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爸妈的担忧和期盼中,俩人踏上了回深圳的旅程,晚上十点的火车,到第二天下午5点多,才逐渐靠近了终点站广州,下了车还得转汽车才能去到深圳。车上的乘务员居然售卖从广州至深圳的联程汽车票了。俩人对广州都不熟悉,对穿着制服的乘务员的大家都容易信任了,而且在车上买票,也确实让乘客省事省心的。俩人买了广州火车站到深圳的汽车票。下了火车,被乘务员领到一辆簇新的广深大巴车上,上车半小时后,就开动了。然而没坐上一小时,广州还没出,司机将车开到城市里一个犄角旮旯的破旧车站,叫大家换乘另几辆破旧大巴车,要将去往东莞、惠州,中山的乘客分开。
被“卖猪崽”了,赵祺陵马上知道了怎么回事,真是没想到,火车上的乘务员居然同这些跑大巴的汽车司机们沆瀣一气,利用乘客对乘务员的信任,赚这种钱。心里问候了火车乘务员的家里人几遍后,没有更多选择,一股邪火没处可发,俩人只好上了这破旧的大巴车,
从广州去深圳的人相对较少,大巴上空了许多位置,在乘客的抱怨声中,车子发动了,却是在广州市里兜圈子。刚从火车上下来的疲惫的人们,抱怨起伏,但又无可奈何,只好任由司机四处拿客。
赵祺陵同许麦皱着眉头说了一会话,累得厉害,也在摇晃的车上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突然汽车嘎然停在一个有亮光的地方,二痞子一样的售票员叫大家都下车,到吃饭的地方了,乘客有人嚷嚷:现在都已经4点了,还没到深圳,怎么开的车!
售票员站在前排的椅子上,敲着车子顶篷,声色俱厉的叫嚣着:“都给我下车,都要吃饭,1分钟之内限你们全部都下去!”
赵祺陵坐在前二排,看着嚣张的售票员,突然怒火攻心,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我们就不下去了,靠!从广州到深圳二小时路程,开了7、8个小时还没到,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快点开车啦!!”
售票员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人叫板,用威慑的眼光盯着赵祺陵看,赵祺陵毫无畏惧的对视着。只一会儿,售票员移开了目光下了车,没有继续叫喧。许麦神情紧张的拉着赵祺陵坐下,小声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赵祺陵依然忿忿说:“这些鸟人,只晓得欺侮怕事的人。”转头对许麦说:“不怕不怕,没事了。”
司机和售票员吃了饭上车来,没有再继续刁难大家,迅速开车往深圳,到了南头关,本来车子应该是到深圳火车站的,结果当车上人都在过二线关的时候,车子根本没进关,调了个头一溜烟跑了。这时,天已经鱼肚白了,终于回到了深圳。
结婚了,一切似乎没有改变,但一切又似乎全改变了,赵祺陵搬回了南头老街的租住屋住,俩人开始憧憬着规划着以后的生活。
俩人的价值观念颇为相似,都觉得安居才能乐业,两人怀揣着存了一年多的积蓄,还有结婚时,家里亲戚给的礼金,全部家当4、5万块钱,就开始在周末时四处看房了。
关内市区的房子,不敢想像的贵,即使偏僻如岗厦的楼房,单价也要4、5千了,俩人也没有贷款按揭的概念,买不了大的,就将就着买小的,成家了总得有房住呀,就得存钱买房。南头住,在华强北上班,对许麦是太辛苦了。关内的买不起,俩人在周末就去到关外,布吉关的国展苑广告打得极厉害,“关外头把交椅”,梅林关的莹水山庄,俩人都去看过,价格虽然比关内便宜很多,但依然是俩人不可企及的高。
