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丹望着静躺在锦盒内硕大亮泽的一对雪莲,心里不解之意更盛。自己仅为区区新竞的常在,除了在竞封次日前往凤仪宫内向皇后娘娘行叩拜大礼之后,便与其再无任何交集。而自己与银雪二人之间的误解并未消除,心思更是郁滞难安,自册封以来的言行便尽量保持低调,从未与其他宫里之人有过往来。照道理,皇后本不该将自己放在心上,更别提无端端的赏赐物件。
可是今日,皇后娘娘高坐凤辇之上,却对侧跪一旁卑微如尘的莲儿多加关注,并且还赏赐了如此贵重之物,种种言行于情于理也是不合的。难不成......景丹向来心思通透,一阵细细思索,心中越发不安起来,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与纯嫔曾经交好,如今又居于外人不能涉足的逸心宫之故?
思至此,景丹越发感觉皇后送此雪莲的动机恐怕并不简单。
景丹身形一动不动,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禁让藕儿满头雾水。虽然此雪莲异常珍贵,却不至于令小主如此惊愕不堪,“小主,小主,天色己晚,奴婢伺候您歇下吧。”藕儿摸不透景丹心中思虑,并不敢多问,只得悄声提醒道。
藕儿的轻唤,将景丹散乱的神思拉了回来,并未回应藕儿,抬眸对莲儿继续问询道:“莲儿,今日你是在何处遇见了皇后娘娘的凤辇?”
莲儿福了福身子,应声:“回小主,奴婢在北长街右转道次口街巷内,偶遇皇后娘娘凤辇的。”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听宫人们说,蕊妃娘娘头风发作,近日闭宫不出,许是皇后娘娘心中挂碍,前去一探吧。”
景丹微微点了点头,暗道:是啊,穿过北长街尽头便是玉琼宫,由此可见皇后娘娘定然刚从蕊妃宫里探疾而出。
一旁的藕儿闻言却按捺不住,扑哧一声轻笑出声了。
“藕儿,有何可笑之事?”景丹不解。
藕儿急忙施礼,笑言道:“小主,您整日将自己关在侧厢房里颂经,对外界之事毫不知情。奴婢日前闻得一些,关于蕊妃娘娘头风发作的趣事,故而才......呵呵!”言毕,藕儿又是一阵轻笑。
“哦?”景丹一时倒有些闹不明白了,蕊妃素来就有头风,当初她与银雪还同在茶点房里任差时,便略有耳闻,可此时见藕儿的模样,倒更为不解了。
“奴婢听说,蕊妃娘娘的头风在小主您册封次日便发作了。这些时日以来,更是时好时坏,无论太医如何用药也不见好转。前些时日,皇上原本是打算移驾玉琼宫留宿的,走到了半道上,听闻宫人议起蕊妃娘娘的头风发作,心道她定然不便伺驾,便临时改了主意,转道去了沁兰宫的珍贵人宫里。蕊妃娘娘知道后大急,次日头风便好了。宫里奴婢暗言,皇上的法子倒是比太医的药还来的快速。御驾只是拐了道弯,便将蕊妃娘娘的头风给治愈了。呵呵!”藕儿言毕,一张小脸己笑的如菊花一般。
莲儿与轻掩双唇,说笑开来:“奴婢明白了,定是蕊妃娘娘在吃我们小主的醋,故意装病邀宠,却不料皇上不吃这一套,反倒借故去了别的宫里。这下子,蕊妃娘娘可再也不敢无缘无故的犯头风了。哈哈!”
景丹闻言也感好笑,这可真是错有错着,蕊妃向来便有装病邀宠的毛病,当日惯用这招,与废妃郭氏争宠而屡屡获胜。却不料,用的次数过多,皇上己然生厌,如今行不通了,反倒弄巧成拙起来。
心中虽是如此想法,但毕竟对方乃妃位,又岂是自己这等身份之人能暗地取笑的,藕儿与莲儿初入宫,并不太懂宫中禁忌而言语不尊,自己也算是宫里的老人儿了,怎可与她二人一般无状。当即轻啐道:“还不快住口。蕊妃娘娘是何等身份,你们怎能背地里取笑。若自己言行不慎,在外人跟前说溜了嘴,传入主子的耳中,你二人还要不要活命了?”
藕儿与莲儿闻言,当即吓的吐了吐舌头,急忙跪下言道:“小主,奴婢知错。奴婢定不敢再乱嚼舌根了。”
景丹见二人吓坏了,挥了挥手,言道:“罢了,日后多加注意便是。”说罢又想起什么一般,询道:“这么说蕊妃娘娘身子也是无碍的,怎得适才莲儿说,皇后娘娘去玉琼宫里探望犯了头风的蕊妃娘娘呢?”
