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
皇后娘娘喜静,对于众嫔妃的晨间请安曾颁下懿旨,若非重要时节不必日日前往凤仪宫请安。因此众嫔妃晨间请安,在平日也并不曾齐齐聚集。但今日凤仪宫里却异常闹热,想来大家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全是冲着新册封的纯常在而来。各宫主位及贵人皆齐聚凤仪宫。唯有兰沁宫的娴妃一如既往的闭宫不出,不来凑这份热闹。对于娴妃的淡薄皇后也是见怪不怪了。
当中属喜妃来的最早,昨夜陆银雪一夜未归,她曾遣人暗中打探,当得知皇上之后也去了静萍轩时,心里便隐隐有些不安,虽不确定却仍然一夜难寐。不料,今日一早,皇上新册常在,并赐居静萍轩侧殿的消息传遍六宫,喜妃便肯定必是陆银雪无疑了。于是一大早,便憋着一肚子的郁结之气,来到了凤仪宫问安。
蕊妃与喜妃对面而坐,眉梢微动看着喜妃面色阴沉的静坐不言,脸上倒是露出少许调侃的笑意,对喜妃言道:“恭喜喜妃娘娘,贺喜喜妃娘娘!”
喜妃没好气的沉声应道:“蕊妃说话好生奇怪,本宫何喜之有!”脸色更是越发阴霾了。
蕊妃掩唇轻笑道:“本宫听说今日皇上新册封的纯常在,乃喜妃宫里曾经的粗婢陆银雪。照此算来,喜瑶宫中有人高升,自然是要恭喜的。”
喜妃闻言更是窝火,当日陆银雪奉命伺寝,皇上却拂袖而去。她满以为是因为皇上厌恶陆银雪之故,岂料事隔不久,却复而宠幸,并还赐了位份。如此一来,当日弃寝的名头倒是落在了喜瑶宫的名下,陆银雪却是撇了个一干二净。这让她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顿了顿,喜妃面无表情的言道:“皇上宠幸陆银雪,是她的福份。虽说曾是喜瑶宫的人,如今却己赐居在了静萍轩里,从此与喜瑶宫再无瓜葛,较本宫而言,又何来恭喜一说。”随即,话锋一转,对蕊妃言道:“静萍轩的锦嫔与蕊妃交好,是六宫皆知之事。如今她宫中侧殿有新主入驻,倒算得上是喜事一件。照本宫说,倒是要向蕊妃及锦嫔道声喜才是。”
蕊妃被喜妃反唇一击,干干的笑了几声:“喜妃说笑了。宫里又多了姐妹相伴,应是六宫众姐妹同喜才是,本宫不敢独享喜气。呵呵!”笑声干涩,令闻者及不受用。
众嫔妃闻言也颇有些无奈的勉强陪笑,目光不由得飘向殿外。
喜妃与蕊妃唇舌相争,早己是事空见惯见怪不怪之事,皇后索性也懒得过问,并不接话,目光只是淡淡的望向殿外,似乎也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终于,殿外传来尹德本的高宣声:“纯常见进殿!”随即传来银雪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众嫔妃终于安静了下来,个个直愣愣的看向正殿门处。
只见陆银雪一身粉装,鲜亮可人的款步而入,进殿后便端庄典雅高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随即,深伏而下,三拜九叩照礼数行初位叩拜大礼。
皇后看着堂下艳丽欲滴的银雪,淡声言道:“纯常在当真娇可怜人,可见皇上怜喜也在情理之中。”
说话间,扬手虚扶一把,尾指偑饰的紫金雕凤指套闪闪发光,正欲唤银雪平身。一旁的蕊妃却开口言道:“看来皇上果真是疼爱纯常在的紧。今日册封新位,就连宫内务府里配备的饰物份例,也与他人不同。若本宫没记错,纯常在发髻处的这朵绢花,不是平日里内务府平常分配的物件吧?”
皇后闻言抬眸看去,此时银雪行足大礼后,因未被允其平身,正伏身埋首保持着原状。故而后脑发髻处的绢花也显的格外扯人眼球。
“嗯,此绢花虽无独特之处,但花蕊处的红宝石镶串却是极为珍贵的。本宫记得,当年在潜邸时,皇上也曾赠过如此一朵绢花予本宫。如今一晃却己过去数年,本宫也上了些年纪,倒是这些个年轻水灵的人儿,偑戴着才更是养眼了。”言毕,皇后眸子里闪过一丝落寂。
皇后随口一声感叹,众嫔妃看向陆银雪的目光,顿时露出些许的不屑之色,更有甚者轻轻从鼻腔里冷冷一哼,语气里皆是对银雪浓浓的不满。
蕊妃则更是阴阳怪气的言道:“这可不行,内务府里是怎么办事的。区区一名常在,怎能偑戴如此珍贵的物件,虽是新人皇上也见宠爱,却也不能乱了矩规才是。”
说到此处,蕊妃顿了顿,看似无意却又如有意的扫了对面脸色阴沉的喜妃一眼,鄙夷道:“到底是粗婢出身,登不得大场面,一朝得志便忘了应有的身份。可见当初的主子是如何的好调教,这可真真的是应了一句老话了......”
