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清晨,当阳光才刚刚开始散发出新的光和热时,我仍跪坐在床脚的地毯上一脸阴霾的表情盯着窗外的天空。我又失眠了,而且是彻夜无眠。一整个晚上,我将自己缩在角落里抱作一团,自哀自怜。可只要一想起昨晚发生的那一幕,我的心就会像是被人狠狠的用力攥了一下,整颗心立即纠结在一起,痛得我无法呼吸。我曾以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邹川以外,不会再有人会令我有如此心痛的感觉,是我低估了齐喧的实力,也太高估了自己。
现在,我分明还是感觉很痛,痛到连喊痛的力气都丧失了。
身上的湿衣服,此刻都已经干了,可是空气中仿佛还流动着一股风干前发酵的霉味,那种潮湿的腐朽味道实在是很难令人感觉到愉快。我终于起身从地板上站了起来,然后支着有些麻痹的双腿,一步步向窗户的方向挪动。我把家里所有的窗户全部都一一打开,早晨的新鲜空气顿时灌入屋内,把原本难闻的气味驱除的干干净净。我想,我应该要彻底的把房间打扫一下了,也包括整理我自己,如果我再放任这样的局面继续下去,面对我和齐喧的就只剩下“终结”两个字而已,我不想要跟他结束,我一直都希望跟他有个全新的开始。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证明些什么,但就是怀着这种想要极力去证明些什么的心态,开始满屋子乱转的整理起来。当然,这一切势必要赶在齐喧为我送来早餐之前完成才行,因为我实在不忍让他看到如此狼狈的自己,他心目中的席蕾绝不应该是现在这副死样子。
整理完房间后,我钻进了浴室去洗澡,沐浴后,我又换上了一套干净整洁的新衣服。我随意在衣柜里挑了一件宽松的白色短T,正中间还印着一只很大的狐狸头,下身搭配了一条淡粉色及膝蓬蓬裙,左边的腰际上还别着一个抢眼的黑色蝴蝶结,我再把犹如海藻般的长卷发披散下来,样子简直清新自然到不行。唯一让我觉得有点瑕疵的是,由于昨晚一宿没合眼的缘故,我的脸色竟有些憔悴的吓人,而且黑眼圈又非常不合时宜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冒了出来。于是,我只好往脸上补了一点淡妆。待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以后,我站在镜子前面仔细的打量了自己一番,确定毫无异议之后,这才敢放松的深深吐出一口气。
然而,心中的负担却没有想像中那么容易就被卸下来。我倚靠在窗前望着未知的远方,脑海里一直不断的盘旋着等一下见到齐喧之后,该对他说些什么的问题。是该向他解释清楚昨晚我为何会突然有那样的反应?这样一来,我势必要向他坦白交代出我跟邹川所有的过去,可是,他知道后会以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待我?会不会也像世俗的目光一样,根本无法接受这个我拼命想抹也抹煞不掉的事实?又或者……我也可以什么都不要多说,一切顺其自然为好。
我想,如果他足够爱我,就一定会懂我。
就在我思绪万千的时候,门铃突然在这时响了起来,我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还不到七点,齐喧一向守时,对于这点我并不意外。我忙不迭的向大门口赶去,临出卧室前还不忘在镜子前面又美美的转了一圈,确认自己的样子还算满意后,这才连忙跑到玄关去开门。
随着大门被渐渐推开,门后浮现出的那张脸也跟着变得越来越清晰。我顿时惊呆了,手上也停止了继续开门的动作。那不是齐喧的脸,齐喧没有像他那样淡漠而幽深的眼神,也没有像他那样冷毅的轮廓。不可否认,此刻在我面前的这副面孔,即使是化成灰我都可以轻易的辨认出来,就算打死我也不可能让我将他遗忘。
是他,果真是他,他回来了。
他平静的目光始终寸步不离的盯着我,眼神中却透着一股犀利的杀气,好似要将我瞬间歼灭一样。这不禁让还愣愣的站在门内的我,显得有些措手不及,浑身上下似乎流动着一股可怕的凉意。
“邹川?怎……怎么会是你?”
