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遥刚从忆昔堂那边回来,突然瞧见黑压压的一群人全围在外厅,一瞧见她回来了,一群人就像看见菩萨一样都舒了一口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就被抓住了。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引得她一阵皱眉。身边的小青也被人潮挤开了,正惊慌失措的时候,就听见那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霁遥……你就是霁遥……长得真是——漂亮呀!”
他一把掀开了自己的纱帷,强行用力把自己拉到他身边,一靠近他,那股浓烈的酒气就更浓了,惹得她有些不满,略略伸手推了推他。他被一推激得有些生气,气得想要去扯她的衣服。正在一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一把就扭开了苏幕的手,把霁遥护到了自己身后。
是一个陌生的面孔,有着清秀却缺乏温柔的长相,好看却比一般男子多了更多的坚毅,愤怒写满了他的面庞,一双月黄色的双眸布满了杀气。他很生气地扭着苏幕的手,仿佛要把它完全扭断。
“呀——你你你、你是谁!快点放开我!不然我叫我爹——啊——痛痛痛——”
苏幕一边骂着,一边又因为手被扭着而痛得直叫嚷,他的话倒让那个男子更加愤怒,他正要一把扭断他的手时,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了过来——
“不要。”
是霁遥。
她像是刚刚缓过来一样,脸色仍然苍白,可是已经恢复了一些血色,她出声制止了那个男子的动作。那个男子听见她的声音,手中的用力倒是少了几分,可是眼中的怒气还是没减。
他饱含怒气地问她:“你是为他向我求饶吗?他刚刚对你——”“我不介意。请您不要伤害他,毕竟他到底还是天香楼的客人。”
霁遥的回答让他有些恼怒,但是他还是乖乖地放手了。苏幕骂了几句,可是看到他甩来的凶狠眼神之后自知理亏,只好灰溜溜地走了。流香这才挤开人群走了过来:“霁遥呀,我的小祖宗!你不要再乱跑好不好?不然,这样的事情就得天天发生了!还有这位公子,您……又是哪位呀?”
流香本想多说几句的,可是看他的眼神觉得有些奇怪,不由得语气就变得和缓了一点。这才看见他整了整衣服,对自己行了个礼,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那这位琉公子,您要是没有什么事情,霁遥要去休息了。还是您……”
看他看霁遥的眼神有些不寻常,多少明白了一点事情的流香有些深意地问了一句,琉璃点了点头,递上了一封信笺,流香一看就变了脸色,赶紧招呼他和霁遥进了房门。
关上房门后,还是心有余悸地看了一下被自己收在袖子里的信笺。如果她还有理智的话就应该认得那个字迹,那是云雨的字迹。她在信笺上交待的事情……唉,真是命中犯煞,有心折磨她这把老骨头呀……
坐定之后,小青就下去了,霁遥招呼着琉璃喝茶。琉璃颇有深意地看了霁遥一看,笑意马上浮了上来。
“终于变了……”
“琉公子,您说什么?”
“不不不,没说什么。……那个,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叫我,有些奇怪。你叫我名字琉璃就可以了。”
有些不解,但还是应了下来。看着他环视自己的房间,最后眼光落在了挂在墙上的琵琶上,就识趣地取了过来,抱在怀里。
“公子想听琵琶?”
“啊?不是……唉,算了,还是听听吧。你就弹你最拿手的好了……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云淡秋空》吧?”
惊讶于他对自己的了解,霁遥只是微怔,便马上收敛了情绪,低头调音了。
《云淡秋空》,这首曲子是自己有记忆以来就最熟悉的曲子了。遥遥记得是个很厉害的师父传授给自己的,那位师父也仅仅只是她一个学生,传了他毕生所学给自己。可是,那段记忆很模糊,就像是别人的一样,自己只是偷来了别人的眼睛,看见别人做的事情,然后成为了自己的记忆一样地模糊不清。
琉璃看着她熟练地拨动琴弦,流水清风的声音便倾泻而出了。
已经好久没听她抚动乐器了,最后一次听的记忆也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但是,无论怎么改变,她那清澈纯净的心性都不会变化,那如同深山泉水般缓缓流动的乐律也不会更改。乐律如同栖息在枯井边的雨后蜻蜓的脆翅,忽闪了一下,又华丽转身,消失在烟云之后。待到全身放松之后,琉璃嘴角不经意地弯起了微笑,眼神也渐变温柔起来。
果然,她还是她,怎么变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