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钟馨便起床，匆匆洗把脸便跑到操作室。她揭开盖
在面团上的湿布，小心翼翼地把面团放在案板上。她把面团擀成长约30厘米、宽
约10厘米、厚约1厘米的块状，再次盖上湿布，她打算继续饧面到早读结束，到时，
她再来试炸。
钟馨回到宿舍洗漱，这时，起床的铃声才响起。随着学生们起床的铃声，她必
须要履行值班员的职责——和值班的老师一起督促学生做早操；等吃过早餐，维护
学生们早读的纪律，一直到早上第一节课开始，待每个任课教师正式上课，她的值
班任务才算结束。
翟老师头戴鸭舌帽，手拿讲义夹，一走进办公室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着粗
气说：“咳，气死我了。”
大家将目光转向翟老师，关切地询问：“怎么啦？”
“倒霉。”翟老师把讲义夹放到桌上，摘下帽子，双手搁在膝盖上，“我们班女生
宿舍昨天晚上失窃了。”
“谁失窃呀？”
“是平时学习特别好的女生。放在箱子里的钱不知道被谁偷去了。”翟老师既心
疼自己的学生，又对事情的发生感到气愤。
老师们也着急起来了，七嘴八舌地说：“被偷的钱多不多啊？”
“怎么不把钱放好一点？”
钟馨心里一颤：昨天晚上学生宿舍发生失窃，她怎么不知道？作为值班员，不
知道这桩失窃案似乎说不过去，她是否失职了？一瞬间，钟馨又坦然了，毕竟，宿
舍里发生的事，值班员不可能知道，再说，失窃的学生也许是早上才发现失窃的。
钟馨没心思听下去，她惦记着她的油条。她来到操作室，继续她的试验。这
一次，她严格遵循每一个步骤，仔细把面团切成1。5厘米的条状，将两条摞一起然
后用筷子在上面轻轻按压一下，开成一个凹槽，做好了油条的生坯。
把油热到冒烟。她估计油温也许有两百多度了，用手在离油锅约25厘米的上
方试了一试，哇，手的皮肤有烧灼感。她小心翼翼地把生坯顺势拉开，边拉边放到
油锅里，满心希望热油中的生坯膨大。
这一次，上帝站在她这一边。只见生坯在热油中迅速膨胀，她用筷子快速地转
动膨胀中的油条，使之受热均匀，很快，一条金灿灿的油条出锅了。她顾不得刚出
锅的油条温度还很高的事实，用嘴吹了几下，便撕开塞到嘴里。嗯，外酥里嫩，香
酥可口，无味，不刺鼻，绝对好吃。
钟馨兴奋极了，她干劲冲天，一鼓作气，把剩下的生坯全部炸完。哇！那色泽
金黄、外酥里嫩、香酥可口的油条在她眼里如金子一般可爱。多少天来，为了这油
条她耗费了多少精力啊！在别人看来难度极高的事，在她手上却终于完成，她的兴
奋没法用语言表达。
她端上盛油条的盘子跑回宿舍，一路上，不断地向遇到的每一个人夸耀自己终
于能够炸油条了，她极其热心地请每一个遇到的人品尝她的油条，满心希望能够从
这些人的嘴里听到她想听的话。事情也正如她所愿，吃了她的油条的人都说好吃，
说口感上和大饭店里卖的油条相差无几。
班长和几个男生也跑来了，他们吃着油条，兴奋地打听制作的过程。钟馨终于
感到，这油条让她信心倍增。过去，曾有男生讥笑她连小小的油条都炸不了，不是
货真价实的面点老师，那时的她哑口无言，只能默认。现在好了，那些调皮的男生
再也不过能借口油条的事，嘲笑她是“水货”了。
整整一天，钟馨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她把这种成功归结于她的执着和毅力，
是她那百折不挠的毅力帮助她赢得今天的回报。事实也正如此。此外，在学生定级
考试之前，她还自学了老面的发酵，她把制作广式叉烧包子需要的老面面团制作技
术牢牢地掌握在手中。
午餐时间到了。今天大家聚在烧烤架前烤各种食品。洪老师好奇地问贾老师：
“你和男朋友，现在怎样了？进展得顺利不顺利呀？”
杨老师来了兴致，目光炯炯地盯着贾老师问：“对呀，你快说说。”