景丹一问,藕儿又忍不住的想笑,只是刚被景丹训斥了一阵而不敢放肆,只得轻声咳了咳,忍住笑意应道:“小主,当日蕊妃娘娘装病,被皇上识破后,便故意去了珍贵人宫里。蕊妃娘娘得知后,虽然次日不敢再继续装病。极巧的是,当夜头风便真的发作了,想是因为皇上移驾他处,而心中郁结而气发的。”
藕儿如此一说,景丹顿时忍俊不禁,好不容意憋住不笑,眼眸里浓浓的笑意却出卖了自己。藕儿与莲儿相视暗暗掩唇偷笑不止。
“好了,此事日后不必再提,以免惹来祸事。”景丹神情恢复常态,对藕儿二人言道。转身看着桌上的雪莲,思绪又拉了回来,细细盯着好一阵琢磨后,轻声对莲儿言道:“本小主记得,前日皇上赐了些鹿筋,藕儿你收在何处了?”
藕儿急忙转身从红木角柜里取出一方精致的盒子,置于桌案上打开盒盖,数条金黄色的条状物件呈现在盒子里,“小主,您看,奴婢收的极好。”藕儿仰起如花笑颜,甜甜应道。
“嗯,好。”景丹点了点头,上前从盒子里拎出一根细长的鹿筋看了看,回头对莲儿言道:“莲儿,你连夜将雪莲与鹿筋泡制妥当,本小主自有妙用。”
“啊?小主,如此珍贵的物件,均一同泡制岂不可惜?”莲儿好似不相信自己耳朵一般,轻询道。
“嗯,去吧。照本小主所言,鹿筋需反复用水泡制,切不可有丝毫闪失。妥当后,前来回本小主。”景丹说话间,将鹿筋顺手放回盒子内,轻轻拍了拍双手向床榻边走去。
“是,奴婢遵命。”莲儿虽不明白景丹此举为何意,却也不敢怠慢,急忙将两件珍贵的物件小心翼翼的揽入怀里,向房外走去。
次日,凤仪宫
“本宫早己昭告六宫,平日无事不必日日问安,省得众姐妹们在宫里来回奔波。蕊妃,你近日身子有碍,更是不必来回奔波,理应在宫里好生歇息才是。”皇后娘娘侧坐在榻炕上,手中端着一盏凤雕瓷碗,浅浅的抿了一口血燕羹,对恭坐在对面月牙凳上的蕊妃笑言道。
“娘娘宽仁一心体恤臣妾的身子,昨日更是凤驾亲临玉琼宫里探视臣妾,还送来许多珍贵的药材。今日臣妾晨起,便感神清气爽,身子骨轻快了许多,头疾之症也好了许多。托娘娘洪福,臣妾的身子不药而愈,臣妾感激不尽,移足前来凤仪宫里向娘娘问安,乃臣妾之本份,何来奔波一说。”蕊妃身子前倾,讨好的言道。
“蕊妃头疾痊愈,可继续服伺皇上左右,本宫也就放心了。”皇后顺手将凤雕瓷碗轻搁在榻炕小几上,坐自了身子。一旁的大宫女清风,立即将手中早己准备好的热巾递入皇后手中后,又将小几上的凤雕瓷碗撤下,让一旁的小宫婢紫绢端了下去。
皇后手持热巾,轻轻擦拭完毕双手,清风又再呈上银制妆盘,妆盘内摆放着数对极为精致的珐琅护甲。蕊妃见状,连忙上前拈起其中一对满镶红宝石的珐琅护甲,满面谄笑的替皇后戴在尾指与无名指上,同时献媚的言道:“娘娘,您的凤指嫩纤娇可,臣妾当真羡慕的紧。也不知皇后是用的何种仙方润指,若臣妾有幸知晓一二,倒也可及皇后一半了。”
皇后轻笑,抬手在眼前将五指展开,满意的审视一番,目光并不离开偑上护甲的手指,淡声对清风言道:“去把本宫的金玉润手膏取来,赐给蕊妃。”
“是,奴婢这就去取。”清风轻应,回身交银妆盘搁在一旁的紫木桌案上,向内房走去。不多时,双手轻捧着一盒圆圆扁扁满镶金边的翠碧瓷盒走了过来,向蕊妃微微一福,恭声言道:“蕊妃娘娘请。”
蕊妃眸子里露出艳喜之色,连忙接过翠碧瓷盒,对皇后福身言道:“臣妾随意一说,娘娘却是如此上心,臣妾倒是真真惶恐了。”
皇后笑了笑,“有何惶恐,昨日本宫前去玉琼宫探视你。虽送了些药材,却也得了你的雪莲。此区区一盒润手膏,何足挂齿。”
“呵呵,雪莲调气补血最是好。如此好物件,臣妾不敢独享,唯有献予娘娘享用,臣妾方才安心。”蕊妃闻言面上笑意更盛。
那雪莲乃她兄长兰子恒上月前往天山寻得的极罕见之物,昨日为了讨好皇后,蕊妃忍痛献了出来。此时皇后再次提及,可见对那对宝贝也是极为满意的,如今银雪的产期将近,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自己若再不好生依傍皇后这棵大树,恐怕日后容身之地将更窄了,故而还是趁早作好打算的好。
正在此时,殿外伺候的尹德本前来传话:“娘娘,逸心宫侧殿的玉常在求见。”
“让她进来。”皇后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