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心宫
寝宫内,银雪身着一袭云白色锦绸便装,素净的面孔上未着丝毫脂粉,正端坐在梳妆台前,任景丹轻柔的梳整着满头倾泄而下的青丝。
胡嬷嬷端着一碗血燕羹缓步入内,将其轻放在距离妆梳台不远处的紫檀圆桌上,对银雪轻声言道:“小主,内务府里分配的金丝血燕,前些时日己用完了。子俊又特地托人从智州为您带了许多回来,老奴刚刚熬好,小主快趁热喝了吧。”
银雪闻言轻笑道:“难得子俊费心,内务府里分配的寻常血燕便己有许多,何需再托人千里迢迢从智州带来,途增劳力。”
胡嬷嬷手持银勺轻搅着血燕羹,含笑言道:“话虽是如此说,可是谁人不知我们智州特产金丝血燕产量极少,每年上贡的数量也是极有限的。内务府中虽有分配,但却大多是寻常血燕,金丝血燕是极少的。小主如今身怀子龙,自然是服食金丝血燕来的更好。子俊有心惦记着小主的身子,千辛万苦托人寻来金丝血燕,小主尽管安心服用便是。”
银雪心中一暖,伸手轻抚着隆起的腹部,笑吟吟的对景丹言道:“景丹歇息片刻,待本宫先喝下血燕羹再行梳理。”
言毕,银雪便站起身来,正欲向紫檀圆桌上走去。突然间头皮一紧,一阵抓扯的疼痛迅速袭来,银雪鞠身抚着头部吃痛的唤道:“啊,景丹快松手!本宫不是让你歇歇吗?”
想来定是景丹在替银雪梳理时心不在焉,对刚才银雪歇息片刻的吩咐,听得并不真切,仍旧继续梳理着发丝所致。银雪起身时,满头青丝正握在景丹手中欲高挽于顶,猛的拉扯,岂有不痛之理。
银雪的惊呼声吓坏了景丹,愣愣的看着手中一缕扯落的青丝,景丹惊骇不己,立即跪伏在地,急声言道:“小主息怒!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小主一定很疼,奴婢该死!”
发丝意外受损,景丹惊惧不己的连连叩首,银雪顾不得头皮阵阵发疼,急忙将景丹拉了起来,微嗔的言道:“景丹,你这是为何,区区一缕头发而己,何至于让你如此惊惧?快快起来!”
在银雪的搀扶下,景丹缓缓起身,但因为紧张,眸子里却露出惶恐的泪水,微微抽泣着言道:“小主如今乃万金之躯,是万万不可有损丝毫。今日景丹却误将小主发丝扯落许多,景丹就是万死也是不足以弥补万一啊!”
景丹说出如此生分的话,银雪心中顿感极不舒畅,此番话若是寻常奴婢说出,倒也并无不妥之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奴婢伺候的不当,让主子身子受损,依照宫规杖毙或驱逐出宫也是不无可能。此类事件,其他宫苑也是有过先例的。
但是景丹就不同了,就她与银雪的交情,别说扯落几根发丝,就是伤及肌肤银雪也不会重责于她。眼下景丹说出如此言语,倒是真真的有些见外了。
“景丹,你我姐妹之间怎可说如此见外之言,若再如此言语,本宫可真要生气了。”银雪故意佯怒,轻斥道。
“是,奴婢失言了。小主待奴婢亲如姐妹,奴婢怎可不知好歹。”景丹虽然口中顺着银雪的话说,但其神态语气却依旧一副异常紧张的模样。
胡嬷嬷见状急忙对景丹言道:“想是你近日过度劳累,才会有些心神不定。你看你,眼圈乌青定是夜里歇的不好。小主有本嬷嬷伺候,你还是下去歇息歇息吧。”
银雪闻言露出歉意的神色,对景丹柔声言道:“你歇的不好,怎不早说。让碧螺换换也比你硬撑着好,这些日子定然很辛苦吧,快下去歇着。这里有胡嬷嬷伺候着不碍事的。”
景丹不再多言,顺从的退了下去。
望着景丹孤寂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前,银雪淡声言道:“真是傻丫头,既是累了,直说也是无妨,何必非要硬撑着呢。”
胡嬷嬷将血燕羹递到银雪手中,轻声言道:“老奴倒是感觉景丹近段时日,做事总是心神不宁,时常独自发愣,倒象有心事一般。”
“哦?这又是为何?”银雪轻呷一口血燕羹,抬头询道。
胡嬷嬷摇了摇头:“老奴也不明白,只是感觉她与以往不同罢了。”
银雪若有所思的透过窗棂遥望,随即看了看端在手中的血燕羹,恍然一笑道:“嬷嬷你多虑了。定是适才你无意中提及子俊,景丹担心本宫再次将子俊与她扯上关系,才会惊慌失措的。”
胡嬷嬷轻笑自语道:“或许是吧。”说罢,话锋一转对银雪言道:“如今皇上不在宫中,各宫的嫔妃倒是安静了不少,连蕊妃也没有了动静,竟然破天荒的时常往慈宁宫里陪太后说话,倒是真真的让人费解了。”
“此人心思复杂,所做之事皆是事出有因,如今皇上不在宫中,我们还是韬光养晦,不要招惹她的好。本宫如今只想平安诞下孩儿,其他的不愿多想。”随着生产之日越发临近,银雪对腹中孩子的情感更是与日骤增,每日体会着轻微的胎动,滋生出浓浓的母爱。
“景丹,你落下东西了。”淳静的声音从殿院外传来。
“奴婢谢过淳静公主。”
银雪透过窗棂,见淳静从地上将一样物件拾起交还给景丹,隔的太远看的并不真切。景丹对淳静福身叩谢,接过那物件小心的揣入怀中,恭敬的退了下去。
银雪摇了摇头,暗叹道:“景丹何时变的如此丢三落四了。”
容不得银雪思虑太多,淳静己迈着小短腿快速进入了寝宫。
“纯娘娘,淳儿前来探望您和弟弟了。”淳静一进门,便快步行到银雪身旁,伸出小手轻轻的抚在银雪隆起的腹部,娇笑连连的询道:“纯娘娘,今日弟弟可有调皮?”