贾老师故作平淡地说：“这是私生活，你们怎么这么关心别人的私事？”
“废话。”杨老师把眼睛一瞪，“谁不知道是私人问题？可我们是朋友，朋友互相
关心不应该吗？”
贾老师撇着嘴轻蔑地说：“刨根问底地真让人受不了。”
所有的人乱哄哄地叫嚷起来：“刨根问底又怎么啦？”
“是不是黄了？”
“我有预感，好像不妙哦。”
“什么预感，确实黄了。”
“本来就没希望，什么黄了。”
“应该是回归原样。”
“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喽。”
杨老师边烤鸡翅边开玩笑地说：“哎，你们谁有认识未婚男同事或者是熟人，就
帮贾老师介绍一个嘛。”
“对，把网撒得大一点，这样才能逮到大鱼嘛。”翟老师大声附和。
“我是猫吗？逮什么鱼？别猫哭耗子假慈悲。”贾老师轻蔑地说，“归根结底还是
为你自己。”
“怎么会？”翟老师拍了拍大腿，“要知道猎物不会自己主动送上门的，所以要
主动出击。”
“瞎比喻，出什么击？”贾老师沉着脸，“报纸电视上说我们国家有几十万大龄
女白领嫁不出去。”
“那么我们嫁到国外去。”洪老师兴致勃勃地说，“很多国外的女人一旦结了婚就
在家做家务、带孩子不用上班了。”
“你喜欢这样的生活？”
“是的。”一心想做贤妻良母的洪老师想象力大发，她想象着，“当老公下班回
来，他能吃上我亲手做的饭菜；当他累了，我为他送上我亲自泡好的茶；如果我累了，
我能靠在他结实的肩膀上；在生活上我们两个相互尊重、相互携手前进，一直到我
死的那一天，他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你想卿卿我我，耳鬓厮磨？”杨老师大声叫了起来，“就像电影里的主人公似的，
把一生都奉献给男人？”
“哎，没错。”洪老师扬起头，“我想做这样的女人。”
“哇，那有你这样的老婆，你老公幸福死了。”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贾老师却使劲反驳：“爱再怎么浓烈，时间长了激情自然会退却，到时候
你就会觉得无聊厌倦。难道你愿意过那种想买件衣服都要向男人伸手要钱的日子？”
“有道理。”杨老师大声地说，“马克思说过，‘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没有经
济地位，你只能当小媳妇。”
左老师不以为然地说：“女人有经济能力固然好，但我看不惯那些有了经济地位
就飞扬跋扈的女人。有个喜欢的男人依靠也不错。”
“对。”洪老师坚持说，“如果你和他真心相爱，就没必要分什么你的我的。既然
结婚了，两人就要真心实意地对待对方。”
“吹牛。”贾老师恼怒地说，“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样的日子让你过不到一年，
恐怕你就受不了了。”
洪老师腰板一挺：“谁说我受不了？如果真的有这样的男人愿意和我结婚，我会
做一个称职的妻子的。”
“你别嘴硬。”
“嘴硬？”洪老师转而认真地说，“女人在家伺候丈夫、生儿育女有什么不好？
你想当个成功的家庭主妇也不容易。”
“好不容易翻身得解放了，”贾老师轻蔑地说，“还要像过去那样？让历史倒转？
历史的车轮能倒转吗？”
“这怎么是倒转。”钟馨看不惯贾老师的骄横跋扈，她觉得洪老师只不过表明自
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罢了，这不是用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谁对谁错的。“历史的车轮
确实不能倒转，可也不能因为今天的进步就把过去的都丢弃吧？”
“现在的女人没有牺牲精神，只会打自己的小算盘。”洪老师开玩笑地说，“我都
觉得有点变态了。”
大家轰地吵了起来：“变态了。”
