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脚步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向大地传送着美好的祝愿,也向人间传送着警醒的寄语。一年之计在于春,这古老而富有哲理的警言无不令人思考,无不令人迎春而行而动。
中央音乐学院积极响应春的呼唤,响应党中央的号召,要想创作出无愧于时代,无愧于祖国和人民的扛鼎之作,就必须投入到火热的生活中去,投入到时代前进的伟大洪流中去,深入的体验生活,感受祖国翻天覆地的变化,写出优秀的作品。
为此中央音乐学院音工团的全体编创人员和演唱人员分为三队,分别到部队、农村、工厂熟悉生活,体验生活,捕捉生活的闪光点,采撷美好的事物,激发创作的灵感,完成时代所赋予的创作任务。
这无疑是春之点拨。
无疑是春华秋实的必由之路。
人们被这开创新时代的创举鼓舞得豪气冲天,意气奋发,充满了凌云的壮志。
万桐书同样激情难抑地投入到开创新局面的举措中,锻炼自己,磨练自己,成为有为的创作者。
他随农队到冀中深泽县体验生活。
深泽县位于保定和石家庄之间的东部,紧靠滹沱河,属于1937年抗日战争时期建立起来的革命的老区,有着良好的革命传统。
这里以闻名中外的平原游击队和铁道游击队的光荣事迹而引人注目。
万桐书在这里耳闻目睹了许多有关抗日的动人事迹和遗址,深深受到了鼓舞,激起创作的冲动,写出了不少感人的音乐作品。
万桐书所在的小组一共有6人,留在了子位村。
子位村当时有两千多户人家,约有六千多人。是个比较大的的村子。
这里的村民有很高的政治觉悟,在抗日战争时期曾被誉为“定南一区”的光荣称号。
万桐书参加了新村新政权的建设,参加了全村的土地“评产定量”,通过“三榜定案”的工作。
他们又协调组织村东、村西两边的吹歌会。这次的吹歌音乐大会可以说是新村政权建立之后的一次新气象。
在这里万桐书受到了很大的教育,了解了农民的生活和愿望,熟悉了农民的生活和感情,对吹歌大会上出现的音乐特色有了浓厚的兴趣,对他以后的音乐创作无不有所启发有所激励。
农村生活的体验使万桐书开阔了眼界。
时代的伟大变革使万桐书的思想境界有了崭新的提高,明白了作为一个文艺工作者的伟大使命是极其艰辛而又无比光荣的,不投入火热的时代洪流中是创作不出伟大音乐作品的,为此,他下定决心要在时代与生活的召唤中去创作出叫的响的音乐作品,满足广大人民群众的精神要求。
由于深切的感悟,他在农村的工作做得特别出色,赢得了上下一致的好评。
万桐书从农村回到天津受到中央音乐学院院部领导的表扬。
他创作的新民歌也在院部传唱起来,受到广大师生的欢迎。
不久,万桐书从创作组调到院部的音乐研究部,筹备院部展览会的展览工作,组织学院师生音乐会的演出事务,负责研究部编辑的《工农兵歌曲集》的组稿等工作。
1950年9月连晓梅的优异的成绩毕业后参加了工作,在人民音乐编辑部作编务工作。
在中央音乐学院工作的万桐书和连晓梅可以说是如鱼得水,工作成绩很优秀,受到了院部的好评。
他们在工作中相互切磋,共同提高,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人们都说他们夫妇的音乐天赋很高,又很勤奋,加之中央音乐学院的条件优越,他们一定会在音乐上创造奇迹,成为别人瞩目的全国明星,博得世人的惊羡。
正当他们奋发努力,攀登音乐高峰的时候,事情的进展突然发生了新的变化,这是万桐书夫妇始料不及的事情,他们感到身不由己。
1951年1月,新的一年刚刚来临不久,万桐书被研究部主任李元庆同志叫去谈话了。
李元庆对万桐书很器重,认为万桐书在研究部是顶梁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是无所不能的音乐人才,将来必能成大器,事事依靠万桐书,把重要的艰难的工作全交给万桐书完成,而且完成得很出色。
李元庆不愿让万桐书离开他的身边,惜才之情使他迟迟不愿找万桐书谈话。
但他身不由己,这是院领导的决定,不能不去执行。
他出于无奈,只好找来万桐书,含糊其词地跟万桐书谈话,心想万桐书最好能拒绝他谈话的要求,以便继续留住万桐书。
他是出于本位主义,出于研究部的需要而生出这种念头,但又不好明说,怕落个不支持院部意见的口实。
李元庆很为难,不得不采取试探的口吻对万桐书说话。
他很客气地让万桐书坐在他的对面,显得很热情又很神秘。
“桐书”李元庆心事重重地看看万桐书,似乎难以启齿地说:“有件事,想征求你的意见。”
“什么事?”万桐书觉得主任今天有些不爽快,怎么吞吞吐吐的,便有些疑惑地问,“主任有话直说吧!”
