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乔洵因为惊讶而显得面部表情太过丰富了些,以至箫晋墨看着不禁发笑,笑过之后,又把户口簿小心翼翼的摆放到她柔软的手心,而后连同她的手还有小小的本子,一齐被他握住,沉声:“是你的。”
“……我……我的?”
乔洵结巴,直接反应无能的愣看着面前的男人:“你偷的?”
“当然是你父母给我的,我上哪儿偷去?”箫晋墨略无语。
“那你刚刚什么表情?害我还以为我父母给你难堪了。”乔洵忽而灿笑,跪坐在沙发上,尤为珍惜的翻看着那个小本。
她本来以为,这个东西得她自己回到穗城后,亲口向父亲索取,她甚至都做好了心理准备,该怎样用迂回战术跟父亲商谈。
现在倒好,都省了她再费心思。
乔洵反身看旁边的男人,用眼神示意他往下说,而他则是挠了挠眼皮,坦言:“我站在你父亲面前,足足被他训了四个钟。他嫌弃我绯闻太多,嫌弃B市太远,不愿让你远嫁,怪我让你未婚先孕,斥我让你伤痕累累。他觉得我没有担当,求婚还要一个女人来主动开口。”
“你知道吗,即便这些年在商界中游转,我懂得无数谈判技巧,在那个过程中,我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为自己辩解。”
“跟你父母见面,是我早在你出院的时候,请求乔谦从中穿线。我甚至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一次不成功,那就两次,如果两次不行,那就三次。”
“我要娶你,得光明正大,更得征求过你父母的意见,我是个男人,不可能所有的事都让你来当头。我找你父亲,想要祈求他的原谅和信任,也想在他面前承诺,以后的年月,我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他训我时是从头到脚都不顺眼,就我这张脸,也是让他火冒三丈,说生来就是爱招惹桃花的。可是……”
箫晋墨说到这里,顿住了声,笑弧飞扬:“我没想到,最后他却是满脸怒容却又郑重无比的把户口簿交给了我。还有你母亲,一直在给我说好话。”
“乔洵,你的家里人全都那么好,这让我更加自行惭秽。如果你父亲再多刁难我几次,或许我心里还会好受些,毕竟,之前的我太混蛋……”
乔洵抬手,捂住他的唇,翻身坐到他的大腿:“以后好好待我不就行了。”
就着那样的姿势,箫晋墨性感温热的唇,轻轻触了触她的掌心,无比认真的神色盯着乔洵,喃声:“我会的。”
她轻咳了声:“那个……我想回趟穗城。”
箫晋墨微微凝眸:“什么?”
“我之前走的时候,什么都没交代,得回去把属于我的工作好好整理下,哪怕要辞职,也得交接好。”
箫晋墨点头:“那你等我两天,我跟你一起走。”
“那你公司怎么办?”
“都已经移交的差不多了,趁着我爸现在还管得动公司,我想趁这机会,出国接受治疗,乔乔,你陪我,好吗?”
箫晋墨执起她的手,眸中带着恳求。
乔洵微笑:“当然。那我这次回去就跟领导辞职,不过,在出去之前,我们得先把结婚证领了。婚礼什么的,你欠着,等哪天我们回来了,再好好补给我。”
箫晋墨甚为满足,满腔的情绪,在那一刻,竟无言以表。
之后的一天,乔洵随着箫晋墨去了箫家,见过他的父母,并且表明了他们的计划。箫仲航自是万分支持,面对乔洵的时候,即便话不多,但眸中全是感激。
乔洵第一次见箫夫人,那个即便在病中却依然得体分明的妇人,以着慈爱的母性,将她纳入怀中,口齿不清的跟她道着谢谢。
乔洵不免感动,她觉得,他们没必要跟她道谢。爱上箫晋墨,决定跟他携手与共,是她自己选择的人生路,她不觉得辛苦,也不可能是布施,没有他,她的生命,也会失了色彩。
他们之间,是彼此的需求,谁离了谁,都会变得不完整。
乔洵的意思,是跟箫晋墨在B市把结婚证给领了,可箫晋墨的意思,却是要随着她过去穗城领证。
其实在哪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他们在一起,再不分离。风风雨雨的路上,有你有我,总不会再孤单。
回到穗城后的乔洵,第二天就去了电视台,台里的领导在最初的训话之后,见乔洵认错态度乖顺无比,也无法再道出更多的话。
她去上班,箫晋墨就呆在她锦尚华庭的公寓里边消遣时光。期间,乔洵见过回到穗城的纪唯宁,看着她满脸春光,幸福含笑的容颜,忍不住就憧憬起了自己的未来。
她跟箫晋墨去领了证,没有知会任何好友,悄无声息的。在这之前,他们都跟双方父母表态过,先领证,择期再筹备婚礼,两个人都走到了这个阶段,长辈们自然没再有任何意见。
问过好姐妹纪唯宁的婚期后,乔洵才让箫晋墨去定出国机票。自己的父母有哥哥乔谦照顾,对乔洵来说,此番没有归期的行程,唯一惦挂的就是纪唯宁。
婚礼上她作为姐妹团中的一员,近距离的目睹了徐暮川与纪唯宁这对苦尽甘来,幸福美满的每一个画面。
或许是被当时的氛围感染,她止不住有些微微伤感,不知道何时,她跟箫晋墨也可以拥有这样一场完美的婚礼。
纪唯宁的婚期定下来的时候,乔洵问箫晋墨,要不要一起参加。
箫晋墨说不去了。
乔洵不解,依他跟徐暮川的关系,这场婚礼他没有不参加的理由。
哪知,他却笑声洋洋,玩味出声:“我能去么?万一在席上喝些酒,万一在席上发了作,那多给人丢脸?是不?我也得防着,不能让我岳父岳母知道这回事,要不然,到手的老婆飞了怎么办?”
