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未知世界的探索
从古代中国的核心地带河南、陕西往西,过了宝鸡①便越来越荒凉,兰州②以西渐渐展开了无边无际的戈壁和裸露的荒山,沿着天山山脉往西南走,顺着丝绸之路过帕米尔高原,一路上尽是乱石戈壁、荒山和浩瀚的大沙漠。这样的路途对于习惯了“三五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农耕生活的人来说,绝不是理想的去处。但是几千年来,总有一些富于冒险精神的人,或为了商业利益(比如“玉石之路”和“丝绸之路”上的商人),或为了国家使命(比如出使西域的张骞),或者为了精神追求(如西天取经的法显、唐玄奘),勇敢地穿越这些地方。
在典籍之外是不是还有人穿越过这片荒凉的大地呢?答案是肯定的。在哈密七角井③细石器时代遗址上,发现了与甘肃、陕西及华北一带风格一致的石器,并且还有产自中国东部地区的茶叶和丝织品,这说明早在没有文字记载的新石器时代,就有人从东方进入新疆地区谋生,或者说有人去过东部之后又回到了西部。还有一些身材高大、眼窝深陷的人,从湿热的印度次大陆绕过昆仑山、兴都库什山和天山山脉,进入新疆的西部地区赶羊放牛。他们不知道怎么就慢慢聚集在大漠深处的罗布泊周缘地区,在那里建立城市、开辟农田,紧接着他们中的一些人又在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四周开荒建城,让恐龙时代之后沉寂了6000多万年的大陆重新充满了生机。
那些不穿徒步鞋、没有GPS定位系统、不背大旅行包的人在万古荒原上四处游走,时不时地从大沙漠上穿过,翻越连大雁都要费很大的劲才能飞越的高山,带着一种叫做玉石的沉重石头往东去,一直走到中国的辽河流域和黄海之滨,从东方带回来精致的陶器、丝织品和茶叶。他们有的往西去,带回来琉璃、铜器和铁器。
到了18世纪末,在欧洲的西北部,出现了以蒸汽机为代表的工业文明。那些发出令人恐怖声音的大机器日夜不停地转动着,生产着超出当地人需要的各种各样的东西。为了把这些东西卖出去,人们需要迅速地扩大市场。这时候他们发现,他们的世界已经变得狭小无比,他们需要去探索、去开拓。于是一批又一批极富冒险精神的人向着遥远的亚洲腹地进发,走向那片神秘的未知土地。
斯文·赫定的功绩
在19世纪即将结束的时候,一位名叫斯文·赫定的瑞典人历尽千辛万苦来到了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边缘。这位积累了丰富文化知识的探险家,对秘境中的人和事进行了大量的科学记述,他在穿越大漠的时候发现了古老的楼兰国故地,与此同时还将大量的中国文物带回了欧洲。
虽然中国古代典籍对新疆多有记载,但是新疆作为一个重要的文化单元呈现在世界的面前,却是由欧洲的探险家开创的,斯文·赫定就是一个划时代的人物。
紧接斯文·赫定而来的是匈牙利籍英国探险家斯坦因,他对亚洲腹地的地理进行了现代化的测绘,对绿洲中的居民进行了人类学的考察,对多处古遗址进行了挖掘,还用了一些不那么绅士的手段,带走了敦煌大量的珍贵文献。
斯文·赫定和斯坦因等探险家从神秘的亚洲腹地带回去的东西,引起了欧洲人的极大震动,最引起他们震惊的,是他们的远古祖先曾经在那片被大漠和戈壁隔绝的地方生活过——在楼兰墓葬中发现的人属于“深目高鼻”的古欧洲人种。如果说楼兰古国是个民族成分十分复杂的国家,那么,这些古欧洲人到底是什么民族?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而千里迢迢奔赴楼兰?后来他们又去了哪里?面对楼兰,斯文·赫定迷茫地自问:“我很奇怪,我们瑞典怎么就没有一块比我在楼兰发现的木简和纸片更古老的石头?”
此后,各种猜测、研究、著书立说、学科建立风起云涌,那片难以进入的土地成了学者们争相议论之地,以致美国人类文化学家摩尔根断言:“塔里木河流域是世界文化的摇篮,找到了这把钥匙,世界文化的大门便打开了。”
塔里木盆地周缘地区的确曾经有过高度发达的文化,而且对于亚洲东部与西部的文化交流曾经做出过巨大的贡献,但是它毕竟是流而不是源,它并不是人类古代文明的发源地。但是如果因为它的久远荒僻而贬低它的价值,也是极其无知的。它毕竟是亚洲人或可以说是全人类文明链条上重要的一环,甚至是金光闪闪的一个环节。
①宝鸡:隶属陕西省,是华夏始祖炎帝的故乡,素有“炎黄故里”美誉。
②兰州:甘肃省省会,地处黄河上游。
③哈密七角井:是新疆乃至全国蒸发量最大的地区之一,也是新疆著名的“百里风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