银雪伸手揉了揉淳儿的头发,含笑言道:“调皮的很,弟弟每日里都会伸手伸脚的。”
“可是此时弟弟却安静了?”淳儿的小手不服的在银雪的腹部继续轻轻抚摸着。
银雪挑起双眉,逗趣的笑言道:“弟弟生他姐姐的气了。因为淳儿己经快十日没来看过他,所以他不愿意搭理你。”
淳儿闻言信以为真,嘟起双唇委屈的言道:“原本淳儿早就想来看弟弟的,只是这些日子额娘不让淳儿出宫,淳儿无奈只得在宫里呆着。今日淳儿还是趁额娘不在宫中,偷跑出来的,稍后淳儿还得赶回去呢。”
“哦?淳儿可是又顽皮了,否则你额娘怎会罚你不许出宫?”银雪轻笑着询道。
“淳儿乖的很,哪里有顽皮啊。只是......”淳静说到此处,突然吱唔着不再往下说了。
“只是什么?淳儿难道还有话不能对纯娘娘说吗?”银雪端起血燕羹又抿了一口,抬眸笑望着淳静。却见淳静双手轻掩着小嘴,猛的摇头不语,眸子盛满了委屈的神色,那模样可爱极了。
银雪忍不住轻笑出声,随手将玉白羹碗搁在紫檀桌案上,伸手将淳静拉了过来,假作生气的言道:“若淳儿要与纯娘娘打哑谜,日后弟弟出来,纯娘娘便不让弟弟陪淳儿玩了。”
“不要!”淳静一听急了,轻呼道:“淳儿喜欢弟弟,淳儿盼着弟弟早些出来陪淳儿玩!”
“弟弟还得等三个月才能出来与淳儿见面呢,急不来的。呵呵!”银雪被淳儿的话语逗笑了。
“可是为什么蕊娘娘说有法子让小弟弟早些出来呢?”淳静一急,不该说的话顿时冲口而出。
刚音刚落,淳静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溜嘴了,急忙用双手紧紧的捂着惹祸的小嘴,连连后退猛的摇头,双唇在手掌的紧掩下,含混不清的言道:“糟了,淳儿不能说的,淳儿不能说的!”
“什么?”银雪闻言面色一变,猛的起身欲前行一步拉住后退的淳静,却拉了个空,步伐更是无意踩在拖地的裙摆上,身子失衡重重的向前扑去。
胡嬷嬷大惊失色,快步上前一把托在银雪腋下,可是如今银雪的身子却是重了许多,胡嬷嬷脚下一阵踉跄,好不容易站稳了脚步,总算是有惊无险的托住了银雪欲倒的身子。
但此时银雪的双颊己略显苍白,在胡嬷嬷小心的扶下,走向锦榻边坐定。
坐定后的银雪,努力按捺着心中惊疑,向淳静招了招手,哄声言道:“淳儿莫怕,你并未说错话。来,过来与纯娘娘坐在一起,陪纯娘娘好好聊聊。”
淳静一步一步的挪动步子,不确定的言道:“纯娘娘,淳儿当真没有说错话吗?你当真没有生气吗?淳儿会与额娘分开吗?”
面对淳儿一连串的发问,银雪连连摇头道:“自然不会。纯娘娘何时骗过淳儿。来!坐到此处来!”银雪拍了拍锦榻边缘,柔声对淳静言道。
淳静这才放下心来,有些费力的爬上锦榻,坐在银雪身边:“额娘不让淳儿说。额娘说,若是淳儿告诉了旁人,淳儿便永远不能与额娘在一起了。纯娘娘,你可要答应要替淳儿保密,就如当初淳儿去湖中采摘秋荷之事一样的保密啊!”淳儿瞪着黑溜溜的大眼,一本正经的叮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