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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兄弟俩

王贵业四岁那年初夏,有一天,他玩困了,就趴在北屋的凳子上睡。秦月香在院子里晒黄豆,背对着大门,拿着个竹竿子看着黄豆,怕那鸟飞下来啄豆粒吃。

她家的院子大,因为分了一半出去,原本四方的地方就变成了东西长,南北短。这东西墙都临街,但只在东边这开了门,破旧的木门,大半扇都被虫子蛀掉,一扇开着,一扇关着。进了这大门右转,是一连两间南北走向的东屋,进去是厨房,砌着大灶,里间是放粮食的,但现在什么也没有,只放些农活家什。院子北门是一连八间的北屋,坐北朝南,从东到西。原本靠西墙那还有养骡马的牲口圈,但因为给王仁元做棺材,就给拆了,只剩下南北两面墙,顶上空荡荡的一片,牛马全无。院子中间是一片敞亮地,路面压的瓷实,那都是往年打麦让石坨子给压出来的,被太阳一照,都发光。靠南是五棵槐树,靠西那边还有三颗枣树。

那太阳还不那么毒,晒得人暖洋洋的,秦月香看着豆子,又晃眼睛,眼皮就有些发沉。她这里迷迷瞪瞪的,就没听见大门响,也没听到脚步声。人影一晃,走进来一个娘们,她穿着一身粗布印染蓝褂子,蓝裤子,脚蹬泛白的粗布夹鞋,齐耳短发,齐刘海。身材中等,稍显胖,一脸的怒气。这女人不是旁人,正是葛子寨秦年的老婆郑东娥。他男人秦年跟秦月香的闲话早就传到她耳朵里,她本是嫉妒心十分重的人,但又怕秦年,一直再等秦年不在身边,也不再冀村的时候,耍一耍威风。但秦年也知道他这个老婆的心思,平时也十分防备,除了用心伺候她,也总不给她单独的机会。这一天,秦年因为鸡眼疼得厉害,找臭老安给切除了,下不了地,躺在床上睡觉。她才趁了这个机会来到冀村找秦月香的晦气。

她蹑手蹑脚走进院子,见一个女人坐在高凳子上,认定是秦月香,于是上前就是一脚,奔那女人的腰上就来。这秦月香正在那儿打盹,隐约感觉到后面有人来,就起身看是谁,那凳子就跟着往后挫了挫。郑有娥这一脚就没有蹬到秦月香的腰上,直接踹到凳子沿上了。那凳子不是单薄的,而是宽厚的松木凳子,个大体沉,只往前挪了一截,竟没有倒下。倒是郑东娥这脚趾头连着脚脖子阵阵酸疼。她就停下缓一缓,对着秦月香破口大骂,你个破鞋,勾搭别人男人。又骂,生个孩子没**,死了没人收尸。

秦月香被那凳子一带,打了趔趄,幸好手里拿了那竹竿子,在地上一撑,就站稳了。她见是郑东娥,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她也骂,谁家养的野货,到人家家里撒野?!又骂,有娘生,没爹养的。一边骂,还一边抡起竹竿子打,那郑东娥岂能让她打到,左躲右闪,嘴下也不闲着。

左邻右舍听到声音,好事的都围拢来看热闹。见是郑东娥和秦月香,都不吭声,只是远远地笑着看。

那王贵业早被这声响给弄醒了。他还小,不明白全部事,但看到一个女人骂她妈,心里也觉得不痛快,顺手抄起他桌上的棉花签子——这棉花签子是一头粗一头细的铁钉子,是用来纺棉花线用的,但细的那头像针一样——就奔到院里,跑到郑东娥的后面,趁个机会,举起签子,照着那******就是一下,疼得郑东娥嗷地一声跳起来多高。她回头一看,是一个孩子,口里骂着,你个王八羔子,抬手就打。

