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尴尬的交谈
杜瑜达将军所率领的左卫大军，长年驻扎在楚国与突厥的交界之处，一旦发生意外，杜将军的兵马可以快速支援陈国大军，如此一来突厥大军就会面临前后夹击。再说，马上就要过年了，长年生活在草原上的突厥人，未必会习惯冬天的南方，虽然楚国也是位于北方，但毕竟与陈国相邻，所以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我断定突厥不敢与楚国兵戎相见。
楚国真的要感谢突厥，若不是突厥的帮忙，楚国岂会不费一兵一卒就吞并陈国？这个突厥新汗王，刚一登基便如此大动干戈，长此以往，肯定劳民伤财，于国于民都是不利的。这次只要陈国愿意称臣，突厥的亏可就算是吃定了。
无论谁当皇帝，都应该以百姓为重，若是没有国中百姓，那还要皇帝有何用啊？百姓需要的是能吃饱穿暖，能读书娶妻，这些要求真的不过分，若是朝中贪官少一些，当地官员多为百姓想一想，那百姓的生活，又何尝不会好一些呢？我们都活在当下，对于将来的事谁都无法预料，人都是会变的，我现在想要的或许并不是我以后想要的，但我并不是一个懂得深思熟虑的人，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人活一世短短数十年，何不洒脱一些呢？
陈国太子觐见后的第二天，父皇就下了圣旨，命尚书令司徒狄宣负责此事，杜将军所率领的一部分军队也将交由尚书令统一调配，而我则成为尚书令身边的一名副将，也将于两日后随军出发。
虽然此行的目的并不是开战，但毕竟也派出了军队，只要行军就不可能不动用国库的库银。楚国还未从潞王之乱的战乱中走出来，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想必父皇又该睡不着觉了吧。如果将那些贪污官员的钱都搜刮出来，国库每年至少比现在多四成，治贪腐绝非一两年就有成效，若要见效至少五年以上。在朝中真正贪污腐败的，其实就是那些王公贵族，若要治贪腐就必然会损害他们的利益，究竟是退是进，父皇必须要三思而行。
从陈国太子陈钦来到楚国住进皇宫以来，就没人关注过他，就连首次觐见父皇过后的午宴都还未曾举办。也许是因为陈国已经铁定归附楚国，所以陈国的太子爷也马上就不是太子了，那还巴结他有何用啊？但就算陈国归附，我认为父皇也不可能让朝中其他大臣去掌管陈国土地，唯一的可能还是让陈国太子去掌管。
虽然陈国没有了太子，但再多出一个陈王也不是不可能。就长远来看，我不仅不能厌弃他，还要搞好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虽然跟他只有一面之缘，并未多做交流，但从他的面向上看，此人并非心思细腻之人，想要搞好关系，以我的能力，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这次去陈国，就是一次得天独厚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儿子给母亲请安。”
“快过来，坐到娘身边来。”
“母亲，明天儿子就要去陈国了，您就放心吧，最多三两个月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一定过来给您请安。”
“战场上刀剑无言，可千万要小心。别一个劲往前冲，多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儿子知道，您就别操心了。”
“你来之前，元吉也来了。虽然嘴上丝毫未提，但也旁敲侧击的让我嘱咐你几句。你大哥从小就是个不会服软的人，你就多担待些。”
“您就别瞎想了，现在儿子已经跟大哥的关系好多了”
这天底下，还是母亲对我最好，从小到大母亲几乎给了我她能给我的全部。我能理解大哥心中的恨，也能理解母亲心中的悔，但我无法化解这一切，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但他们两个人的系铃人恰恰就是彼此，也许这就是天意弄人吧，看来天下不是所有的爱恨情仇都能被化解。既然身在局中，就别想置身事外了。从母亲那里出来，已经是黄昏了。太阳仅剩余晖，寒风虽不刺骨，但依旧充满着寒意，不知为何突然想去看那个陈国太子了。
不可否认，我对那个人有很大的好奇心，一个十四岁就踏入战场，十九岁就肩负整个国家重担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如果我也置身其中，会不会也跟他一样伟大呢？面对别人的非议，我是否也能咬紧牙关，不予理会呢？刚往前走了几步，我便放弃了，若是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突然跑过来看我，我会如何呢？我会跟他交朋友吗？我会对他放下心中的防备吗？我不会，任何人都不会如此的。冷笑了自己一番，我便离开了皇宫。
今夜又将会是一个不眠之夜，我既兴奋又紧张，我没去过陈国，只能从书上了解陈国的风土人情。据说陈国风景如画，高山纵横，比楚国还秀美，如果不是突厥来袭，我还真想个去游玩一番，等此事解决了，我一定要玩几天再回楚国。次日，天还未亮，我们一行人便匆匆出发了，按照计划，我们先要跟杜瑜达将军的兵马汇合，然后再集结军队向陈国出发。从旨意上看，父皇似乎是有意拖延行军速度，真不知道父皇在打什么主意。
