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山风轻轻吹拂,空气渐渐变得冰冷,莫凡本能的蜷缩着身体,冻得瑟瑟发抖,浑身的血迹慢慢凝结,伤口在冰冷空气中如刀绞刺痛。
一瞬间的意识清醒,他抵制那种身体本能想要沉睡下的冲动,努力站起身来,借着还在摇曳着的火光,尽管视线朦胧,他还是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苏俊三人已不见了踪影,大半只烤熟的狗肉架在火堆上,周围零星的碎骨,带着血迹的皮毛,还有那只睁大眼似死不瞑目的狗头,两眼碧幽幽。
“啊!”莫凡一阵撕心裂肺的大吼,泪水夺眶而出,他捡起那把还在火堆旁沾染血迹的长刀,用力一扫,火星四溅。
四处散落着尽是还冒着青烟的柴火,莫凡怔怔的站着愣住了,泪水一滴滴滑落,心思复杂,时而自责,时而怨愤,时而悲痛,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为自己所受的屈辱,此时此刻百感交集。
最终,他默默收拾了地下的碎骨和狗肉,草草掩埋了,默然了一会儿,出奇的平静,转身就走,一个人孤零零,走在大道上,手提长刀,背着长弓,隐没夜色中……
依然是降云镇,后半夜莫凡推开了自己的小木屋,从床底下拿出了药酒来擦拭伤口,面无表情,似乎那快报废的身体不再属于他,最后重新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他在屋子里不断鼓捣,似乎在翻找着什么东西,一个橱柜里,一些瓶瓶罐罐,密密麻麻装了一柜子,上面贴了些标签注明标记。
循着记忆的画面挑出了两个白色瓷瓶,和其它的小瓷瓶不同,两个瓶子上的标签是重复的一个名字——“醉朦胧”,一大一小两个瓷瓶,分量不重,莫凡手却轻颤了一下,不是因为其中的药物毒性太过猛烈,而是他即将要做的事……
望着两个瓶子,爷爷的话语仿佛又响在了耳畔……
“凡儿,醉朦胧是种针对修士的毒,和蒙汗药差不多,但对普通人无用,可让一般修士在十二时辰内丧失战斗力,任凭宰割,神奇的是醉朦胧是由两种本身无色无味的药物组成,两种药物本身于人无半点害处,可组合到了一起,却成为了这醉朦胧。”
莫凡回过神来,眼神忽然闪过厉色,从看到大黄狗被架在火堆上的一刻,在他眼中苏俊已经是个死人,或许在苏俊眼中自己的愤怒只是一种令他取乐的事,谈不上任何威胁,根本不用放在心上,可莫凡却已经下定决心,不顾一切的要让他付出代价,哪怕是他镇长儿子的身份,哪怕是他道玄宗门人的殊荣,都阻止不了莫凡。
这或许有些可笑,有些令人难以理解,为一只狗报仇?莫凡没这样想,当一个人长期受尽冷嘲热讽,孤零零任由欺辱,长期处于压抑落寞的境地下,他会不顾一切抓住任何可以自我救赎的稻草,毫无疑问大黄狗是那根稻草,就算是所有人都遗弃莫凡的时候大黄狗还陪在他的身边,尽管没心没肺,尽管不懂人世复杂,但却在莫凡人生最低谷的时候给予莫凡温暖,在莫凡的心里,那是伙伴,有非同一般的地位,苏俊已经触摸到了他的底限。
默默收起两个小瓷瓶,莫凡出门向着苏家大宅的方向行去。
夜里,苏家大宅内院依然还显热闹,整座府宅灯火通明,喧嚣之声隐隐可闻,宽广的院落里宴席大摆,无数前来道贺的人推杯换盏,借着酒意众说纷纭,高谈阔论。
莫凡径直向里走去,两名守卫立刻拦住了他的去路,莫凡在这小镇虽说算得上得上一个“名人”,但因为不常与人来往的关系,倒不是每个人都认识他,两人皱了皱眉,虽然也间接负责接待,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入苏家大宅的,其中一人喝道:“干什么的?”