“这件事还得听你的意见。”李元庆对万桐书有些暗示的说:“我说了不一定算数。”
万桐书更加疑惑了,他说:“究竟是什么事?”
“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李元庆想了一会儿,接着说,“你是否愿意支援新疆,去那里工作呢?”
“什么工作?”万桐书不解其意地看着李元庆,“让我去做什么?”
“去抢救一套十二木卡姆”李元庆郑重其事地补充道:“那是新疆维吾尔族很有名的传统音乐,快失传了。”
“快失传了?”万桐书感到问题很严重,产生了兴趣,“为何会失传?有这么严重吗?”
“有!”李元庆不敢隐瞒地说“那是一套规模宏大的古典音乐,很珍贵,现在传唱的人很少了,所以面临失传的危险。”
“所以要抢救?”万桐书顿悟似地道:“为何让我去?”
“他们说抢救的难度很大,需要合格的人才去抢救。”李元庆有些为难了,他解疑似地说,“他们认为你合适。”
“他们是谁?”万桐书心有所明,但偏要追问,“院领导吗?”
“是的。”李元庆似有所虑地点了一下头。
“我明白了。”万桐书从李元庆的表情上看出了他的矛盾心理,看出了他的无可奈何。
万桐书到农村体验生活时从吹歌会上认识了民歌的广泛意义,体会到民歌是一切音乐的源泉,没有民歌便没有音乐的灵魂,没有音乐的提升与发展。
所以他对民歌抱有很大的希望。
而今李元庆谈到了新疆维吾尔族古典音乐十二木卡姆面临失传的危险,他很忧虑,也很关注,认为自己有责任尽一份抢救的能力,为音乐事业的发展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贡献,也未尝不可。
他想:既然院部领导让李元庆找他谈话,那就说明这件事已经决定了,没有推诿的可能了。
他从李元庆的谈话中已经听出了这样的意思:此事的人选非万桐书莫属。
他已经估计到李元庆很可能不同意自己去新疆而受到院领导的批评。
否则,李元庆的情绪不会如此低落。
李元庆的惜才之情我可以理解。
但我不可以让爱我留我的人为难。
我应当有鸿鹄之志而摒弃燕雀之巢恋。
既然院领导认为我合适,那么我就应当毫无条件的服从。
新疆是有名的歌舞之乡,我向来仰慕,既然机会来了,我又何必退缩呢?
小时候听母亲不止一次地说过,我曾被家乡的画眉鸟无休止的引诱去西园去西峰口,我虽然被母亲找回了家,但那些眷恋我的画眉鸟却恋恋不舍地向西部飞去了,从此再也没有见到画眉鸟远去的身影。
后来我在梦中不止一次的梦见那些多情的画眉鸟来找我,唱着引领我的歌儿,说跟它们向西部飞去,说西部有广阔发展的天地,有消除生命之忧的生态环境,有施展歌唱的大舞台,有实现理想的大世界。
当我从梦境醒来时,那些充满灵性的画眉鸟唱着歌儿,从我的窗户向西飞去了。
如今想起来,那些梦中的往事好像就在眼前,让我无法拂去,无法忘却,实在是回味无穷啊!
难道我幼年时梦想又回到了青年时的现实吗?
那些可爱的画眉鸟的密语与寄托难道是上天对我的暗示与隐喻吗?
难道现实的安排就是要让我这个青年回归到幼时的梦境中完成画眉鸟的寄托吗?
这不就是梦幻与现实的巧妙的和谐吗?
人生就是这样的奇妙。
幻想在我的身上应验了。
偶然的幻觉现已变成了理想的必然。
我还犹豫什么?
一切都该顺应时势的变化与发展。
我应当顺应时代的召唤,到我该去的地方做我该做的事情。
决定了,我愿去新疆——那里是我发挥才智的好地方。
万桐书从纷乱的思绪中回到现实,面对看着他的李元庆,果断地说:“李主任,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别为难,我想通了,我愿意去新疆,请你转告院领导,谢谢你。”
“什么?”李元庆没有想到万桐书同意得这么快,这么干脆。他疑惑似的问:“你真的同意吗?”
