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清的休书摆在面前,于理他应该高兴的,于情苏一文却有无法言说的怅惘。那天罗清一身素白的衣裳,让暗沉污浊的地牢瞬间亮堂了许多,他便觉得,若没有这两国仇恨,罗清作为驸马,是值得尊重与忠诚的。
房间里一片安静,许久,许伊人的声音响起:“罗清既休了我,眼下他又死了,往日种种,自然跟我毫无瓜葛。你们先下去吧。”
龙蟠和苏一文对望一眼,施礼退开。苏一文在回身关门的刹那,看到窗前的许伊人身姿僵直,不由得轻轻叹气。
那一场较量极为凶险,只差一步就要被罗清全盘摧毁。若是许诺死了,以罗清的权谋,要掌控许伊人自然容易得多。只是幸好,哪怕有诸多人牺牲,许诺还是安全了。
醉笑楼和圣安寺从里到外全换了人,凡是有疑点的,一律严刑逼供,半点不错过。乐画虽不知情,却因了醉笑楼是她所开,现在还关在地牢里。罗清这一死,安皇少不得要找人陪葬。
在他们看来,这事做得太大,可在康都寻常百姓眼里,这事却像没发生过。醉笑楼照常迎客,圣安寺依然香火兴旺。罗清做事,素来直中核心,绝少扰民,更不乱民心。若然他哪一天当了皇上,必然也是卓绝一代的帝王。
对比罗清对其他人其他事的狠绝,许伊人突然意识到,罗清对她已是难得的仁慈。背后被太阳照得暖暖的,面前却依然一室寒凉,许伊人对着一室虚空,轻轻道:“你是真的死了吧。”
至陈地一别,到现今的这封休书,他们自是断了个彻底。如今,也只能惟愿罗清是真的死了,纵然尸体没找着,但按照商太子的安排,生还的希望应是等于无吧。
只是,罗清真的死了,本应该是开心的事情,为什么心还会这么疼呢!疼到连身体都微微的微动,印在地上的阴影,也跟着颤抖。
水秀这几天,不是呆在房间里临帖,就是去玄山书院听课。听得苏一文的提议,水秀略作沉吟,就同意了。
玄山书院在玄墨西边一处平地里,离别院大概二三十里,因了玄墨山之名,求学的自是不少,即便眼前战乱,也并没有断绝人烟,至少世世代代的守山子弟每天如常求学。
苏一文陪她到玄山书院,给各位夫子和学童介绍,夫子和学童见水秀衣着贵而不华,神态间沉雅高贵,显见不是一般人,便也客气还礼。见完了夫子和学童,苏一文带她去了住处,就是书院后头一处小院子,上题“秀水居”三个字。
笔锋刚劲不凌厉,正是苏一文的笔迹。苏一文跟玄山书院似乎颇有渊源?水秀正想着,就见苏一文推开院门:院子正中是一亭一桌,西北角有一丛竹子,长势喜人,南边并排着三间小屋。简单的布局简单的布置,水秀却看得心生欢喜,几步迈了进去。
苏一文环顾一周,只站在门口看着她,道:“这院子虽比不上皇宫华丽,却也很是清雅。原本是书院院长所居,因了上任院长夫人喜欢这个地方,每年都要来住上几天,新院长在山上另辟住处,这院子便一直空着,你眼下住着也算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