“怎么就不会是我?还是……你的房门,早就已经习惯了为别的男人敞开,见到是我,深感意外?”邹川的声音冷冷的,犹如一把锋利无比的长剑无情的刺穿我的胸口,我看不见伤口,却可以感觉到鲜血已经潺潺流出,淌过我的五脏六腑,顺着他的剑倾泻而下。
我正在暗自咀嚼着他话中讽刺的意味时,不料邹川却一脚将大门踹开,门板立即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我顿时一惊,哴呛的向后倒退了几步。紧接着,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从大敞四开的门外大步迈了进来,步步为营的渐渐向我逼近。我望着邹川犀利的眼神,心里顿时萌生出莫名的慌张和恐惧,只能一直不断的往后退,可他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向我的方向迈近,直至逼到我无路可退为止。
如他所愿,我果然无路可退了。我的脚无意间跘上了玄关的台阶,身体也跟着一下子失去了重心,狠狠的摔倒在台阶上。我正要起身时,他却已经弯腰俯下身来,用我不敢直视的冰冷目光直勾勾的逼视着我。
“你现在好像很怕我。”
“我没有。”我倔强的把头扭到一边,一副死不认账的样子。
“是吗?那你看着我。”他的语气永远都是那么不容置疑,仿佛断定了我会被他吃的死死的一样。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勇敢的迎上了他的目光,却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到了一丝刻意压抑住愤怒的平静。
“我想杀了你。”
这就是我爱过的男人,这就是那个让我发自肺腑疯狂去爱的男人,他现在就在我的面前,就在我稍微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到他的地方,可是现在他却秉着一副大言不惭的样子告诉我,他想要杀了我。
周围的一切好像突然都变得静止了一般,毫无任何生命的气息,只能隐约听得见厨房水壶里的水被烧开的沸腾声音,以及我面前的这个男人愤怒的呼吸声。在这个安静的如此吓人的世界里,只剩下我和邹川两个人。曾经爱得至深至烈的我们,曾经爱到濒临崩溃的我们,现在却要以这样陌生的方式静静的与彼此对望,保持缄默。
“你想杀了我?……”我忽然觉得非常讽刺,不禁放声大笑起来:“还真是巧了,我早就想死了,可我并不想死在你手里,那样的死法更让我觉得是一种耻辱,即便日后我躺到了地底下也会觉得不安生。”
邹川愤怒的一把攥住了我的衣领,将我更加逼近了他的视线。他怒视着我的眼神,像是一个马上就要喷射出滚烫岩浆的活火山,就等着在下一秒突然之间蓄势待发,将周围所有的一切全部都瞬间摧毁。
“如果你真这么想,我还偏要让你死在我的手里不可,你给我记住了,你只能死在我手里。”
“真是好笑,你凭什么来操控我的生死大权?难不成你还把我当成是四年前那个白痴的席蕾?任凭你随便的一句话就甘愿为你倾尽所有?……邹川,看来天真的又何止是我席蕾一个人而已?……告诉你,我不会那么容易再栽在你手上第二次,像你这样的人都没有去死,我又何必非要先你一步不可?即使要死我也会拉着你一起,我们来个玉石俱焚,如何?”
“和我玉石俱焚?恐怕你还没有那个资格,你老早就已经不是我邹川的人了,不是吗?”
“什么意思?”看样子,他似乎知道一些我和齐喧交往的事情。
“少跟我装蒜了!……席蕾,你可真行,你千方百计的想要从我身边逃脱,目的就是为了要跟别的男人鬼混吗?还是你们早八百年前就已经搞在了一起,一直把我当王八一样耍的团团转!在你眼中,到底把我邹川当成了什么人?我是那种任由你们玩弄的愚蠢货色吗?”邹川愤怒的瞪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一脸狰狞的冲着我高声咆哮。
他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可怕,是我从未见识过的那种可怕!
“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我突然觉得很委屈,无辜的泪水顿时流了下来。
“不然呢?那个男人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可以那么残忍的对待我!是钱吗?还是廉价的感情?……你说啊!”
“邹川,我真的……对你已经无话可说了。”我奋力将他推开,悲痛欲绝的站起身走进了客厅。
邹川岂是那么轻易就善罢甘休的角色?还没等我走几步,他就已经大步跨到了我身边,伸手稍稍一用力就把我拽到了一旁,我被他死死的抵在墙壁上,根本动弹不得。无论我如何拼命挣扎,也始终无法从他的魔掌中逃脱。邹川此刻的情绪已经达到了严重不受控制的程度,从他眼中流露出来的愤怒便可以看得出,他现在一定恨不得马上就把我生吞活剥。我从来都不知道,一直在我身边安然自若的恶魔一旦发起疯来居然是这么恐怖?
“你放开我!邹川!……你弄疼我了!”我的手腕被他用力的扣在手里,越捏越紧,越挣扎越痛,我感觉到我的手已经开始有些微微发青了。
“说啊!……你不是一向能言善辩的吗?我倒想看看你究竟还能找出什么样的理由来说服我!……”
“你到底想要我说什么?”
“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他继续向我撕心裂肺的咆哮着,忽然之间,我感觉他好可怜。
我忽然放弃了挣扎,挺直了腰板,用毫无畏惧的眼神与他对视,语气中更是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坚决:
“邹川,请问你现在究竟是以什么身份来对我严刑拷问?还是你认为……仅凭现在的你依然还有资格可以这样管我?别忘了,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是死是活都不用你来操心,更何况是跟其他的男人鬼混?”我想,我真的算是豁出去了,居然有勇气敢顶撞此时已经暴怒的狮子?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邹川似乎不敢确信我刚才说过的话。
“我说……我们已经完了,早就结束了,你到底懂不懂啊?……”
“不懂的人是你!……席蕾,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他继续咆哮着,原本狰狞的脸上却意外的流露出悲伤的情愫,可是浓浓的火药味却依旧还在。我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气愤的邹川,就连上次在永州大桥我向他提出分手的时候,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生气过。
“你口口声声说我不懂,可你又什么时候让我真正的懂过了?在你责怪别人的同时是不是也该适当的检讨一下自己?……没错,我是不懂,我不懂自己为什么那么笨居然会栽在你的手里?也不懂我为什么就那么非你不可?今天的这个局面全部都是你一手造成的,让我万劫不复的那个人也是你!你根本就不曾了解,我有多么爱你!我真的……真的很爱你,可是比起爱你我反而更恨你!邹川,你听清楚了,我好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终于有机会可以在他面前亲口告诉他我有多么恨他了,这是一件多么值得令人高兴的事情啊!可是,我的眼泪为什么还是会不自觉的随着那些话汹涌而下。
“所以……你是因为恨我才会投向别人的怀抱?”