“是的,我同意去了。”万桐书坦诚而又大度地说:“新疆是个好地方,抢救十二木卡姆是光荣的任务,我决定去,决不后悔,请你立即转告院领导。”
“那好吧!”李元庆看万桐书态度坚决,口气坚定,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便道,“我去转告院领导,你等他们的回话。”
“好!”万桐书站起来微笑地说:“谢谢李主任的关心。”
万桐书回到家里对妻子连晓梅说了这件意想不到的事,连晓梅霎时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说:“你同意去吗?”她盯着万桐书,那眼神似乎在问,“你考虑好了吗?”
万桐书点头说:“我考虑好了。”她有点怀疑,万桐书又补充说,“这是院领导的决定,我服从了。”
“但是——”她停下来,又想了一会,说:“这里的条件这么好,对你的前途大有好处,你不可惜吗?”
“不可惜。”万桐书果断地说完后,又进一步解释,“抢救新疆维吾尔十二木卡姆是大有作为的,也许我的前途就在那里。”
“谁说的?”她怪怪地看着万桐书,又说:“你就那么自信?”
“凭感觉。”万桐书坦率地告诉她,“那是一套很有价值的民族音乐,值得我去,你呢?”
“那还用说?”她毫无犹豫地回答:“妇随夫唱,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好!”万桐书激动地抱住她亲吻着说:“你真不亏是我的好妻子。”
她快乐地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问万桐书:
“新疆在什么地方?”
万桐书说:
“在西北边疆。”
“什么时候走?”
“等通知。”
“那我们也该早点准备一下。”
“好。”
五十年代的年轻人对祖国怀有深厚的感情,对党的号召格外的响应,为了党的事业他们是不讲条件,不计报酬的。
五十年代的年轻人讲究的是无私的奉献精神,党指到哪里,他们就战斗到哪里,党的需要就是他们的理想。
作为五十年代的万桐书夫妇也同样对党怀有深厚的感情,也同样乐于为党的事业献身,在他们的身上体现着时代的烙印。
理想的实现离不开祖国人民的需要,这就是他们共同的心愿。
他们为这心愿可以付出一切代价,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
这就是他们在当时的心声。
得到李元庆的汇报后,时任全国音协主席和中央音乐学院党组书记的吕骥很高兴,找万桐书谈话说:“新疆有一套维吾尔族的音乐叫《十二木卡姆》,现在会全唱的人很少,即使会全唱的人也年纪大了,如果这些老人不在了,十二木卡姆就会失传,所以,必须抢救,组织考虑,唯有你能担当起这个艰巨的任务,因为,你是音乐方面的全才,不会让我们失望的,你去新疆后,一定要注意搜集整理,不能失传。”
听了吕骥的语重心长的话,万桐书更有信心了,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他回家把吕骥的话告诉给连晓梅,连晓梅也舒展了眉头,显得很高兴,乐于去新疆。
吕骥的话对他们产生了极大的鼓舞力量,他们认为吕骥是个有远见卓识的人,所以对去新疆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对抢救十二木卡姆产生了极大动力。
那么,吕骥又是何许人也?
吕骥在1909年4月23日出生于湖南湘潭,自小学会二胡,笛子等多种民族乐器。
1932年春天在上海加入左翼剧联,同年在武汉与张庚,陈荒等人组建了武汉左翼剧联。1935年2月起负责左翼音乐小组的工作。
他先后创作了歌曲《新编九一八小调》、《放下你的鞭子》、《中华民族不会亡》、《保卫马德里》、《自由神》、《武装保卫山西》、《抗大校歌》、《毕业上前线》等。
1944年先后任东北大学鲁迅文艺学院院长,东北音乐工作团团长。
1949年任中央音乐学院的院长。
他是著名的音乐活动家,音乐理论家,作曲家。
对这样一位权威音乐家和有声望的领导人,万桐书夫妇自然很尊重,很崇拜,很信赖。
能够得到吕骥的重视和信任,万桐书夫妇感到很自豪。
吕骥指示的方向和道路是不会错的,是大有前途的,他绝不会误导他们。
这是万桐书夫妇得出的结论。
所以,他们满怀信心满怀希望地奔赴遥远的新疆,完成新的历史使命。
万桐书夫妇经过思考认为学院领导之所以重视新疆维吾尔十二木卡姆套曲是有重要原因的,肯定是中央领导的重视与关注,才使学院如此关心,如此大费周折的选择合适的音乐人去新疆抢救十二木卡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