“我也觉得有点变态。”
“不是有点，是很变态。”
“过去是媳妇怕婆婆，现在是婆婆怕媳妇。”
“不是变态，是进步。”
贾老师咄咄逼人地说：“我们女人在男人面前只会唯唯诺诺、俯首帖耳，想想都
觉得可怕。”
“太夸张了。”洪老师惊讶地瞪大眼睛，“风马牛不相及嘛。”
杨老师倔强地说：“列宁说过，‘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我们现在的一切是从
哪来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翟老师正经地说：“对，说得没错。我们的文字，我们的信念，我们的道德全是
祖先留下来的。”
这天是星期天，吃了早饭之后，儿子在房里做作业。钟馨俯下身子问：“乐乐，
现在你们的班主任比小学时的班主任好多了吧？”
“嗯。”
“告诉妈妈，这个班主任好在哪儿？”
“她不像小学时候的班主任动不动就生气，什么事情都要管我。”
“这个班主任不管你了吗？”
“很少管。过去的班主任喜怒无常，整天板着脸，动不动就训人，害我提心吊胆。
只要没按老师的要求做，肯定被她骂。”
“那现在没按要求做，班主任不训你吗？”
“嗯，顶多说一句就完事了。要在过去，老师的表现好像要吃了你一样可怕哩。”
“即使班主任没训，你也应该努力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你说是不是？”
“我什么时候不努力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了？我一直都很认真努力做哩。但是
就是我偶尔做得不好，老师也不应该动不动就发火啊？”
自从上了高中，儿子一直得到校学生会的器重，儿子也积极参与学生会的各种
活动，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参加学校的仪仗队，担任学校每星期一的升旗手，这是很
高的荣誉。选拔旗手，除了要求德智体全面发展，对身高长相也有一定的规定，儿
子在众多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就说明儿子得到了学校老师的认可。
换在过去，这是不可想象的。所以，儿子非常珍惜这份荣誉，每一次升旗都尽
职尽责。一想到儿子在全校师生面前扛着红旗，迈着正步，在庄严的国歌声中把红
旗冉冉升起的英姿，钟馨也为儿子自豪。
说实话，钟馨非常感激儿子的高中班主任，这种感激不仅仅是因为班主任能够
公平看待儿子，而且是因为班主任给予了儿子更多自我展示的机会。这让儿子体会
到努力付出就能有收获，增加了儿子对自己能力的信心。
“你在学校有朋友吗？”
“嗯，有是有，不多。”
“那就好，你在小学的时候只有一个朋友，你不知道妈妈有多担心。”
“嗯。”
母亲说：“乐乐，过去外婆总是提心吊胆，担心你被同学欺负，现在好了，外婆
可以放心了。”
钟馨说：“高中老师比小学老师更懂得学生心理，再说中学生比小学生懂得思考
问题嘛。”
母亲哀叹：“过去那个老师是重点学校重点班的老师呢。现在乐乐在的班是重点
班吗？”
钟馨说：“是重点班。”
母亲高兴地说：“乐乐的老师肯定厉害。”
“重点班的老师都是骨干力量，都是经过考核选拔出来的。”钟馨坚定地说，“但
进重点班并不是今后考大学的关键，关键是自己的学习态度和方法。农村学生的学
习条件不好，他们还不照样考上清华北大？”
母亲沉吟了一会儿：“乐乐，你以后要努力，一定要考上大学，到北京读书，让
你爸爸好好看看。”
“咦，我才不让他看，为什么让他看啊？我上大学是为了我自己，不是为了他。”
“你爸爸有了女儿后，就没有来看过你了。乐乐你一定要争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