这样的话,乔洵一贯是不爱听的。
可是不知为何,此刻看着他带着淡淡玩味的笑,不甚在意的揭着自己的短,她忽然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乔洵想了许久,才想明白,原来,是他的心态不一样了。
以前他说那样的话时,是颓废的,是没有神采的,而现在,他的眸色已然光彩渐起,犹如那时候她初识他时,风光无限。
对那些过去,他不再忌讳不再谈及色变,他已经能够淡定的,拿这个事情跟她开玩笑。乔洵暗自欣喜,对于箫晋墨来说,这又是一个进步,而对于她来说,便是更明朗的希望。
临走之前,乔洵把纪唯宁约了出来,告诉她自己即将要出国的打算,也连带着把她跟箫晋墨之间的事情说了出来。
一直想说却又未说出来的话,在阿宁面前悉数倾诉,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说到底,她还是想要得到阿宁的支持。
并不是她自己勇气不够,一步步跟着箫晋墨走到如今,再没有什么会阻拦她继续往前的脚步。告诉阿宁,或许只是想着,在未来没有确切方向的日子里,她还能找到一个人来指点迷津。
阿宁怀了孕,或许是怕触及到她曾经的伤,问起孩子的情况,她只是三言两句带过,不愿深谈。可即便她再怎样注意,她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里,满是母性的光辉,以及她行走间下意识对腹部的保护,还是没有逃开乔洵的眼。
到底是怀过孩子的女人,即便最终没办法做成母亲,却还是对这方面的事极为敏感。心底微微扎疼,想到那个未成形却已先离去的孩子,她至今还是酸楚往上灌着。
孩子这个话题,是她和箫晋墨之间唯一禁谈的。并没有刻意做约定,两人之间像是有默契,谁都不愿多提。
和箫晋墨之间,总免不了情动的时候,最近一周,两个人或多或少有了亲密互动。而箫晋墨特别的小心翼翼,甚至有时候,因为过于小心而显得紧张,总是在感觉才开始来的时候,他就倏然退离。尽管,他们在开始之前,已经做好了足够保障的措施。
三番几次后,乔洵被箫晋墨搞的也开始神经兮兮,总是不能集中精神,以至,每回都不能尽兴。
乔洵没辙,只得找了份挂历,照着自己的生理期,把安全期危险期最容易受孕期都用不同颜色的笔标了出来。箫晋墨有不安,她粗蛮的把他推到挂历前,让他看个明白,而后,挑好了时间,该做的时候尽情做。
乔洵知道,箫晋墨虽然从未说出口,可那个孩子对他来说,同样是深沉的痛。只不过他是男人,如果他表露的太多,只会牵引出她更多的伤感情绪。
两个人没有留在国内过春节,他们去往的国度叫新西兰。那里气候极好,生活悠闲,适合养身和养心,最重要的是,箫晋墨在国内军医院的主治医生帮他联系了那里的权威专家。
其实以前箫仲航也为他联系过国外的专业医院,然而,却是在所有手续都办妥,临上飞机前被截了下来。
部队的领导在箫仲航面前表示,如箫晋墨当时那样的情况,最好停留在国内治疗,组织上会为他安排最完善最先进的医疗方案。
并没有明说为何不许箫晋墨出国,然而,箫家也不是井底之蛙,何况还有同为军营将领的外家,他们也深懂,不让箫晋墨走出国门,无非是怕他在如此不稳定的情绪之下,一不小心曝露了组织的机密。
铁的纪律,无人能够违背,或许无情,却不得不从。因为,比起整个国家来说,个人得失,着实渺小。每一个走进军营的人,在他们职业初始阶段,就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并心甘情愿的服从。
箫仲航不是不懂,只是当时遇到自己孩子出了这样的事,他是明知不合规矩,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暗自张罗。
那时候,褪去恒信执掌人的身份,褪去妻子娘家的地位,他不过是个父亲。作为父亲,他只希望他的孩子能够安好。
所幸,现在已经解了禁,因为,箫晋墨如今的情况,比起十年前,已然好了太多太多。