“不,你还不具备那样的价值。每一个人都值得被别人用真心去对待,而这个道理不是像你这样的人可以理解的。你想要一个理由是不是?好,我告诉你……只有离开你,我才可以活下去,只要不是你,任何一个人的怀抱对我来说……都是一种重生。”
“重生?!”
“没错!……重生!”
毫无疑问,我再次激怒了他。当他像老鹰抓小鸡一样轻而易举的把我拉进卧室里的时候,我当下就已经意识到今天我是无论如何都在劫难逃了。他将我重重的摔倒在床上,然后犹如恶狼般向我扑来,疯狂般的撕扯着我的衣服,啃咬着我的每一寸肌肤,就像是头饥饿的野兽在疯狂的啃噬着自己手中香喷喷的猎物一样。我知道,这回他是真的生气了,一向懂得如何拿捏柔情的邹川,此刻就像发了狂一样,除了渴望和贪婪,我从他的眼中再也看不见其他。
我奋力抵抗,却完全无济于事。他力大无穷,我完全无法摆脱他的凌虐,只是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而已,我的衣服就已经被他撕扯的破烂不堪。他变得更加冲动了,无论我如何哀嚎着乞求他,恳求他,都于事无补。他仍然无动于衷的尽情撕咬着我、发了疯似的占有我……
我被**了!
在这个本应该象征着美好的宁静早晨,我却遭受了世间上最低级、最恶劣的对待,而侮辱我的这个混蛋不是别人,他居然就是那个我一直深爱的男人。我曾无数次的幻想着我们之间的再次重逢会是在怎样的场景?可我却打死也没想到会是在今时今日这般情形之下。然而,更加讽刺的是,即使是在受到了这样肮脏的对待,我还是无法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我已经不爱他了。
是的,我不得不承认,我还在爱着他,依然很爱很爱……
想到这里,眼角不自觉间滚落下一行悲凉的泪珠,我该为自己的命运而悲叹吗?还是该为身旁的邹川?
待一切恢复平静之后,他便从我的身上移开,滑落到我的身边,平静的注视着头顶上方的天花板,没有说一句话。我们此时就像是两具被人遗弃的尸体一样,可怜的暴晒在空旷的荒野之中,即使四周没有一个人,感觉上却像是有成千上万的人群正站在我们周围,观望着我们,议论着我们,嘲笑着我们,像是在欣赏一场最匪夷所思的闹剧。
我突然觉得周围好吵闹,到处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流言蜚语,嬉笑声、谩骂声……这让我顿时意识到自己原来是如此的丑陋。我不愿去想,甚至不愿去看。于是,我静静的闭上了双眼,泪水再一次无声的流了下来。
邹川在临走之前为我盖好了被子,像是要将我满是伤痕的身体完好的包裹起来,可是他一定不知道,他的这个举动根本不具任何意义,反而会让我更加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刚刚所受的屈辱。我的心好像在漆黑的深渊里不断的下坠,直到落入万劫不复的谷底,我想,这次应该真的到达了深渊的尽头。
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张开眼睛去看他一眼,只感觉他在我的额头上留下了深深一吻后,又在我耳边小声的呢喃着:“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我的心又开始没完没了的痛了起来,好像马上就要碎裂开了。直到他的气息渐渐离我远去,我的心还是在不可抑制的疼痛当中倍受煎熬。隐约中,我似乎听到了卧室的门被打开的声音,片刻之后,恍惚间我又听到了邹川迟疑的声音:“齐喧?……你怎么会在这里?”
突然之间,我犹如通了电般迅速睁开了疲惫的双眼,坐起身来。
当我和齐喧的眼神交汇在一起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意识到我们彻底完了。
怎么会是他?他是怎么进来的?我用力回想,却只能想到邹川奋力一脚踹开大门时的画面……
“大门没关,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没想到……原来竟是这么回事?!”齐喧的声音异常的平静,平静到让我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
“够了!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听……对了,你的早餐。”
紧接着,我看见齐喧将手里握着的早餐一下子狠狠的摔在了地板上,“嘭”的一声,四分五裂,像是什么东西被彻底粉碎的声音,也像是一声哀绝的鸣鼓声,在我的心头重重的敲击了一下,将我的整颗心瞬间被击碎。
等我反应过来时,齐喧已经离开了。他是个极其守诺的人,他没有骗我,果然为我送来了早餐。只是……居然会是在这样一幕不堪入目的画面下!
老天啊,你可以把剧情再安排的戏剧化一点!
知道吗?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