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太后手持枝剪,在宫婢的伺候下,一面修剪着置放在寝殿内侧台上的花花草草,一面淡声对刚被传召来此的娴妃言道:“娴妃,哀家知道你喜静,时常闭户于沁兰宫内极少出来走动。只是如今后宫中接连遭遇变故,于妃位之尊者,也仅余你一人。皇上身子抱恙,皇后整日奔波于养心殿与凤仪宫之间,也颇为不易。你身为皇上的妃子,不可只顾自己尽享清闲,需得尽量为帝、后分忧才是。”
娴妃有些惶恐对太后深一施礼,低眉顺眼的言道:“太后教训的是,臣妾平日里极少出门,对皇上龙体关心的不够,是臣妾做的不当,日后臣妾定当时常前往养心殿陪护皇上,克尽己任为帝后分忧。”
言毕,见太后面色好了许多,娴妃心中略松上前赔笑言道:“太后,不知您手中伺弄的是什么花草,长的如此青翠可人,如今刚入初春,便己满盆翠绿了。”
太后放下手中的枝剪,从一旁宫婢手中接过小丝绢,极有耐心的轻轻擦试着叶面,随声笑言道:“你啊,整日里就知道伺弄你宫里的那些个鱼儿,对花儿草儿的一点儿也不了解,看看,就连这朵朵香也不认得。哀家告诉你,这可是好草儿,甭说如今己然开春,即使是在秋冬季节,它也是青枝绿叶儿的好着呢。”
说话间,太后将朵朵香修长的叶茎下角处的枯茎整理出来,顺手拿起枝剪极专注的将那叶枯枝剪了下来。枯叶剪下,湿润的泥土里一抹嫩绿色的小芽儿露了出来,太后面色一喜,惊喜的抬眸对娴妃言道:“呵呵,看看,这才刚入春呢,就生出小芽儿来了。过不了几日,哀家的花盆里又会多出好些个青枝翠叶了,哎!好啊!想当初花匠将此草儿呈来慈宁宫里时,这草儿还只是寥寥数苖,瞅瞅不过一年有余的光景,己经开枝散叶生的如此茂盛,哀家看着真是打心眼儿里欢喜。”
言毕,太后后退数步,满含悦色的欣赏着这盆打理的青翠欲滴的朵朵香,满面皆是感慨的神色。
娴妃陪着笑意,上前轻搀着太后的手肘,言道:“太后的花儿当真是生的极长,全靠着太后打理有方啊,臣妾得空定来好好向太后学学如何打理这些花花草草。”随即脚下莲步轻移,将太后搀到一旁的榻炕上坐定下来,“太后,您也站了好些时候了,还是坐下歇歇的好。”
太后顺着娴妃的步伐来到榻炕上坐定下来,拉着娴妃的手轻拍了拍,别有深意的言道:“罢了。伺弄花草儿是哀家闲时无趣用作消遣的。娴妃你倒大可不必跟着哀家这老婆子折腾,与其在哀家这里耗费时日,倒不如多伺候伺候皇上的好。娴妃你来看看,眼下己入初春,就连哀家的这盆朵朵香也发了新芽,但是皇上的后宫却显的少了几分生机。哀家听说,前些时日皇后将四王爷的次孙程儿收为义子,并带在身边抚养,可是如此?”