两个人从穗城出发,在那之前,箫仲航夫妇特意从B市赶到穗城来,为他们送行。箫仲航赶过来乔洵不意外,她意外的是,坐在轮椅上的箫夫人竟然也出现在他们面前。
所谓的天下父母心,乔洵也是在后来怀了那个孩子以后,才略有体会。
那天晚上,两家人一起聚在穗城乔家,乔洵帮着自己的母亲亲手做了一桌子菜,算是两家人提前吃的团圆饭,也算是为他们两个人践行。
之于乔家父母来说,只以为箫晋墨是要到国外去发展事业,女儿是夫唱妇随,加上乔庆生跟箫仲航以及乔谦,都是有话题的人,这顿饭,算是和乐融融。
而对于箫家父母来说,却更为百感交集。尤其是箫夫人,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苦于表达不够清晰流利,这样的情况下,她只得在桌下,用自己尚不能完全行动自如的手,颤巍巍的握住乔洵。
尽管她用了自己所能用尽的力气,却还是握不住乔洵的手,可她的碰触以及她眸中想要表达的意思,乔洵却能够懂。
那是一个母亲,对他们这对即将要远行的孩子的祝福,以及道不尽的担忧。那样的情况下,乔洵只能无言反握住她,她用自己的方式,向这个母亲承诺,好好陪着箫晋墨,与他共同进退。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切尽在不言中,她们用特别的方式,默契的沟通着。
整顿饭下来,最为寡言的便是箫晋墨。自己父亲跟岳父之间的热络话题他没有兴趣参与,相比起他们的相谈甚欢,他跟乔谦的角落,略微安静。
他全程关注的,都只是自己的母亲和乔洵,这两个他此生最爱的女人,此刻的万千情绪涌动,都只为他。
而他觉得,此生能够拥有如此温暖的家,如此纯粹却刻骨的爱情,便是上天对他最大的眷顾,前路即便再如何渺茫,都不再有畏惧和冰冷。
吃到一半,乔庆生率先举杯,以长辈的身份,祝福这对新人。箫晋墨素日里不太喝酒,但岳父端起的酒杯,他不敢不喝。
乔洵知道他的身体不宜喝酒,暗暗拦住他的酒杯,想出声跟乔庆生敷衍,然,却是被箫晋墨不动声色的挡了下来,细声耳语:“一点点,没关系的。”
举杯推盏间,不知谁不小心碰翻了桌沿汤碗,碗中的汤汁悉数倒在箫夫人腿上,幸而不烫。乔洵要陪婆婆去洗手间清理,才开始动作,却看见公公箫仲航已然起身。
餐桌上不过三个年轻人,除却箫晋墨和乔洵,唯剩下乔谦。现在乔洵终于有了着落,乔妈妈的心思,总会放到乔谦身上多一点,许是因为喝了些酒,也许是因为箫家父母不在席上从而没有了顾忌,也不管乔谦乐不乐意,非逼着他明天开始相亲。
乔谦充耳不闻,乔妈妈伤心念叨,一个三十四岁的男人,每天只想着赚钱,就算不需要人嘘寒问暖,也得有个人需求吧。
乔洵被自己母亲的豪言壮语雷的里嫩外焦,偷眼瞄箫晋墨,但见他促狭微笑。
倒是乔谦,兀自淡定:“妈,你也太老土了。现在的男人,要解决个人需求,可以有很多种方式,不必非得走娶妻这条路。”
乔妈妈还想再说话,却是被乔庆生冷眼一瞪:“当着女婿的面乱说话,像样?”
父亲一斥,母亲倏然噤了声,而乔洵,却是抑制不住的爆笑开。
每对夫妻,总会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相处方式,那是独一无二,无人可以模仿,比如父母的欢喜斗,也比如公公婆婆的相敬如宾。
她在憧憬,不知未来,她跟箫晋墨的婚姻生活又会是怎样的一种局面。旁边的男人似有感应,回过头来看她,轻言:“这一辈子,你都是我掌心的宝。”
乔洵明媚绽笑,喉咙深处,涌出些微酸涩。再多的财富名利,再多的甜言蜜语,皆不如这一句简洁浓缩的情话,暖暖的,裹住了她整个心房。
那些年她独身一人四处出差寻找访谈对象的日子里,穗城机场的白天夜晚,她都亲临过无数次,可却没有哪一次如今夜这般,即便天空漆黑无边,却依然觉得兴奋至极。
他们并肩而行,十指交握,他的温热,她的微凉,彼此融合,演变成了最适合的温度,温暖着彼此的人生。
他们在闸口停下脚步,不约而同的侧头,相视一笑,眼底波光流转,专注且情深,倒影的,皆是彼此眼中的他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