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书献给我挚爱的父母!
文字是不朽的印记！
第一章
下班了，钟馨下了车，顺道到菜市场买了烤鸭，进门便看到母亲正忙着给父亲
换衣服。母亲满头大汗，头发凌乱，衣服歪歪斜斜，嘟嘟囔囔，父亲哎哟哎哟地叫唤，
显得很痛苦。
钟馨急忙放下拎包，过来搀扶父亲：“又失禁了吗？”
母亲擦擦额头的汗，眼眶红红的，被汗水浸湿的脸孔显得很凶悍，头也没抬：“快
去做饭，你爸爸又呕吐了。”
钟馨换好衣服来到厨房，手脚利索地淘米。
母亲把耷拉到额头的头发往脑后一拨，溜下床来：“拉了几身了，刚换上的衣服，
又尿湿了。”
钟馨把淘好的米兑好水，把锅架到煤气灶上，打开煤气，边忙边问：“是不是犯
病了？厉害不厉害啊？”
“咳得厉害。已经吃药了，晚上应该没事。快做饭，乐乐要饿了。”母亲好比遥控器，
在房间指挥着：“冰箱有瘦猪肉，把它拿出切了，不要顺着切，要竖着切，要切薄薄的，
不能切厚了，把一部分剁碎，留着蒸肉饼，青菜剥得精细一点，用十字刀，不要像
上次剥粗了。”
“知道。”
“剁碎的肉要放姜和酒腌一腌。”
钟馨皱了皱眉头，不吭声。
母亲探头来看了看，不悦地追问：“刚才说的话，你听到没有哇？”
别看母亲整天忙得团团转，可对钟馨的管教一刻也没放松，不管钟馨做什么她
都不放心，不仅做饭要亲自指挥，连洗衣服、洗碗筷这种小事也不放过。比如，洗
衣服时，她总是不厌其烦地叮嘱，衣领和袖子要多放洗衣粉，一定要多搓几下；漂
洗时一定使劲搓，拧衣服时一定拧干了；晾衣服一定用夹子，否则衣服容易脱落；
衣服不能挨太近，距离大了不行，距离近了也不行；至于拖地板就更不得了了，劲
用大了挨说，劲小了也挨说，要不就是说旮旮旯旯没擦到。对母亲最好的办法，就
是尽量淡化，如果每件事都较真，就会引起“世界大战”。
“煤气拧小点，煤气开得太大会浪费。焖排骨放半匙水。”母亲皱了皱眉头，伸
长脖子朝钟馨嚷：“为什么不回答？”
“我又不是第一次做饭。”
“上次你剥的菜没剥好，炒出来不好看，嚼起来不嫩，这次不能这样了。”
钟馨把菜切好：“菜洗好了，你来炒。要不老唠叨没完，不是火候大，就是盐少、
油多，不挑毛病，你不会停下嘴巴。”
“好了，我不说了，你看着做。”也许母亲疲倦了，妥协地闭了嘴巴。
钟馨按母亲的指示，把菜烧好。今天她做了蒸肉饼、酱汁焖排骨、瘦肉芥菜汤、
油菜花几个菜。把菜盘端到客厅，她发现儿子伸着脖子往老人家的房间窥视。钟馨
放下菜盘，上前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头：“看什么呐？”
儿子回过头来说：“妈妈，外婆搂着外公睡觉哩。”
可不是，母亲和父亲躺在床上，母亲用她瘦小的胳膊搂抱着父亲枯瘦的身子。
父亲嘴唇咧着，发出满意的咕噜声，还吃力扭过头看看陪伴自己多年已经不再年轻
的伴侣。麻木地心安理得地享受妻子的照顾，全然不知因自己让家里人承受太多的
辛苦。
母亲喃喃自语，埋怨父亲这么多年来没尽到丈夫的责任，也像诉说自己的寂寞
和凄凉，但不管是什么，此时母亲的眼神是温柔的，脸上有种超凡的平静和安详。
“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宽广美丽的大地，是我们亲爱的
家乡，我们勤劳，我们勇敢，五千年历史光辉灿烂；我们战胜了一切苦难，才得到
今天的解放！我们爱和平……”
一阵低低的熟悉曲子传来，钟馨倾耳细听，原来母亲对着父亲不由自主地哼起
了《歌唱祖国》。也许母亲是回忆起当年与父亲相识的时刻吧——在那个波澜壮阔的