那秦月香岂能让她打到王贵业,往前抡起竹竿子,照着郑东娥的后背就是一竹竿,又抬手一下,打在郑东娥的右手上。那王贵业还不停地拿棉花签子往郑东娥身上乱戳。

这郑东娥前后受敌,自顾不暇,就边骂边望门口跑。那秦月香跑不起来,站在门里,拄着竹竿子喘气,嘴里也不消停。但王贵业没有负担,一直追出门去,紧跟着郑东娥,连戳不放。郑东娥要踹他,他就躲远一点;郑东娥要扇他,他就藏头缩脑,四下乱窜;趁她不备,王贵业就来一下。虽然没有大伤害,但那铁钉一样的头,扎一下却疼得钻进骨髓。

郑东娥不敢恋战,往村外就跑。边跑边骂,郑东起,你个王八羔子,就站在一边看热闹吧你,以后休想进我的门。

郑东起正在人群里看热闹,他十多岁一个孩子,有事就凑热闹,早就看到他姨来闹,但他觉得这事跟自己没关系,犯不上去帮他,又何况是个表姨,没听说过,一表三千里这句老话吧。本来他在人后,看到郑东娥要跑,才挤到前面,乐呵呵地看。没成想,郑东娥临了来着这么一句,他就有些上头,看看周围的人都看他。他就脑袋一热,上前抓住王贵业的后脖领子,说,别追了。

王贵业正追着,冷不丁被人抓住了后脖领子,勒了他喉咙,气包包地回身,也没看是谁,就来了一下子。郑东起高他半身,也有劲,重要的是控制着他的脖子,一转身,没有扎着。说,嘿,还挺厉害。就往前一推他,松了手,他屁颠屁颠地往郑东娥跑的反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喊,让王贵业来追他。王贵业就忘了郑东娥,就去追他,刚跑了几步,就被他妈秦月香叫住,气呼呼地回了家。秦月香把门插了,那围观的人才散去。

秦月香把王贵业叫到跟前,里里外外检查一番,到没有哪个地方破了。就问,打着你了没?

王贵业说,没有。看看他妈,又说,有人再来欺负你,我就扎他。说的秦月香心里酸溜溜的。

王贵业说,要不是郑东起,我还得扎那个人。又问,那人是谁啊,干吗来的。

秦月香说,是个坏人,以后见了她就躲得远远的。

王贵业说,我不躲,我不怕她。

秦月香张了张口,但没有说一个字。

这张了张口,想说又什么都不说,让王贵业琢磨了一辈子。有的是不好意思说,有的是不能说,有的是说了不如不说,有的是说了也白说。他那时还小,所以,后来他想,他妈秦月香没说,大概是因为不好意思说。但当时,他王贵业是没有太多想法,只想着保护他妈妈,还有他那个小兄弟。这村里人却好意思说,也拿了这些事情来逗他。有的问他为什么跟他兄弟王贵军长的不像,有的直接还逗他磕头喊爹,给块糖。他却不把自己个当孩子,把那些人都一一记下来,想着法子报复。开始是他自己,爬墙去堵人家的烟筒,抓耗子打死了扔人家院子里。后来他兄弟王贵军会跑了,就带着他兄弟一块去。这一来二去,不知道被人家捉住了多少次,就在冀村传开了名,那些闲人也不敢再惹他。

