,没什么人找我”
“出来过生日吧”
“哪呢”
“学校”
“好”
我换上灰色的亚麻长裙,套上帆布鞋,下楼准备出门,张姨在一楼做饭,时间是5:20。
“要出去啊”她停下手里的活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恩,和朋友去过生日”我拧开大门
“哎呀,你爱吃的鲫鱼豆腐还在锅里炖着呢,又得我一个人吃了”她转身进了厨房
“我晚点回来啊”我朝厨房喊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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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学校的时候,风很大,天色阴沉,一点也不像酷暑。头发和裙子被吹得乱糟糟,我随手绑好齐耳的短发,给杨拨过去。
“你在哪呢”
“我们班教室”
“好,我过来了”
我并没有去想象他给我怎样的惊喜,他不是那样的男生,不浮夸不张扬不闹腾,给人一种淡淡又安稳的感觉。我上了三楼,整个高中部没有一个人,高考逢上了双休,再加上时间已是傍晚,早到了学校休息的时候。推开门,教室没有开灯,有点暗,他坐在右侧靠窗的角落,书桌上是一拍橘红色的蜡烛,拼成十七这个数字。
“我又大了一岁呢”我坐到他正前方的位子上,背对着他看向窗外,天色愈发暗了“我每年看着你拼蜡烛的数字,老有种倒计时的意思”我回过头来,顺手把他和那些燃着的蜡烛,一起拍进手机里。
“我们去天台走走吧”他站起来,向我伸出手
我握住,跟着他走出了教室
我们没有去高中部的楼顶,而是去了他喜欢的初中部,因为初中部后面有一片小山,每到夏季的时候绿油油的跟邮筒一样,而高中部的后面是古板的长方体宿舍,一点也没有意思。
“小念,你的生日礼物”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着的浅绿色信纸
“情书么?”我打趣的问了声,伸手去拿,信纸却被他塞回了口袋
“待会再给你吧,我们聊会天”他转过身靠在栏杆上,双手插兜,眼睛望着高中部的方向
“哦”我向来都没什么好奇心,就算他给我的是情书,我也一点不会吃惊
我们就这样静静的靠在栏杆上吹了会风,我转向他,望着他的眼睛,杨两个字还没说完,突然看到他惊恐的眼神,望向高中部的楼顶。我转过头,便看到一个白裙子姑娘从高中部楼顶跳下去,嘭.一切重回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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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到的时候,我们已经走了,杨说,事发现场这种事情还是在新闻上看起来温和的多,我也不想去看那些支离破碎,我抬头看着他,想起他拨110时的那种镇定表情和微微发颤的声音,突然就紧紧拉住他的手。
“你怕么”他被我拽的停下来,回头看着我
“你怕么”他反问我
“怕啊”
“我也怕”他说完,转头继续走,我一点也拉不住他
将近八点我回到家,房子里灯火通明,我进屋,张姨一把拉住我“你爸他们全回来了,听说你们学校死人了,新闻里正放着呢,好像闹得挺严重”
我进了客厅,一家三口排成一排直挺挺的坐在沙发上盯着屏幕,我在侧边的沙发上坐下来,一点也没被发现。
“今日下午5:45左右,在师范附中,一吴姓高三女生跳楼自杀,疑为高考失利.。”
另一个镜头一中年烫头女性哭的梨花带雨的接受采访,越看越眼熟,还没等我想起来,李思从沙发上跳起来“我就说是二姨女儿!”
“天啊,怎么会呢,吴淼这丫头平日里挺开朗啊”我妈在一旁扶着胸口
我爸一脸严肃的盯着屏幕,我转过头,新闻已经换成了另外一条,我爸的电话没预警的响起来
“喂,二姐”我爸站起身来走向书房
我也站起身来回到自己的房间,留下闹腾的母子俩津津乐道。
吴淼是我表姐,交际很少,也就过节的时候吃吃饭,说过的话五个指头都数的出来,长发及腰,成绩好,人漂亮,公主病,老爸是我爸同僚,我只知道我们同校,在学校极少碰面,碰面也就点点头而已。
电话响起来,是杨
“你看了新闻没”
“恩,怎么了”
“那女生叫吴淼,是我表叔女儿”
“什么,我二姨夫是你表叔?”
“你二姨夫!”
于是我们花了一个多小时,把各自的亲戚关系捋了个遍,感叹世界真的是小
“原来你是我亲人,怪不得一见如故呢”我打趣道
“我都不敢说我当时在学校”
“为什么”
“就相隔一栋楼,如果当时我们去的是高中部天台多好”他的声音里不乏惋惜“表叔要是知道这个情况.。。”
我突然想到我自己,如果我说了当时我在学校,我家人会是什么反应
“别想那么多了,我有事,先挂了”
挂了电话,我路过我爸书房,他房间里一直传来安慰的话语和叹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