峥嵘岁月，两人为了革命理想走到一起，几十年来，风雨同舟，不管环境怎样艰难，
两人始终不离不弃，继往开来。
这时候的钟馨突然领悟到一个过去她从来没有理解的真理——父母用他们一生
的勤劳来恪守最人性的真诚与善良；他们勇敢、不向邪恶势力低头的平凡一生，向
钟馨诠释了什么才是人生的伟大灵魂！
钟馨被这一幅温馨的画面感动了，这么多年来，母亲虽然对命运满怀怨言，却
从来没有怠慢过父亲，多少个夜晚没睡过一次安稳觉，没能在饭桌前和大家一起吃
过；她没有休息日，甚至连门都不敢出，每次到菜市场买菜都是急匆匆地，生怕离
开时间长了父亲没人照顾。父亲像一根无形的绳子拴住了母亲的手脚，她已经没有
自我，只有无尽头的劳累。母亲太累，太需要休息了。
钟馨把儿子拉到一边，小声说：“去洗手准备吃饭。”
“妈妈，外婆今天怎么啦？”
钟馨赶紧将手指贴在唇边：“嘘，小声点，让外婆和外公多待一会儿，外婆这些
日子太辛苦了。”
“外婆真奇怪，平时对外公不是打就是骂，现在却和外公这么亲热。”儿子坐到
饭桌前。
“那不是外婆的本意。”钟馨给儿子盛了饭：“外婆每次打外公后又很后悔的。”
“那也不能打人。”
钟馨温和地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没人能连续这么多年天天如一日地照顾一个
卧床的病人，你外婆已经很了不起了。偶尔打外公不是她的本意，是由于太疲劳，
出于无奈而歇斯底里的发作。”
“妈妈，女人真奇怪。”
“好啦，吃饭吧。”
桌上的烤鸭吸引了儿子的注意，他大口地吃饭，吃得又快又香。这时，母亲在
床上叫唤起来，钟馨赶紧走过去：“妈妈你醒了？想吃饭没？要不要我端到这？”
母亲爬起来：“不用。”
钟馨退了出来，儿子洗好澡就做作业去了。钟馨把杂活干完便来到儿子身边，
检查儿子的作业。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
儿子做完作业，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说：“妈妈，学校明天有领导来参观，老师让
我们穿好一点。”
“穿什么？”
“老师说要白衬衣。”
“知道了。”钟馨翻遍衣柜，都没有找到一件合适的衣服，她想应该给儿子做件
新衣服了，可现在来不及了。
钟馨不会裁剪，儿子小时候所穿的衣服都是母亲帮着做的。儿子现在已经上
小学，母亲认为自己做的衣服款式不好，不能适应学校的环境，所以从儿子上小
学开始，儿子的衣服就从商场买了。
母亲倒了一杯白开水，端着杯子过来，问：“翻柜子干什么？”
“乐乐学校明天有人来参观，老师让穿好点。”
母亲用手捶了捶腰后，疲倦地叹了一口气：“乐乐，明天外婆把你的旧衣服改一
改吧。”
“来不及了，明天早上要穿哩。”
“为什么不早说？”母亲摇摇头，叹息地回到床上给父亲喝水去了。
钟馨突然想起自己有一件衬衫还蛮新的，款式也还不错，找出来后对儿子说：
“明天穿妈妈这件白衬衣吧？”
“不，我不穿女人的衣服。”
“不是女人的衣服，是妈妈的衣服。”
“还不是一样？”
“哦，”钟馨自嘲地笑了笑：“现在太晚了，来不及给你买衣服了，你就穿妈妈的
白衬衫吧。”
“同学会笑我的。”
“现在很多衣服都不分男女了，男孩子都穿花衣服哩，再说，这衣服款式也不
是传统的女式，男人也能穿的。”钟馨把衣服拿来给儿子看，这是一件八成新的白色
衬衫，款式也适合男孩子。
儿子同意了。
“好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