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她眼花缭乱地左右顾盼,忽然听见一声微带喘息的叹气。前面老人停在了原地,开始踉踉跄跄地往后倒,好像是因为走得太久又快,而接不上气了。
此时他们正路过一个小院,旁侧是供人歇息的石桌石椅。
“老翁你没事吧?”钟离松了手中的刀,赶忙走上前去,把老人扶到一旁的石桌前坐着。
待老人平定气息后,钟离将目光投向静谧悄然的四周,奇怪这偌大的药王府,青天白日里,一路走来居然不曾出现过其他人。
曲一映也觉得不寻常,不过她见老人原先蜡黄的脸变得苍白,还是关心地道,“钟离,不如我们先休息一会儿。”
“主人就在前面……”被搀着的老人,忽然气喘吁吁地颤着声,伸手指向右边的一条小道。
路的尽头,是一道泛旧的圆形洞门,门板虽然青黑斑驳,但在日影的投射下,倒有一种禅房花木深,山光鸟性的悠远宁静。
曲一映上前几步,想要仔细观看,忽然发现从那虚掩的门里,隐隐约约传来潺潺流水声。
“咳……咳……主人就在前面等着兰芝小姐……”老人以手抚胸,咳嗽着,说话已经流畅一些,不过脸色还是不太好。
曲一映有些担忧地对钟离道,“不如你在这儿照顾他,我先去,反正就在里面。”
“夫人,万一……”钟离本想跟着一起去,但想了想又道,“若是夫人许久不曾出来,属下就进去寻夫人。”
曲一映点头,便踏步往前走去。
越是往前,就越能听到那若隐若现的流水声,她心里奇怪,难道里面会像竹宅一般,修筑着人工的小溪?
轻轻地,推开了门扉。
一瞬间,她的眸子里浮现出惊奇,因为里面不是房舍,而是一片由细碎小石铺成的空地。
在空地的边缘,有一条天然的河流蜿蜒流转,清澈见底,滋养着河边成林的白色水仙,从远处望去,仿佛是阳光下一颗颗柔软的宝石,干净,纯然,又洁白。
这世外桃源般的景色,就像被那扇泛旧的院门与俗尘人间隔开了。
曲一映继续往前,贪婪又新奇地望着。
她在心里感叹,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简直能与竹宅相媲美。
“你可让我等得够久了……”
一句轻微的责备响起,猛地将曲一映的思绪拉了回来。她顺着声音望去,看见一株秋水仙的旁边蹲着一个人,正侧着身子,神情专注地注视着那些花草。
他就是伍左吧?
带着三分好奇,七分疑惑,曲一映往前走去,她暗自寻思,这个什么药王果然如钟离所说有些怪怪的,明明昨晚伤得那么严重,今日却又似乎一点事也没有。
在离男子大约二十步左右的地方,曲一映停住了脚步,仔细地看向岸边。
男子蹲在那里,埋着头,黑发如墨,疏散而不凌乱的展于身后。从曲一映的视线,只能看见他直立的玉鼻,以及稍显阴柔弧形完美的嘴角。
忽然,他微微仰起了脸,露出那分明的天然轮廓,以及如雪水般细腻的洁白面庞,他转身望来,一双眼睛柔和似水,宛若静美雪山下的湖泊中起了层层涟漪。
曲一映惊艳地看着,恍惚之间还认为面前是遥远的天边山际,雪花正飘飘洒洒,缓缓滴入人的心灵深处。
他踏步向她走来,身上的月牙色锦衣随着动作舒展开,仿佛是天边那轮清雅的明月,高高在上,只能遥望。
面前的男子,与昨晚的人不太相像,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曲一映心里惦记着影荷的事,便没有细想,上前几步道,“伍公子,若你还记得昨晚我救你一命,希望公子能将解药给我。何况公子身为闻名天下的医者,定懂得仁字之意,也不会随意拿别人的性命来玩笑……”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木制的器具被人摔落。
曲一映有些诧异地往后望去,看见不远处的地面上,柔软的小石中陷入了一块棕色木盘,旁侧还有几个大红的梨形瓷瓶翻倒在外。
一位满面通红的男子正蹲在地上,慌里慌张地捡着掉落的东西。
“那就是解药吗?”曲一映双眼发亮,转身望向伍左。
听到问话,他没有立刻回答,还若有所思地盯着她,那俊雅的面孔上,平静安宁的神色中透着迷茫,好像是她的话语让他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曲一映见他的神情,以为是自己猜对了,便微笑起来,柔声说,“看来经过昨晚的事情,伍公子已经改变了计划。”
这时身后的男子收拾好掉落的瓶子,正走了过来,他走路一拐一拐的,似乎是腿脚不便利。
“这么多,究竟哪一个才是?”曲一映有些迫不及待地上前,拦住了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木盘里的解药。
伍左来到她的身旁,伸出竹笋般修长的手指,拿起其中最小的瓶子,缓缓递给她。
见此,曲一映笑靥如花,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顺利,她偏头凝望着伍左,温柔真诚地道,“谢谢你,我……”
而他却不等她说完话,就立刻转身,向河岸边缘走去。
曲一映眼里流露出诧异,疑惑地盯着他背影,正想问一问他怎么了,又听到他颇为清冷的声音响起,“你走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闻言,她有些愣愣地伫立在原地,顿时觉得莫名其妙。
她握紧手中的瓶子,转身往回走去,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埋怨,明明昨晚还夜闯竹宅,爱她如狂,下毒害人想要见她一面,偏偏今日自己来了,却又待她如此冷漠。
这个人,果真是古怪异常。
加快脚步,曲一映来到木门前,越想越觉得生气,她愤愤地发誓,以后就算是求她来,她也不再踏入这里一步。
没有回头,她毫不留恋的离开了那桃源般的世界。
而她连相貌都没有看清的跛脚男子,却在门后,痴痴地凝望着她。
过一会儿,他埋下头,微带苦涩地笑了笑,又转身,慢慢走向宁静的岸边。那日复一日向东流逝的河水,在晶莹的阳光下依旧清澈见底,祥和如昔。
“皇上,兰芝今日……”他心里五味陈杂。
被称为皇上的男子长身玉立,回过头来,温雅俊美的面孔上满是肃然,“伍大夫没有看见,这个兰芝,不仅认不出孤,还把孤错当成你?”
伍左沉默了,昨晚他就觉得兰芝的举止与记忆中的样子不太相符,可他也实在没想到,她会把与之有婚约的褚泽错当成自己。
这时,安静的周围只剩下潺潺流水声。
褚泽将视线投向远方,语气无波地道,“此事……可大可小,如今只能静观其变,更何况,孤并没有完全放她离开,若她真的如此心善,后日必定会再次来你这药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