莫凡没有说话,手中一把白色粉末迅速向他面门撒去,守卫神色定格,慢慢软躺了下去。
“你……”另外一人大惊,手摸向了提着的大刀,只是长刀还未出鞘,又一把白色粉末迎面扑来,他眼眸大睁,很快又缓缓合上,同样缓缓软倒。
莫凡面无表情,这只是一些针对普通人人的药散,他爷爷连针对修士的醉朦胧都有,有迷晕普通人的药散不奇怪。
见两人成功被迷晕,莫凡顺手将两人拖到了一个阴暗的角落,只要两个时辰两人便会清醒,莫凡不担心事后行迹败露,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都可以闯入苏家内宅,传出去是一件丢人的事,是守卫的失职,只要两人不笨,不会将事情说出去而让自己遭受惩处。
独自一人大大咧咧的步入苏家大院,莫凡径直走向厨房的方向,周围的人只以为是苏家宴请的宾客,并未在意,找到了水井,从怀中掏出醉朦胧的白色瓷瓶,他将大瓷瓶的粉末投放了大半瓶进去,随后似乎斟酌了一下,又将剩下的粉末全部投放进去,最后走向了厨房。
苏家此刻的厨房还有人在忙碌,主要是五天五夜的流水席,苏家请了不少镇上的名厨轮流作业,保证宴席不会出现空白。
莫凡低着个头,默默走了进去,其他人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猜想可能是某个贵族权贵的少爷走错了路吧,那些人都不是他们可以得罪的,一人小心翼翼道:“小少爷,你走错路了吧!”
莫凡背对着他们,主要是不想让人看到他脸上的伤,因为攀爬天珠峰还有被苏俊胖揍了一顿,脸上还鼻青脸肿,让人看了不免怀疑,沉声喝道:“关你屁事!”
那人讪讪一笑,缩了缩脖子,更加肯定是某个权贵的子嗣,不是娇生惯养,哪来这样的脾气,顿时不做出头鸟,闭口不言。
莫凡赌不起,不想留下万一,事发的话他必死无疑,本来最好的办法是在水桶里也投入醉朦胧,但后来想想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投毒明显不现实,所以打消了这个想法,他有更直接的,走到一个水桶旁,突然飞起一脚,将眼前的木桶踢翻,哐当一声,水溅一地,所有人都呆住了,莫凡没有停留,如发疯了一般,见盛水的器具就踢,整个厨房哐哐当当声不绝于耳,一只只水桶被踢翻,整个厨房湿淋淋一片,随着最后一只装满水的木桶也被踢翻,他扭头就走,消失在门外。
一群厨子还有打杂的伙计都懵了,看着他消失在门外,面面相窥,一个个都傻眼了,什么情况?
从苏家大院走了出来,前后不到一个时辰,雷厉风行,他将两名还晕倒的守卫拖到了门口放下,也是他幸运,是在夜里众人警惕心最弱的时候,再加上如今苏府有修士坐镇,出于对修士实力的信任,苏家这几日防守相对薄弱。
回到了住处,莫凡收拾了一下包裹又走出了小镇,一夜没合眼,他多少有点困倦,走到降云镇边界的时候停了下来,这是道玄宗山门的必经之地,明日苏俊会从此路过,他找了棵大树,攀上树冠,觅了个舒服的地方躺下,合上了眼睛,静等天明来临。
……
第二天苏家浩浩汤汤一行人在为苏俊送行,苏俊现在很得意,看到一些以前自己都需要客气一下的人一个个像祖宗一样恭维他,他表面虽然不会露出鄙夷神色,心中却乐开了花,更加感觉到了身为道玄宗门人的地位。
“孩儿,去了道玄宗记得好好修炼,有空常回家看看。”苏德海远远叮嘱。
“好的,爹!”苏俊点头。
一行人原本想要将他送出很远的,但在两个修者不耐烦的神色下讪讪的停下了脚步,只敢远远观望,修士的愤怒他们这些普通人承受不起。
和莫凡意料的一样,两个守卫没有泄露昨晚的事,而那些厨子更不可能,那些权贵哪怕是其子嗣都不是他们招惹得起的,对于普通人来说,大多时候都是明哲保身,不沾是非,在莫凡走后,也只能无奈的重新提起木桶去井里盛水,他们哪知道那井水已经被莫凡做了手脚。
大道上,苏俊骑在高头大马上,两个道玄宗的修士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的是昨晚和他一起出现降云镇边界的两人。
此刻莫凡已经等在了降云镇边界的路上,他右手手持长刀,左臂背在了身后拿着醉朦胧的瓶子,单枪匹马静静的等着苏俊的到来。
远远的前面两个修士已经看到了有个人影站在大道中央,心中咯噔一下,是什么人竟然阻拦道玄宗的人马,后方的苏俊同样吓得不轻,不过仔细看到是莫凡后顿时乐了,感情这家伙昨晚被打击的不轻,这会定是来拼命来了。
苏俊心中嗤之以鼻,向前方两个修士解释了一下,两个修士松了口气,非但不气,反而绕有兴致的看着莫凡,明知道自己两人是修士还敢挡住一行人,是该说莫凡有种还是该说其自不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