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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家园或一个春天的童话(3)

有两部反映我们新疆的电影《冰山上的来客》和《阿娜尔汗》,一个是故事情节好,一个是影片插曲好。前者的阿米尔和真假古兰丹姆,那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一句“阿米尔,冲!”的台词,又让多少人时常挂在嘴上。而影片中的《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和《怀念战友》,则一经传唱就红遍大江南北,成为经典歌曲,永远存留在人们的心底。后者是反映一对维吾尔族青年男女爱情的故事片,我们懵懵懂懂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但主人公在灿烂星空下的一段真情独白,却深深打动了我们的心。

“我的琴声多么响亮多么悠扬

莫非装上金子的琴弦神奇的琴弦

我们婚礼多么欢乐

心中燃烧着爱情的火焰

我们婚礼多么欢乐

心中燃烧着爱情的火焰

啊天空是我们宽敞的客厅

大地是我们华丽的地毯

星星月亮是我们客人

红柳沙丘做我们陪伴

星星月亮是我们客人

红柳沙丘做我们陪伴

啊石榴花一样的阿娜尔汗

我们的心儿紧紧地相连

纵然苦难像重重高山

不能把我们爱情阻拦

纵然苦难像重重高山

不能把我们爱情阻拦”

当然,我们也对那些外国影片津津乐道。譬如朝鲜电影《摘苹果的时候》里滑稽的班长大叔,只要他一出现,不但赢得摘苹果姑娘们的一片笑声,也让我们笑得肚子疼。而《看不见的战线》当中的特务“老狐狸”,只要他一出现,肯定没有好事情。最吸引人的还是阿尔巴尼亚电影,包括《地下游击队》《宁死不屈》和《第八个是铜像》等,都是战争片,都有英雄人物,让人过目不忘。“阿格龙不是第一次犯这样的错误,我提议,他不能参加这次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这是《地下游击队》的一句台词,我特别喜欢,时不时要重复一次。“消灭法西斯,自由属于人民!”这是《宁死不屈》当中游击队员的接头暗号,那位脸上长着一颗大大黑痣的被俘女游击队员,面对死亡威胁笑脸面对,真正是宁死不屈的钢铁战士。

还有一部罗马尼亚电影《多瑙河之波》,故事情节并不复杂,也就托马、米哈伊船长和安娜三个主要人物。然而这部影片的轰动效应,却是前所未有的,凭什么,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就是搂搂抱抱、亲亲热热,特别是司马义光棍,从这个电影院出来,接着又进另一个电影院,一天可以看上两三场,而且越看越上瘾。因此就有人总结说:朝鲜电影哭哭笑笑,越南电影飞机大炮,阿尔巴尼亚电影莫名其妙,罗马尼亚电影搂搂抱抱,中国电影新闻简报。

为解恨,踢了“美国鬼子”一脚

仔细一想,乌鲁木齐就是围绕着东西南北四大门,向外延伸和拓展的,而围绕着乌鲁木齐,又有四个近郊公社,而且一律带一个“红”字,红星、红光、红旗和东方红。靠近城边的村队,种菜和搞副业,远一些的则以种粮食为主,兼顾一些养殖业。

城市不是很大,楼房也不是很高,小西门一座9层楼,就算是突出的一个建筑了,不过那是专事消防灭火的,平常老百姓难得靠近。饮食服务行业中,小一点的统称食堂,譬如有名的一食堂、二食堂,大一点的叫饭店,譬如人民饭店和群众饭店,外加一个天山大厦。而八楼则是要仰着头看,一次老家吐鲁番来了亲戚,非要我们带着去瞧瞧八楼,到了跟前一仰头,头上的花帽都掉了,就说:“胡大呀,房子上面又盖房子,这么高,人咋上去啊!”

