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穿心，灵力迅速流失，呼吸微弱，怕是没救了。”老者捋着花白的胡子。
秦浔一怔：“师傅，你一定要救她。”
老者哈哈大笑：“我的好徒儿，你当为师真是神仙啊？就算是神仙，也无能为力啊。你这不是为难为师吗……”
秦浔拂过刹血鸢紧闭的双眼：“有什么办法，师傅尽管说。”
老者清了清嗓子：“办法有是有，都是一个道理，以命续命。”
秦浔眸中一亮：“师傅是说元丹？”
老者摇了摇头：“九尾过于纯净，妖魔化的元丹属阴，只能让她死的更快。”他顿了顿，“你与千寒皆是阳时生人，元丹至阳，以至阳之元丹为她渡命，再好不过了。只是若要如此你……”
“这不打紧，徒儿的命，用元丹再续也无妨。”秦浔摆了摆手。
“非也，渡命渡的是你的本命，而非其他，你长年以妖魔元丹续命，靠的是本命与之阴阳抗衡，你若是将本命渡予她，阴盛阳衰，怕是要沦为妖魔了。”
秦浔沉默了。
“你仔细想想吧。”老者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打开了冰室的大门。
“师傅……”秦浔声音有些颤抖，“请师傅，为徒儿护法。”
老者一怔，缓缓转过身来：“你决定了吗？”
“是。”秦浔抚着那张精巧苍白的脸。
“不后悔？”
秦浔嘴角勾起个弧度：“徒儿已经，错过一次了。”
老者沉默，关上了冰室的大门，缓缓向他走来：“你可要想清楚，一旦开始，就不能回头了。”
秦浔点了点头，紧握着她的手。
老者叹了口气，双手一挥，布下结界：“开始吧。”
秦浔运气，缓缓吐出自己的元丹，那金灿灿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冰室。
他拈了个诀，刹血鸢的元丹缓缓从胸口处升起，竟是红色的，散发着微弱的光，像是快熄灭了。
秦浔一惊，老者也一愣，缓缓道：“想不到，这小丫头，竟是九尾之尊……”
秦浔轻声一笑，闭上眼睛，两个元丹缠绕上升，相互包裹。
金色的光芒越发淡了下来，而红色的光芒却越盛。
“够了，差不多了！”老者及时出手，将两颗元丹打散开来，这个臭小子，还想把整个本命奉献出去不成？
元丹坠入刹血鸢体内，她吐出一口污血，眼睛微微睁开，又沉沉的闭上。
秦浔将元丹吞回体内，骤然感觉体内真气乱窜，像是要炸开一样的剧痛，他半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滑落。
老者摇摇头：“为师老了，不中用了，不再能压制反噬，只能尽力为你调息下了。”
说罢，老者在掌中凝聚着一个光球，缓缓从他背后注入。
秦浔攥紧了拳头，缓缓舒了口气：“多谢……师傅……”
“罢了罢了。”老者摆了摆手，“为师大限将至，也帮不了你许多了。以后，还要靠你自己。”
剧痛缓缓被压制下来，秦浔缓缓站起身：“师傅……”
“不必说了。为师知道你要说什么。”老者捋了捋胡子，“不必再送元丹为我续命了，一千年了，为师活的够久了。这世间啊，****，生死，别离，为师已经厌倦了，厌倦了……”
“师傅……”
“很多事情，为师早就忘记了，真的太久了，久的为师都忘记自己叫什么了。”老者眯着眼睛笑道，“唯一记着的，便是你与千寒，我的两个徒儿。”
“师傅！……”
老者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我意已决，为师要走了。你以后，不要再说我是你师傅，也不要再来找我。你如此，千寒亦如此。”
说罢，老者又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冰室。
秦浔闭上眼睛，不再多说，他知道，师傅心中的心结，怕是一辈子都解不开，他缓缓跪地，朝着老者的背影，磕了个头，喃喃道：“师傅……保重……”
是的，保重。
要说起老者，秦浔也不知道他的名号，只知道他很老很老，都叫他老爷子。
老爷子颇通奇门异术，命理卜卦，他只收了两个徒弟，皆是阳时生人，一个秦浔，一个水千寒。他教了他们功夫，心法，以及修炼的种种，唯独没有教他们命理卜卦。
他们也曾纠缠不休，吵着闹着要学命理卜卦，可老爷子只是摇摇头，一个字都不肯多说。待很久以后，他们长大才知道，这种命理卜卦视为窥天机，其代价便是薄情寡缘，不得善终。
也确实如此。
秦浔曾偷见老爷子醉酒，泪水淹没脸上的沟沟壑壑，手捧一支凤钗，不知是何年月，颜色都有些脱落了。那时他不懂，师傅也有心爱之人吗？为何从来没听他提起过？当然，这些一时兴起的好奇，他并没有去问，只是不了了之。
再后来，已是许多年后的一个清明，那是他和水千寒唯一一次同师傅一起扫墓。
在一个很偏僻的山林中，有两座坟紧挨着，杂草已长了老高，将坟都掩盖住了，石碑上的字迹已被冲刷的不是很清楚了，大概已经很久了吧。
他辨认了很久才认出两个石碑的刻字“吾妻陈阿房之墓孟书杭立”“吾儿孟川之墓孟书杭立”。
师傅就那样直直的跪在坟前，一天一夜，眼眶红红的，却一滴泪都没留下来，那时候他们才知道，原来师傅是有名字的，还是个怪文静的名字，叫做孟书杭。
师傅没给他们讲过他的过去，他们只是偶尔听人说，师傅的妻儿，是死在天罚之中的。说是师傅窥天机泄天机无数，天帝大怒，判以天罚，可是他却仗着精通命理卜卦躲过去了，只是没想到天罚会降在他妻儿的身上。据说，他的妻儿死相极为惨烈。师傅跪在妻儿尸体前七天七夜，从此再没做过命理卜卦。
他想，这大概就是师傅那解不开的心结吧。
师傅是孤寂的，水千寒不懂，他也不懂，后来他懂了，才明白，原来这种孤寂，是蚀骨的疼痛，至死方休。
对，至死方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