王贵业十二岁那年,他兄弟王贵军九岁。他们俩都在冀村小学上学,上学一起去,放学一起回,值日的时候王贵业就叫他兄弟来帮忙,自己躲在操场上,说是让他兄弟爱上劳动;平时有点好吃的,两人拿了同样多的出门,王贵军总要上供一般,照他哥哥王贵业的说法,那是保护费,不然打架时,不帮忙。那个时候,日子虽然比以前好过了,但经年也不会建个荤腥,有馋嘴的,就去运河里抓鱼,但那里有水流冲刷的暗坑,不到天旱水少的时候,一般人不敢去抓;也有的去抓鸟,把窝搭的低都吃了个精光。王贵业兄弟俩不敢下运河去抓鱼,就没事了老去南岗子上转悠,看哪里有鸟窝,掏个鸟蛋吃。那一天,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棵不起眼的细挑榆树顶上,掩映在绿叶中有个鸟窝。从那形状看,就知道是个野鸽子窝。这野鸽子身形跟家鸽相仿,但个子要小很多,常常把窝搭在很隐蔽的地方,下得蛋可是美味。哥俩就商量怎么上去掏野鸽子窝。王贵军不想爬上去掏。这南岗子不光是人来,蛇也来,不光是人知道这野鸽子蛋好吃,蛇也知道。王贵军大小儿怕蛇。王贵业什么都不怕,但那榆树却不粗,不仅不粗,还长得细高挑,离地面最近的树杈子都比他俩加在一起高,他怕那树上的树杈子禁不住他,掉下来。于是要王贵军爬。王贵军虽然害怕,但他更想吃野鸽子蛋,正如他哥哥说,哪能那么巧碰上一条蛇,要是碰上蛇,就把它给煮着吃了。主意已定,王贵业就扶着树蹲下,让王贵军踩着他肩头,来了个搭人梯。这王贵军就勾着那树杈子,使劲往上爬。他一边爬,一边往下看,跟他哥哥说,把旁边的石头清一清,掉下去了别搁着了。王贵业烦他啰嗦,就催他赶紧去掏。野鸽子窝是个碗儿样,口大朝天,里面正蹲卧着一条黄花蛇,吃了两个小鸟,头一下胀鼓鼓的,貌似刚吞下去,动弹不得。王贵业在树下看着,就见他兄弟王贵军喊了一声,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就从树上栽下来。那树枝晃动,从鸟窝里带出条黄花蛇来。他的眼睛就盯着那黄花蛇,至于他兄弟王贵军怎么到了地上,他没看见。王贵业拿了块石头,盯准了了黄花蛇的脑袋,就是一下。那黄花蛇本来以身手敏捷见长,但刚吞吃了两个小鸟,卡在喉咙里,身体笨重,难以前行,往草丛里挪了几下,终于没有逃过王贵业的双眼和石头,当场毙命。这时,王贵业才回身看王贵军。王贵军早已倒地没有声响。王贵业吓坏了,又见他兄弟微张着嘴,脸上煞白,眼睛微开,眼珠上有一根带下来的鸟毛,就拖住王贵军的胳肢窝往有亮光的地方拽。这一拽,王贵军就活动了血气,把闭着的气重新理顺了,醒了过来,看了他哥一眼说,腿疼。原来,王贵军从树上掉下来,有树杈子缓一缓,地上又都是草甸子,原本没有大事,但不巧的是,左上臂正好落在石头上,把上臂骨给摔折了。王贵业不知道,以为是让树杈子刮的,就说没事,还拎起来那条黄花蛇,笑嘻嘻地说,看,兄弟,晚上有肉吃了。

冀村的人原本不会吃蛇,也不敢吃蛇。遇见了蛇,不是躲着走,就是那棍子挑走了。蛇有灵性,吃了蛇最后要受万蛇咬死。传说曾有个人不信邪,打死一条大蛇,结果晚上他就梦见有蛇群第二天来给大蛇复仇。于是,老人就让他藏在大缸里,周围撒上雄黄,缸外也涂抹上雄黄。天快黑的时候,真的来了一大群蛇,其中也有黄花蛇,那蛇群怕雄黄,就沿着边,围着大缸转了三圈散去了。家里以为没事了,打开缸盖一看,人已经化作一滩血水,连骨头都化没了。这传说王贵业也听过,但他不信,说那是吓唬小孩的,他偏要打蛇,不仅打蛇,还要吃蛇。八九岁就打死蛇,还扒皮,放在火上烤。那村里、地里的蛇见了他就像见了阎王,都躲着他走。王贵业极尽耍蛇能事,更无师自通,只需一些盐就能烹的一锅好蛇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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