二道桥有一个二道桥商场,人民广场东侧是天山百货大楼,大十字有天山商场和糖业烟酒大厦,西大桥过来则是红山商场,到了友好那个地方,还有一个友好商店,一排平房,五金、百货、副食品都有,捎带医药和图书,是一个综合性商店。

吃饭要粮票,而且分为地方粮票和全国粮票,扯布要布票,同样分为地方的和全国的。钱不多,东西也不多,就见出差的人去的时候两手空空,回来的时候拎着大包小包。有身上穿的服装,有吞进肚子里的食品,也有作为身份象征的东西,譬如金星钢笔和上海手表,那可是值钱又提精神的高档货,别在胸前,戴在手腕,是一种炫耀,也是一种实际需要。

我们家最值钱的东西就属一台缝纫机了。一家七口,五个孩子,少不了缝缝补补的针线活,缝纫机就派上了用场。父亲结识一个当兵的,说是复员回老家结婚,家中“三转一响”,就差一台缝纫机,好说歹说让父亲忍痛割爱,父亲没有办法,就让这个河南朋友拆卸之后,装在两个纸箱子里面拿走了。我们问父亲啥叫“三转一响”,父亲就说是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收音机,时下农村就讲究这个,既然是朋友,人家张口了,就只好答应了。

没有了缝纫机,家中就一时听不到轮子转动的声音,可这并不影响我们让更大的轮子转动起来。谁家来了亲朋好友,而且正好骑一辆自行车,我们就像过节似的轮番上阵,个子大一点的,腿一跨就坐到座包上,矮小一点的,就只能将一只脚从三脚架当中伸过去,屁股一撅一撅、身子一伸一伸,沿着人行道一圈一圈接力赛,直到掉了链子,这才悄无声息将自行车放回原处,随即猴子一样不见了踪影。

这一天我正在享受自行车的快乐,就听刚从外面回来的哈斯木说,人民广场来了一群外国人,人都撵过去看新鲜呢。我们一听来了外国人,不由分说爬上公共车就去了。到跟前一看,里三层外三层,人都挤成了黑疙瘩。好不容易从人缝中钻进去,一瞧还真是的,有的高鼻子、蓝眼睛、黄头发,有的全身黑透,牙齿却白得耀眼,有的穿着长袍,裹着头巾,一个个手上拿着各种颜色的纸糊三角旗,随着一个拿着扩音喇叭的人高喊着口号:“打倒美帝国主义!”“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再一瞧,还有一个戴着头盔,鼻子上架一副黑色墨镜的美国鬼子,在森林一样举起的手臂下,吓得瑟瑟发抖。

“美国侵略者在越南、老挝打不赢,阴谋策动朗诺—施里玛达集团的反动政变,悍然出兵柬埔寨,恢复轰炸越南北方,激起了三国人民的愤怒反抗!”听着扩音喇叭里义正词严的声音,我就有些怒不可遏,趁人不备踢了美国鬼子一脚,旁边一个人发现了,就笑着对我说:“那是演员,不是美国鬼子。”我不相信,就凑上去仔细瞧,一看头发是假的,胡子也是假的,再一看那个黑人,脸是染的,胳膊上套着长筒黑袜子,嘴一张,竟然都说中国话,这才觉得冤枉了那个“美国鬼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原来这是一次宣传活动,庆祝毛泽东主席1970年“5·20”庄严声明公开发表,题目就叫《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败美国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声明中有许多经典的句子,譬如:“美帝国主义看起来是个庞然大物,其实是纸老虎,正在垂死挣扎;弱国能够打败强国,小国能够打败大国;小国人民只要敢于起来斗争,敢于拿起武器,掌握自己国家的命运,就一定能够战胜大国的侵略!”语句铿锵,掷地有声,大长中国及全世界人民的志气,大灭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的威风,真是痛快。

还有一种痛快,是到乡下体验一种自力更生、丰衣足食的童年乐趣。一到秋季,各个单位都要为大家的冬菜找货源,其中土豆就是最重要的品种。于是我们就结伴坐上大卡车,来到附近一个生产队,在大人们忙着装麻袋和过秤的时候,学着农村孩子的样子,掏地坑、垒土灶、烧土豆。

所谓炉灶,就是原地简单挖一圆坑,留出风门,随后找些大小不一的土坷垃,呈金字塔状垒就一个土窑。等火将土坷垃烧得颜色发白,封死风门,从塔顶捣一豁口,将洋芋扔进去,最后打碎土坷垃,埋上土,等着享用。

洋芋个头不能太大,否则烧不熟,太小了也不行,容易烧焦。最好拳头大小,一坑子烧出20来个,远远闻着都香。只是洋芋太烫手,捧在手上不停倒手,吃进嘴里,烧在心上,等回到家时,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父母就开玩笑说:“咋像驴打滚一样,浑身上下都是土啊!”这才想起拿上扫把,走到院子,彼此做着鬼脸打扫身上的灰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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