尽管还是买不起住房,但搬家还是势在必行了,且不说花在路上的时间了,俩人来回上班的车费,一天都要十几二十块钱了。而且租两房本来是为了赵祺陵父母来深圳才安排租住的,现在又回归到俩人世界,也用不着那么大的房间了。没办法赚多一点钱,多省一点也是可以的呀。而且因为一直都在租房住,俩人的东西都不是特别多,也搬过几次家了,家俱都松垮着不成正形。许麦也极想换一换,可一想到不知哪一天就又要搬家了,立刻就失去了换家俱的想法,能凑合就凑合着过吧,周围所有租房的年轻人也都一样。
为了更多了解一些房子的消息,赵祺陵常常买深圳特区报的分类广告来看,有一天看到在上梅林先科花园,推出交押金,免租金的房屋使用广告,俩人盘算着想,梅林虽然有点偏僻,但去华强北和车公庙都方便。
先科的小区还不错,小区外面就没法看了,四周几乎全是工地,小区前面的一条梅华路上,停着满满的泥头车,走过停满泥头车的路边,往前走100米就是上梅林市场,往北转,走100米,就是梅林医院。附近去往华强北,车公庙的车都有。
1997年,赵祺陵、许麦交付了6万块钱押金,第一次在深圳拥有了一套可以完完全全让自己拥有三年的房子,不用交租金,不用担心房东驱赶,不用和别人一起共用公共卫生间,不用穿过那一线天的窄巷,不用担心晒在外面的衣服内裤被人偷走,~~~~~所有城中村的一切不便,都将过去,那份幸福,在俩个年轻的心里沸腾。
那些年,有钱人是在人群中的比例少多了,房子或许根本卖不动?像先科公司这样的交押金抵租金的方式,对于像赵祺陵、许麦这样的外来打工者,能让他们有三年的安定日子可以过下去,可以让一直佝偻的身子站直点了!
房子在七楼,从没有租住过任何其它的地方,能像先科花园4幢的这间小房这么让小夫妻陶醉的地方,没有城中村里拉手楼的那种逼仄,没有房东的可憎的脸,没有合租的房客之间的压抑与忍让,虽然还是算租住的,可三年之内,是不用考虑交租金的,是属于我们的了。
先科花园4幢,最初应该是设计成宿舍楼,“回”字型的房间,形成一个中空的天井,每一户的房间门都是朝内的,像客家的围屋一样,宽大的走廊,被各家各户当作晾晒衣服的好地方,房间大多数为单间,只有在两边的转角处,才有各一套一房一厅的房。楼梯从东西两个方向可以上来。每屋楼有38户人家。
从管理处拿到钥匙,赵祺陵三步并二步的上了七楼,许麦无可奈何的落在了后面。
挑选的房子是一房一厅的,地面是平整过的水泥地面,墙面刚粉刷过的白,看起来簇新簇新的。房子的布局不是很好,一进门一边是厨房,一边是洗手间,中间窄窄的走廊进去后,才是厅房,从厅房进去就是卧室了。赵祺陵走出走进了几个回合,许麦才气喘吁吁的上来了,
“刚才看过了,我们那张床搬过来,可以靠着窗户放,靠里面的墙壁买一张大衣柜,我们以前的那种简易衣柜可以不用了,在床的对面可以把家里那张梳妆台搬过来。来,你看~~~”赵祺陵牵着许麦的手走到客厅,“这边放张写字台,我们可以一起读书,学习,这边可以放一张沙发,沙发不用换了,我们那不好也先将就着用,~~~”
“不行不行,沙发一定得换,我们那旧沙发本来就是人家转来的,都硌着屁股了,~~”
“硌着屁股,那是因为你瘦,屁股没肉,我就觉得挺好。”
“你屁股才没肉哩,那沙发都鼓出来弹簧了,你都没感觉的,你这个粗人。”
“我就粗人我就粗人,你就喜欢我粗粗的嘛。”赵祺陵贴近许麦,压近着她靠着墙,伸出舌头和许麦热吻起来。
“讨厌啦,这么一会就来劲了。”许麦嘻笑着推开赵祺陵,自顾自的说,“我们快点安排怎么布置嘛,早点搬来住,这儿环境多好呀,我们这幢楼的前面有一个小花园,出小区那边有一个小超市,走几百米就到了上梅林市场,医院也不远,以后咱俩生孩子了,去医院检查多近呀。”
“想得也忒远了吧,哈哈~~~~”俩人兴高采烈着讨论如何摆放,如何装饰,第一次拥有住房的兴奋让俩个年轻人精神极亢奋的想像比划着。“地板怎么弄?找人来刷漆?”许麦问,“其它都是可以后面再布置,首先得把地板弄好吧。洗手间是装好了的。房间里总不能就这样的水泥地面吧,也太不好看了。”
“一进门的时候,我就想过了:铺地板革吧,这样根本不用请人了,我自己就能弄好了。”赵祺陵说。说做就做,赵祺陵用脚步来量尺寸,量完了就马上要去买了。
许麦拦住了赵祺陵,“明天再去吧,明天不是不上班吗?”