司徒大人不善骑马，只能乘坐马车，陈钦来楚国时只率领了一千步兵，而从京城出发最快也要十天才能见到杜瑜达将军，因此父皇特意从龙武卫中抽调了一千轻骑，由我指挥，保护我们一行人的安全。当然除了防止强盗，也有威慑陈钦的作用，不过我认为陈钦应该不会对我做什么事，否则他就别指望再从楚国借兵了。我们两个人虽然并肩而行，但这个人始终一言不发，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让我甚是尴尬，我虽然想主动搭话，但找不到话题啊。想了半天，我还是放弃了主动搭话的念头。见到陈钦以前，我以为此人定是有勇无谋之人，但现在我对他的印象完全改变了。
陈钦觐见父皇的时候，我以为他一定会讨价还价，可实际上他却并未多做解释，并且还承诺突厥退兵之日，就是将玉玺呈给父皇之时，这种话可不是头脑简单或贪生怕死之辈能说得出来的。就如我之前所说，突厥进攻陈国是早晚的事，如果没有楚国相助，陈国一定灭亡，根本不可能与突厥相匹敌。但归附楚国就不一样了，一旦突厥来犯，名义上就是进攻楚国，无论是出兵还是和谈，楚国都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从长远的形势上看，楚国吞并陈国并没有占据多少好处，甚至还会找来不少麻烦。
我的朋友看似很多，实际上却很少。因为身份的关系，我身边的‘朋友’都是可以用金钱去维系的，那些人之所以可以陪我喝酒，是因为我能给他们别人给不了的权势，一旦我失去了这些，他们也是马上就能离开我的人。那些看重权势的人，死就死了我根本不会在乎，唯一让我失望的就是二哥。我曾以为我们兄弟可以一直如此，没想到一旦涉及权势纷争，也都消失不见了。
我理解大哥的苦衷，所以我不责怪他；我也能理解二哥，所以只失望不责怪，而谁能理解我呢？谁又能对我说一句安慰的话呢？我强迫自己善解人意，但为什么就没人也对我善解人意一些呢？我也该为自己做打算了，妇人之仁在皇宫里是没有出路的，幸好我现在明白了，现在能明白还不晚。不经意间，我发现陈钦喜欢独处，回想跟他为数不多的对话中，我又发现他不善与人交流。堂堂太子不善交流，岂不让人笑掉大牙？看来一个人的身上，是不可能拥有所有优点的。一想到这些，我的心情竟莫名其妙的好些了。
陈国士兵跟楚国士兵虽无矛盾，但也并不亲厚，楚国士兵前往陈国身上岂会没有干粮？而陈国士兵来到楚国再回陈国，他们身上若是再有干粮，那就奇怪了。陈钦来楚国的时候，这些人根本就没进城，再说陈钦本人都没受款待，这些人的死活，除了他们自己谁又会在乎呢？我不是妇人之仁，只是想让这些士兵都能吃个饱饭。
“李达，让士兵们分些干粮给陈国士兵。”
“王爷，您..您这是何意啊？”
“咱们吃饭总不能让人家干看着吧！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让你去你去就行！”
“遵命！遵命！小人这就去。”
行囊中，还有多半壶酒，我拿酒走到陈钦身边，然后伸手将酒壶递给了他。他看了我一眼，不明所以的问道：“你这是想干什么？”我那酒壶给他能干什么？当然是喝酒了！此人真的有勇有谋吗？我笑着说道：“看你一个人闷闷不乐，我恰巧有半壶好酒，我都没舍得喝，今天真是便宜你了。”陈钦看着我又看了看酒壶说道：“我可无福消受你这半壶好酒，吴王殿下还是留着自己喝吧。”
“自己喝酒有什么意思？太子殿下还是勉为其难，陪我喝两杯吧。”
“太子？你是在讽刺我吗？”对啊！你现在的确已经不是陈国太子了，但那又如何呢？你就此认命了吗？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认命，我相信自己有东山再起的能力。如果连自己的能力都不相信，那可就真的没什么希望了。看得出来这个人，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如果他是陈国的皇帝，或许陈国就真的不会灭亡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他就有种想接近他的冲动，我觉得他似乎是另一个自己。如果说特摩巴是能跟我无话不谈的朋友，那陈钦就是一个能为我照亮前方道路的人。
“我要是你，我就卧薪尝胆！等时机成熟了，再报一箭之仇。”刚说完话，我就后悔了。我毕竟是楚国人，跟楚国也没有深仇大恨，怎么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呢？但话已经说出口了，再想反悔已经不可能了。
“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是何意？你是楚国人，难道就这么希望楚国灭亡吗？”
“你就当我没说好了。”懒得跟他解释，还是走为上策。刚转身走了几步，陈钦便继续说道：“再说，你这壶中的酒，可不是什么好酒。就算真想请我喝，也不能如此凑合吧！”这人可真是奇怪！我请他喝酒，不喝酒就算了，还说我的酒不好？！我看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我懒得理他，刚觉得这个人不错，还苦口婆心的劝他，这话音还没落呢，就现原形了，我真是瞎了眼了！
第二天，我长记性了，你不理我，我还不理你呢！我又不是不跟你说话就会死。开什么玩笑呢？！
“李达，今天开始，咱们的粮食就不用分给陈国人了！”
“为什么？”
“他们不饿，咱们何必自作多情呢？”
我算是想明白了，我是一个有身份的人，少说话多做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