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床上的络离发出无意识的声响，红蕊惊得收回了在桓宵脸上痴迷的目光，急急的走到了床边，络离的双手突然的空中乱抓，嘴中发出了“呜呜——”的悲鸣声。
“桓大夫，桓大夫！”红蕊被络离的模样吓得惊叫起来。
桓宵丢下笔快步的走到床边，看着络离的样子知道她入了梦魇，他正欲一看究竟的时候，给她诊脉的手却被她一把抓住。
络离感觉到了手中的温度，嘴里模糊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接着开始小声的啜泣，哭声带了些隐忍，有些悔恨，有些自责。
桓宵的手被络离死命的抓着，用力的程度竟让他的手隐隐发疼，转过头对着红蕊说：“有劳红姑娘将桌子上的方子拿去抓药煎了来。”看到她有些迟疑的眼神又道，“你不用记挂云姑娘，在下会小心照料。自古病不避医！”说完，也不去管红蕊，轻轻的坐到了床边。
红蕊想了一会，知道桓宵并不是一个趁人之危的小人。更何况，云姐姐这个样子一时半会怕是离不开桓大夫，再者说这里一个废院想来也没有什么人来，只要不出去嚼舌，云姐姐的清誉应该没什么大碍。
“怎的还不去？”桓宵见红蕊站在原地迟迟不去，不悦道。
唉，云姐姐病着，一切还是事急从权吧，清誉总归大不过命。红蕊一咬牙，蹲下身福了福说：“婢子这就去抓药，云姐姐就劳烦桓大夫了。”说完，她拿着药方出了房门。
红蕊离开后，桓宵慢慢睁开了双眼。一霎那，整张脸放出了光彩，宛如蒙了尘的珠玉擦去了灰尘，绽放了绝世的光华，整张脸变得生动无比。只是眸中没有笑意，反而带了些悲悯，看着竟有些寺庙中佛祖的圣洁。
“前尘皆是过往，又何必执着？若真有愧，不如放眼当下，亡羊补牢犹未晚。”低沉的男声，轻轻柔柔的绕在络离的耳边，一声一声的敲击着她的心，泪水沿着眼角滑落下来，手却慢慢的松开了，渐渐的沉睡过去。
桓宵站起身，走到了窗边。下了一夜一日的秋雨到现在才渐渐的停止，外面那棵银杏树上被雨水打湿，正滴滴答答的滴着水，落在了地上的枯叶上发出了吧嗒吧嗒的声音。天已开始暗了下来，别处的院落陆陆续续的亮起了灯。唯有这里还是一片寂凉，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看着主院的方向，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估算着红蕊应该快回来了，他坐到了房中一把古琴前，闭上双眼，开始悠悠的奏起曲来。
曲子在红蕊刚踏进园子的时候停止。
红蕊捧着药进了房门后，桓宵便站起了身，半垂着眼对她说道：“云姑娘会在半个时辰后醒来，稍后你给她烧些米粥喂她，然后再服药。在下先告辞了！”
“多谢桓大夫，您对我们的大恩大德，婢子都不知该如何说了。恕婢子嘴拙。日后若有用到婢子的地方，桓大夫尽管开口，婢子和云姐姐定全力相帮。”
桓宵笑了笑，依旧半垂着眼说：“本就是在下的份内之事。你好生伺候着你家小姐吧。”说完，他收拾起东西就离开了。
果真如桓宵所说的那样，络离在半个时辰后醒来。红蕊一见她睁眼，高兴的立即扶她坐起来，拿着药碗喂药，一边还埋怨道：“我就说云姐姐身子没有大好不能吹多了风，你偏不听，好了吧，又给病着了。”
络离每次睁开眼就看到她，听着她埋怨，心里流过一丝暖流，笑着咽下一口药道：“好妹妹，姐姐下次不敢了。”
“下次？”红蕊柳眉倒竖，“你若还有下次，在这般昏睡不醒，看我还伺候你不？”
“不会了。”络离想起在梦中听到声音——亡羊补牢犹未晚，心里豁开了一口子，似是明白了她为何会重生。她看着红蕊坚定的说，“姐姐再也不会这般病着了，还有好多事等着姐姐去做。”
“姐姐知道就好。”
络离笑了笑，安静的吃着红蕊喂的米粥。
吃过了粥，喝了药，络离靠在床上看着红蕊忙碌的身影。她温柔的笑了，原来有人关心的感觉是这般的温暖。以前也是有家人，有军中的兄弟们这般的关心她，却被她的任性一起埋葬了，现在想起来觉得尤为珍贵。如果再来一次，她还会那样吗？轻轻的闭上了眼，她问自己。心“砰砰”的跳着，脑海里浮上了一张俊彦，英气逼人的双眉，一双黑瞳浓若锦墨，华蕴神采，犀利中仍不失其玉树般的清俊，坚挺的鼻梁下大小合适的嘴唇总是似笑非笑着。络离的手指的被子上轻轻的描摹，好像是在那张俊彦上抚摸着。一年多了，经历了地狱的煎熬，飞阳的脸还是那么清晰。如果再来一次的话，还会为了他一切都不顾吗？然后再无边无际的受着内疚的吞噬？
“红蕊，先前谁人在弹琴？”络离睁开双眼，放弃想刚才的问题。
“有人在弹琴吗？我没有听见啊。”红蕊不解的答道。
络离微微的一沉吟，又问：“有谁来过这里吗？”
“桓大夫啊，之前都是他在替你看病呢。刚才你还……”红蕊正想着要不要将她死抓着桓宵的手告诉她，转念一想，刚才她那副模样也是被病逼着并非情愿，知道了心里反而多了不自在，于是就把后半截话给吞到了肚里去了。
络离看着跳动的火烛，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也没注意到红蕊未完的话。
灵医门的人出世了，还住在了楚煦的府中，这代表了什么吗？传说中灵医门的人只在天下发生重大灾害的时候在民间游走救治苍生，从不进入权富之家。桓宵据说是下一代灵医门的传人，他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代表了什么？络离深锁着眉头，而后又怅然一叹，现在还管这个做什么呢？她又想起了之前在梦境里听到的声音，那低沉的声音有着安抚心灵的神力，她想或许是神在示警，这一世她为着赎罪而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