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不绝的雪山横亘在一片迷蒙雾中,山之巅有着变幻的七色光彩,照耀着红尘紫陌,每一个匆匆行过的凡人。他们每每在山下虔诚地仰望,似乎山上有着亘古不灭的神灵。
雪花不停地下落,让天上地下都被白雾笼罩。雪山之上从未有太阳,只那如萤火一样的繁星冷光,在白雪的反照下,将整片苍穹都映得透亮。山顶有一个寒冰构筑的宫殿,宫城鳞次栉比,连绵到山腰。山腰处的几个房间用玉雕琢而成,更加富丽奢华,那里是天上仙子的居处。从第一间到最后,共七个玉殿,分别闪烁着七色流光,从高空俯瞰,宫顶的筑造就像是次第盛开的鲜花。这不是巧夺天工的偶然,而是有一个缘由在。千年之间统治雪山的,是离氏一家,奉天帝命在此长驻。如今的雪山圣主离雪沙迎娶了花神碧汐,生了一位王子和七位公主。王子离歌和父母住在圣殿,七位公主自然住在这七个玉殿里。因为她们生时碧汐分别梦到了七种花,所以这七位自然而然,就成为了七种花的花神。工匠投其所好,将这玉殿的模样也构筑成了花朵之样。
雪山之上从来不曾热闹过,只是今日更添了一分不近人情的冷寂。
“咣当”一声,圣殿的门开了,走出一位身着白纱的女子,妙眉好像弦月初上,眼波可比盈盈秋水。雪为肌肤冰是魂,风吹仙袂,遗落一地的俗念。这样的女子生在雪山,并不为奇,若是入了凡尘,必能引得世人神魂颠倒。
她是冷月,离雪沙的二女儿。离雪沙的七个公主,名字起得缤纷,不信你看:斜阳、冷月、消魂、飘絮、断桥、残雪、逸舟,每一个都盎然着诗意。
冷月脚步不停,缓缓说道:“你若执意如此,那小妹我只好离开,另寻仙境。”
“二妹,你又到哪里寻仙境?”离歌追出屋子,用手想抓住冷月薄纱般的衣袖。这个圣殿的小主人,生得俊雅脱俗,玉树临风,如谦谦君子;目如朗星,有着看透一切的深邃。而此刻,他没有了本该有的那份淡定,话说得有些急迫。
“大哥乃仙人,却无法摆脱世俗****纠缠。如此一方圣地,被你弄得混沌不堪,叫冷月如何忍耐!”她向前走的脚步未停,明明很生气,语速却还像平常一样不急不缓。冷月的面部也未有愠色,如水的目光却透着冰冷。她对于自己感情的把握和控制,恐怕离歌也自叹不如。
冷月这番话指的是离歌和三妹消魂。消魂从小和离歌在一起,贪玩爱闹,性格相投,渐渐地让离歌生出了“青梅竹马”之情。如今消魂越发出落得灵秀可爱,离歌对她更是偏爱,一直留在自己身边,不让她下山历练。而冷月厌恶世俗情事,她冰雪聪明,如何看不出离歌的不伦之情,在多次和离歌谈判无效后,她终于忍无可忍,决定离开。
“缘起即灭,缘生已空,看不透的镜花水月,也不过梦醒一场虚妄。大哥执迷不悟,待得回头,怕是入眼一片漆黑,仙路渺茫。”风吹动冷月的素衣,雪白的裙裾摇曳在飞雪之中,黑发如瀑,美得出尘脱俗。
“不过——”冷月缓缓转身看向离歌,“我不放心三妹留在你身边,这样吧。”她衣袖拂动,瞬间将天上雪凝合在一起,幻化出一个人形。原来,冷月修为甚高,且有思维异化的特殊本领,她能将自己一部分思想,注入一个全新的躯壳,创造新的灵魂。还可以凭此本领,依靠静思冥想,置人于死地。
很快在离歌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俊秀的少年,身穿白羽织成的长衫,双目粲粲。冷月对少年道:“落梅,这是离歌,以后你就陪在他身边吧。”话音一落,就见白衣轻扬,冷月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飞雪之中。
“主人,落梅见过主人。”那雪花凝结成的少年十分恭顺地向离歌弯腰行礼。离歌这才从刚才的对话中回过神来,他打量着眼前这位眉清目秀的少年,心中生出无限喜欢,不管这落梅存在的目的,总之日后的日子里,有个男子可以陪他说话了。
“你不必叫我主人,叫我歌哥便可。”离歌对落梅温和一笑。
“是,歌哥。”落梅虽是男子,但说话的语气带着三分温柔,三分顺从。离歌心中道:“这落梅的灵魂是二妹的,所以说起话来总有点女孩子气。”
离歌拉过落梅的手道:“这圣殿之下的七座玉殿是七位公主的居处,不过六位公主都到山下去了,只有三公主消魂还在。走,我带你见见她。”
两人说话间来到梅花殿前,离歌敲门。“三妹,快醒醒!”
“这就来了,谁说我还没醒?”玉殿门开,发出叮当琳琅的声音。门前站着的三公主消魂浅笑盈盈,脸上尽是天真无邪的神态。
“咦,这是谁?”消魂的眼睛不大但是灵光四溢,她看向落梅。
“他是你冷月姐走之前,用雪花幻化出的一位公子落梅,以后啊,可以陪你玩。”
落梅深深一揖:“见过三公主。”
消魂沉吟道:“落梅,很好听的名字,那么,你是雪人咯?”离歌笑道:“你若是这么想,我也无话反驳。”消魂道:“二姐不愧是二姐,我堆个雪人就不能如此逼真,还可以和我说话。”消魂拉过落梅的手问道:“我身体的温度会不会把你融化了?我可以像这样抓你的手吗?”
落梅微笑道:“可以,我只是不能接触滚烫的热度。”他的手被消魂攥着,心中一热,感觉到从心底传来的开心。喜怒哀乐这些情绪,并没有人教他,他才刚刚来到这世间,就已经莫名其妙地有了感情,这是冷月始料未及的。落梅的灵魂,不仅仅在受自己控制,他可以像个初生的婴儿一样,一点点培育养成。
转眼又过了数月,算算时令该是入秋了。雪山上虽然四季皆冬,但在千寻瀑旁边的一块地界和雪山不同,它随着人间二十四节气变化,有着春夏秋冬四季之景。这一处地方便起名为“一揽芳华”。
离雪沙和碧汐出了远门,离歌成为暂时管理雪山的仙灵,他整日忙公务忙得不可开交,很少有时间陪消魂。幸好有落梅在,可以和消魂堆雪人扔雪球,玩各种各样游戏。两人也因此更加熟悉亲近,落梅的意识在这几个月之中渐渐完整,充斥着的尽是消魂的一颦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