娴妃笑了笑道,“太后您虽然深居慈宁宫内足不出户,但是对宫里的事务却是了若指掌洞悉万千。您说的没错,日前皇上己经下旨,将卧龙子程认作义子并接入宫中,由皇后亲自抚养。”说到此处,娴妃声调低了少许,继续言道:“其实这样也不错,子程乃是先帝的亲弟弟-四王爷的次孙,也是卧龙一族的血脉。如今皇上膝下仅有淳静一女,不免显的清静了些。子程进宫,皇上身边倒显的热闹了许多。”
太后正端着宫婢呈上来的茶盏浅抿着,闻得娴妃如此言语,当即不满的将手中茶盏重重的搁在身侧的小几上,沉声言道:“话显是如此说道,子程的确是我卧龙皇族之后没错。但是归根结底却非皇上所出,哪里有自己嫡亲之子来的亲近。如今皇上身子抱恙,皇后却收了个义子在身旁,她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娴妃!相信你心里比哀家还来得清楚吧?”太后面上神色不再有刚才的和悦之色,取而代之的却是满面不喜的精明。
“这......”娴妃哪里有不明白的道理,皇后身边并无子嗣,将有着皇室血统的程儿收为义子,并非为的仅是有人说话逗趣,这般单纯的目的。若皇上膝下一直无嗣,他日程儿便有机会册封太子,皇后身为程儿的养母,其身份自然更是稳如泰山,即使后宫中有人能替皇上添个一男半女,皇后膝下有了程儿,也并非无子傍身之人,日后太子之位究竟花落谁家也就要看各自的手段了。总而言之,皇后收义子之举,实则是有着极长远的计划的。
太后虽然深居慈宁宫,却毕竟是从后宫的腥风血雨中一步一步登上的高位,皇后这点心思又岂能逃过她的眼睛。再者如今皇后一宫独大,于后宫而言眼下的形势是极为不利的,宫中生存法则讲究的是平衡,犹如五行学说一般,讲究的相生相克之术阴阳互补之态。但是眼下的后宫,却唯有皇后一人独大,无人能与之平分秋色,久而久之皇后势力日渐膨胀,若真达到无人牵制的地步,皇上要想再有子嗣,想来便更是难上加难了。
这些道理太后懂,娴妃与皇后伺驾的时日相差不多,又哪里会不懂呢。只是如今的局势却并非她个人之力所以改变的,虽然心中担忧,却也感到无能为力。
“这......太后,请恕臣妾无能......”娴妃有些愧意的对太后言道。
“罢了,哀家并无其他意思。哀家只是在想,你与皇后伴驾的时日相差不多。皇上对你较寻常嫔妃而言,情义终归是深上许多的。哀家并非让你与皇后作对,只是让你时常在皇上身旁多作走动,不可让后宫向着一人独大的局面发展下去。你只需从中调制平衡即可,切不可让有心之人,心生妄念便好。”
太后如此言语,己经说的非常明了,娴妃闻言只得应承下来,又与太后好一阵闲话家常,方才告别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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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怎得从慈宁宫里出来,您便显的有心事一般,可是发生了什么让您不痛快的事情?”主仆二人缓行在返回沁兰宫的长街上,娴妃的贴身宫婢玉蓉关切的询道。
“唉!”娴妃一声轻叹,暗道:平衡后宫局面,太后说的容易,但是若真正实施起来又谈何容易。自己虽为妃位,但是她心中却是清楚,皇上对自己而言,当年丧子的愧疚与少年夫妻的尊重,更胜于男女之间的****。自己又以何种立场来平衡后宫势力,以达牵制皇后的效果呢?
“唉,若纯妃并未犯事,本宫便可如曾经一般,安安静静的呆在沁兰宫内。想当初,后宫之中纯妃时常于御前行走,那时后宫均衡牵制。如今没有了纯妃,这等烦心倒是落到了本宫的头上,唉!”娴妃低声一阵轻叹自语道。
玉蓉闻言,突然似想起什么一般,对娴妃言道:“娘娘,适才您提起纯妃,奴婢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
“哦,你想起何事,说来听听。”主仆二人脚下未停,继续前行着言道。
“听说纯妃娘娘进入静苑以后不久,便病倒了,好象是受了风寒之故。但是因为皇上有旨,任她在静苑内自生自灭,故而她的宫婢碧螺几次前往太医院里求诊,均被拒之门外,眼下纯妃娘娘过的甚为凄凉,奴婢心想,当初纯妃娘娘也曾帮过咱们的忙,如今她落了难,娘娘......”玉蓉说到此处,极为小心的看了娴妃一眼,见其面色并无异样,这才继续言道:“娘娘,不如想想法子暗中帮纯妃娘娘一把,不说别的,只先暗助她度过眼下的这道坎,您看合适吗?”
娴妃闻言面色微动,却久久不曾开口说话,玉蓉内心一阵忐忑,有些惶恐的言道:“娘娘,是奴婢多言了,请恕奴婢多嘴!”
娴妃这时止住了脚步,侧身对玉蓉言道:“走,去静苑瞧瞧去。”
“哎!哎!”玉蓉略感惊异的连连应声:“娘娘,您小心。”主仆二人转身,向着静苑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