赵祺陵依然坚持着要去:“今天搞好了,明天一早我们就从那边安排搬家就是了。”
不一会,赵祺陵自己吭哧吭哧扛着一大卷地板革,还带着一把大剪刀就回来了,“累坏了,小店里的人不肯送,说地板革太便宜,又重,都是自己拿的。”休息一会,赵祺陵就脱了外衣,开始铺地板革,二个多小时,卧室,客厅的地面就铺就了绿色图案的地板革,俩人躺在新铺好的地板革上,疲惫而尽情的乐着说着~~~~~
在岗厦村里,因为离着市区近,稍好一点的单房租金要700至1000元了,1997年,社会底层生活的如赵祺陵,许麦这样的外来打工人员的工资大概就是1、2千而已,即便是租住到南新路那样偏远的地方,一个小两房,租金也要七、八百元,住房租金占了工资的一半了,在岗厦村居住时,俩人常常做的浪漫的事,就是买一片西瓜,或者一根雪糕,或者一点瓜子,在晚上的岗厦村深南路边的绿草地上,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流,看着市区被灯火映得有些泛灰白的天际,谈着那可能美好的未来,未来会有自己的孩子,有自己的钱,也许有自己的公司,还会有自己的车,有自己的房子~~~~
现在终于在梅林,在上梅林,有一间三年内,完全属于自己的房子,也许从此可以在深圳呆下去,去一步步走进更多的梦想。
搬家公司的俩位搬运工,在车子到达目的地后,说搬上七楼一人要加50元钱,赵祺陵没多做犹豫,就答应了,喜悦充满了自己心里,也不介意让别人多一些快乐了。俩人的东西也不多,除了床是大件,衣柜都是几根铁管搭就的简易衣柜,沙发如许麦说的,抛弃了,只是穷家值万贯,也有小货车一车东西,俩人也高兴的一块搬着零碎,搬新家的快乐,让俩人不知道疲惫的上下着七层楼,当一切安顿下来,俩人都累得有些虚脱,休息了好一会,才去洗澡。躺在新换的床单上,俩人疲惫不堪却又兴奋异常。
“还记得一年前,我们说的梦想吗?如果在深圳有一间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就好了!现在,算是有了哩。”许麦喜笑颜开的看着白净的墙壁,“比我们最初的梦想还好,一房一厅,真的开心呀!我都舍不得睡着了。”
“又不是买的,只是换一种方式的租住。”赵祺陵也同样的高兴,但还是不无遗憾的说。
“我们不用每个月出房租了,一年就一定可以存下来2万多块了哩,三年,嗯,三年我们就能存6万了,6万哩---在我们那边县城里都能买100平方的大房子了。我们还缴了6万块的押金哩?三年后,退出来,我们就会有12万了!!哎呀,12万呀,我们就是富人的!”被未来的梦想灼烧得兴奋的许麦,转身抱着赵祺陵说:“祺陵,我觉得自己蛮幸运的哩,可以嫁给你。我们一定会越过越好的。嗯……明年就要孩子好不?”
赵祺陵有些惊讶,“明年?太早了吧。不是说好我们俩挣几年钱嘛。孩子,30岁以前再要都行。我们还是享受享受俩个人的生活吧。现在,有了我们自己的房子,再过几年,真的买下自己的房子,我们就算在深圳扎根下来了。再以后,说不定买更大的房子哩。谁知道哩。”
“嗯哪!你不许不要我就行,反正,我也会一直上班,不会只是吊着你吃饭,我们一起努力多挣点钱,多存点钱,好好的!和你一起过一辈子的哈!”
“好哩,我们就越挣越多,越过越好的过一辈子!”喜悦充盈着整个房间和俩人的心里,在对未来美好生活的谈论中,俩人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