说到此处,蕊妃顿了顿,见众嫔妃皆噤声不语的望向自己,显然都在等着她的下文,脸上便扬溢起得意的神色,似笑非笑的继续言道:“这可真真的应了‘物似主人形’这句老话了。”言毕,更是大刺刺的瞪了喜妃一眼。
众嫔妃闻言一阵轻笑。
喜妃没料到这样也能让蕊妃揪着一阵明讥暗讽,当下脸色一变,极为不满的瞪了银雪一眼,冷冷言道:“贱婢就是贱婢,即使登了台面,也终隐不了原本的一身狐媚,与旧主何干。蕊妃说话可得注意些分寸才是!”虽然喜妃面色无惊,但语气里却己有了隐隐的怒意,大有努力按捺欲发未发之势。
银雪伏地听的背心一阵冷汗直冒,初次向皇后娘娘请安,便勾起皇后娘娘满心惆怅,更是招来蕊妃的嫌言碎语及众嫔妃的不满,这可是她始料未及的。虽然适才锦嫔执意要她配上绢花,银雪心中便有些疑惑,但是却未曾想到此绢花皇后曾经也有一朵,而且还是皇上当年所赐。
如今她新人问安,便高调的偑饰着皇后曾经的饰物,如此一来,便少不得担上无尊托大之嫌了。
此时银雪心思转了又转,轻声言道:“蕊妃娘娘此言差矣。皇后娘娘德望重母仪天下,素有贤德之圣名,其所拥有之物自然是最好的。银雪有幸在无意间偑得与娘娘同样式的绢花,更是银雪天大的福份。再者说了,是尊是卑早己有了定数,皇后娘娘曾经偑此花绢,乃‘人戴花,花饰人’。而银雪偑此花绢便是‘花戴人,人饰花’。银雪如泥,纵然满头艳饰鲜绢,也不能与皇后娘娘的气度与尊贵相较而论,又何来尊卑不分的说法呢?”
“你!”蕊妃没料到粗婢出生的银雪,竟然胆敢在众人面前反驳自己,不由怒急的暗喝一声,正欲发作。久不开言的皇后淡淡的开口了:“罢了,此事原本也是小事一桩。纯常在偑饰的物件虽显张扬,却并无逾越之处,纵然她是粗婢出身,却终归是皇上看中的人。从今往后大家便是姐妹,共同尽心服伺皇上,前事再提再则无意义。”随即对伏地己久的银雪言道:“纯常在,平身入坐吧。”
银雪闻言,对皇后又再叩了叩首,应道:“银雪谢皇后娘娘恩典。”这才吃力的拖着跪的快发麻的双腿,困难的起身,恭敬走向一侧的八仙靠,身子前倾谨慎的坐定。
对于银雪高调的偑饰,皇后也并未过多追究,蕊妃也不再多言,只得讪讪的一笑,不再多言。
“怎得不见锦嫔前来,本宫己有几日未见到淳儿,倒还真有些挂念的紧。”皇后不再与银雪说话,环视在场嫔妃,轻声询道。
众嫔妃这才发现,平日里请安都会在场的锦嫔今日却迟未现身,也不紧有些奇怪起来。
殿门口伺候的尹德本闻言,立即上前叩首应道:“回禀皇后娘娘,适才锦嫔娘娘着人前来传话,说是淳静公主昨儿受了少许风寒,睡的不太安生。今儿一早己招来太医诊过脉,也开了方子。公主病中撒娇,缠着不让她离去,锦嫔一时走不开。今日请安想来会迟些时候。”
皇后闻言,宽厚的言道:“既是如此,便让她在宫里好好照顾淳儿,也不必来回奔波了。”
银雪低眉顺眼的静坐一旁,闻得尹德本如此言语,眼帘微抬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暗道:锦嫔果真是好照应,给我下了个大大的绊子。自个儿倒是寻个借口不肯露面了。
接下来,众嫔妃好一阵闲话家常,便向纷纷皇后娘娘施礼退了下去。银雪随众人缓步向殿外走去。
走出殿门,转角走在长街上,碧春终于忍不住处对银雪轻声言道:“小主,刚才您说的真好,说的蕊妃娘娘接不下话去,呵呵!”
银雪缓步慢行,目光遥望着漫无尽头的长街深处,淡声语道:“说的好又有何用,无非是狡辩几句,让自己有个台阶下罢了。再者绢花的确插在本小主的髻间,托大不尊的罪责,依然也是坐的实实的。好在皇后宅心仁厚,并未过多计较,这一页也算是有惊无险的揭过去了”
说到此处,银雪轻叹一声言:“不过锦嫔如此做法,本小主倒是省心了,日后与她同处一宫,也不必刻意假意虚奉了,早早的摆明立场岂不是更好。”
“如此道来,锦嫔娘娘这样一折腾,小主倒是看清了对方的立场,大家日后也不用惺惺作态如此费心了。”春碧的确机灵,经银雪略微一点,便想的异常透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