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等了很久,本以为已经没了希望,却没想到有人出来相邀。
来人是个魁梧雄伟的大汉,瞪着铜铃似的大眼,满脸的胡茬,说起话来也是恶声恶气:“呐!你便是三姓家奴派来的使者?”
秦寻闻言大怒,按剑喝道:“我主是三姓家奴,难道你主不是织席卖履的野夫?”
大汉一嘿,上下打量着:“当真好胆!信不信老子砍了你的头!”
秦寻鄙夷的一笑,昂首说道:“大门之前,即便有人想砍我,也不是你!”
“嘿!你这小子倒是有点意思”说完招手道:“走吧!我大哥想见,到时候老实点!”
秦寻默不作声,跟在他屁股后面。步入政事堂后,抬头一看坐在首位的那人,见那人生得相貌堂堂,面带微笑,鄂下三寸胡须,更显儒者风范。光从相貌上看,难以想象此人曾经为了生计不得不织席卖履,若没了那身华服,倒像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儒者。
秦寻知道这人便是鼎鼎大名的刘备,行过礼后,递上了吕布所写的书信,安静的站在堂中,并不多话。
刘备身边站着一个红脸长须的大汉,一对卧蚕眉,一双丹凤眼,双眼半开半合,手按剑柄,站在刘备身后。秦寻看他如此模样,也猜到了此人是谁。秦寻不愿太过张扬,此时将头微低,目光微沉,做入定装。
虽然未抬头看,秦寻一样能感觉到关羽的眼神似乎一直盯着他,盯得他头皮有些发麻。
刘备观信之后,开口询问秦寻:“吕布大名我早已经听闻,曹操攻打徐州时若非有他偷袭兖州,曹操定然不肯退兵。如今他欲相投,我本不该拒绝,只是我初掌徐州,秋粮还未收上,若吕布军中缺食,我一时供应不上,恐失尊敬。”
秦寻听刘备这话分明就是拒绝,虽然不知道为何跟史书上所说的不一样,但秦寻自付腹中才学,昔日春秋战国时的纵横之徒卖弄的口舌之术也懂一二,反正跟后世搞营销推销的一样,必须来个先声夺人!
秦寻慢慢的抬起头,昂首直视刘备,双目琼炯炯有神,在室内大声说道:“原以为刘州牧贤明爱才,才劝吾主前来投奔。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害怕曹孟德迁怒徐州矣!”
说完,拂袖转身,就欲离去。关羽在旁大喝:“何状无礼?”
刘备亦抬手:“且慢!”
秦寻转过身,面带讥色:“刘州牧欲取吾之首级结好曹操么?”
刘备闻言笑道:“吾早已听闻秦寻的名声,知道他是一个慷慨激昂的壮士,故出言试探耳!”
秦寻面色一收,躬身行礼道:“既然如此,不知刘州牧肯纳吾主否?”
刘备道:“曹操与我,敌也!你主与我,恩也!我岂能弃恩人而去讨好敌人?你不必多言,回去告诉你主,放心来徐州,刘备扫塌相迎!”
秦寻再一拜:“多谢!”
等秦寻退出政事堂后,关羽在旁边眯眼说道:“此人果然有才,可惜不能为大哥所用。”
刘备却不以为许,笑道:“秦寻再有才,又岂能与糜氏相比?如今连吕布都不得不投奔于我,他秦寻还不是早晚为我所用?”
关羽提醒道:“吕布薄情寡义,就连袁绍都难以收复!大哥想让吕布归心,怕是难了。”
刘备道:“无妨!我施以恩情,他又怎么会背我?况且吕布麾下尽是精兵,得他相助,就再不惧曹操了!”
且不说刘备心中的算盘,秦寻走出治所,心中烦闷,趁机在街头走走。没走多久,旁边突然有个矮个子丫鬟拽住其袖,轻问道:“你可是秦寻秦牧之?”
秦寻不知所以,于是点头。那丫鬟说道:“我家夫人有请,请随我来。”
秦寻心中已经猜到端倪,拒绝道:“不必了!”
丫鬟又道:“夫人道,若是秦君不肯,便把这个给他!”,说完话,从袖子摸出一个精致的玉佩,秦寻见此玉佩,陡然色变:“她欲如何?”
丫鬟低头:“公子请随我来。”
秦寻犹豫半响,方随她前去。二人走到一辆马车面前,丫鬟邀请秦寻上车。秦寻揭布而入,坐稳之后,马车行驶了半个时辰。待下车之后,看见前面一方门牌,上书“荷园”二字。
秦寻深吸了一口气,手中捏着玉坠,走进了荷院之中。此园颇大,下面有无数池塘,修有小榭长廊,塘边尽栽柳树。微风一动,杨柳飘飘,侧耳一听,可听见蛙鸣鸟叫。
丫鬟带着秦寻一路前行,穿过长廊走阁,走到了一间八角亭边。看见一个女子的背影,秦寻心中一叹:“果然是她。”
一时之间,又想转身离开。等秦寻刚转过身,背后有人悠悠叹道:“你当真不愿再见我?”
秦寻沉声道:“夫人自重。”
那人在背后说:“我自当自重,邀你来不过是有些话要问你。”
秦寻沉默了半响,方缓缓转身,视野之中的那个女人,穿着绫罗绸缎,身戴金银玉饰,说不出的雍容华贵。看似熟悉,实则是极为陌生。
当真正看到面前的这个人时,秦寻脑中的那个女孩就已经彻底的消逝了。秦寻突然间松了一口气,这人是她也不是她,至少自己不会再在意了。
几步走进亭中,秦寻询问:“夫人要问什么?”
妇人怔怔的看着秦寻的脸,看着他脸上的伤疤,看着熟悉的眉宇间所带的刚毅之气,她突然笑了:“这才是真的你吧!”
秦寻沉默了一会,答道:“一直都是我。”
妇人笑了笑,脸上带些回忆,她叹道:“我知道你没变,可人总是会变的,我也变了,是不是快不认识我了?”
秦寻不答,妇人扭头看着荷园说道:“你看这池塘里,三个月前还开满了荷花,三个月后就什么都没了。就连这叶子也在慢慢枯萎,再过上一两个月,就全黄了,院中所有的景致都没了。”
秦寻在背后说道:“在我眼中,一年四季都是景,何必留恋那一时?”
妇人眼睛有些乏红,她盯着荷塘说道:“我不留恋,只是时常想起,想起我该向你道个歉,这样我便心安了。”
秦寻漠然道:“不必!你不曾欠我,毋须道歉。”
“可是我不说出来,我就一辈子睡不好觉!”妇人扭头看向秦寻,嘴唇动了动:“我该和你走的,但是我不敢!我害怕……害怕失去一切。你的胆子太大了,大到没边,仿佛什么都敢做,却全然不考虑后果。我抛不下那些东西,也没那么大的胆量,不能陪你看外面的世界,我终究是对不起你的。”
秦寻闭目长叹一声:“此时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若求心安,我原谅你便是。看你的肚子,孩子怕要生了吧?”
妇人摸着肚子,摇头笑道:“还有两个月便要生了,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秦寻眼色复杂,勉强笑道:“临盆在即,还想什么呢?过往种种就让它去吧!”
言毕,也不告辞,就这么走了。
妇人看着秦寻离去的样子,怔怔的看着,入了神。等到一阵凉风吹来,她打了个喷嚏,心中想道:“他依旧是那副老样子。”一时之间,心也宽了,知道从此之后再难相见。过去的种种,都会化成回忆,可能会很美,却再也不能拾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