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很奇怪的梦
自从前些日子在在梦中遭遇了那头异兽，柳轩几乎每日都要进入那个梦境。
不过每次都一样，自己与那头异兽之间，似乎隔着难以言喻的距离，不管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看清异兽全貌。
而每当那异兽张开眼睛，在那巨大的竖瞳注视下，柳轩毫无疑问的醒来，仿佛被驱逐出来了一样。
“小五，精神不太好啊。”站在柳轩身边的顾青衫，有些在意地看着柳轩，开口问道。
此时两人都在天枢峰，不光他俩。此时还在帝山的所有“空”字辈弟子，都齐聚在了天枢峰望仙台上，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几派的代表弟子，以及一些有名有姓的散修。
整个神州正派，为了这个千年一遇的“妖魔劫”，在此会盟。
作为统领正派的五大宗门的长老们，坐在高台之上。
帝山玄门掌教真人玄虚，鹤发童颜的老者，同样也是所有人中修行时日最久，历经磨难最多，道行最深的真人，大乘后期的修为可以说是傲视全场。
蓬莱仙岛的代表便是那高大的虎屠真人，坐在那里，似乎显得整张桌子都变小了，脸上仍旧是那哈哈的笑容模样。
雪华宫赛雪长老、梵音寺正善禅师，以及昨日在正门，与司徒焚寂暗中比试的，天池剑宗司通明。
尤其是司通明，在几位长老的衬托下，年轻的过分。
不过天池剑宗与其他宗派不同，作为司莫邪的独子，却也勉强够得上资格了，即使修为上与其他几位，差了不是一点半点，毕竟司通明的修为，仅仅是元婴初期。
“师兄，师弟我最近不知为何，总是发梦。”下意识的看了周围一眼，柳轩小声向顾青衫回道。
此时时辰未到，所有的弟子都在高台下面等待。
“什么梦？”听到柳轩的话，顾青衫却是来了兴致，连忙问道。
“就是……”柳轩刚想要将自己的梦境告诉顾青衫，看看三师兄有何解读，但是看到前方司徒焚寂不经意的瞥过来的视线，便连忙眼观鼻鼻观心，静立在那里。
顾青衫则是轻轻的摇了摇头，这种说话讲一半的情况最是讨厌，不过看来，一直到会盟结束，这个听话的小师弟，都不会再开口说话了吧。
“啧啧~”顾青衫忍不住撇了撇嘴。
……
慢慢的，整个望仙台逐渐安静了下来，连高台上一直在低声交流的首座们也安静了下来。
时辰已到！
玄虚站起身来，顿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诸位道友，今日能够齐聚我天帝山玄门，乃是一大幸事，不管是对于诸位道友，还是天下苍生。”与那苍老的外貌一致，玄虚的声音也如同一个老叟一般沙哑。
说到这里，玄虚的双眉却是渐渐皱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沉重无比：“关于这次妖魔劫，还请蓬莱仙岛的虎屠道友来说明一下，对于妖魔劫，蓬莱仙岛却是更为熟悉。”
玄虚说着，目光落在了高大的虎屠道人身上。
“哈哈哈，既然玄虚掌教给虎屠这个机会，那么虎屠也不谦虚了，这妖魔劫，本派却是记录比较详细的。”拍了拍自己的光头，虎屠站起身来，看向高台下方，内心却是不得不再次暗叹帝山底蕴之丰厚。
单单是眼前的“空”字辈弟子，帝山无论是从人数上还是修为上，都比蓬莱岛要强出一线。
“蓬莱家业不及帝山，但是对于妖魔，却是仗着地利，多少了解一些。”
“虎屠道友过谦了。”玄虚微微颔首，脸上早已经恢复了那种风淡云轻的笑容。
“虎屠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哈哈。”再次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虎屠踱步出来，微微低头，似乎在组织着语言。
不久，虎屠边抬起头来，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妖魔劫，却是自从轩辕黄帝平定蚩尤魔开始，千年一遇的众生劫难。蓬莱建派三千年，要说这些劫难有什么相像的地方，那便是每次劫难，都是由女魃出世为起，陨落为终。持续时间却是几十年，几百年不等。”
伴随着虎屠的话语，望仙台下的年轻弟子门，又忍不住低声议论了起来。
尤其是十几年前被派去灭魔的十几名“空”字辈弟子，更显兴奋。
千年大劫啊！没想到当初他们却是去阻止千年大劫！
虽然最后功亏一篑，被那妖魔给“逃”了，不过好歹是经历过如此重要的事情了，也能好生说道一阵了。
“十几年前玄门、蓬莱倾尽命数高手，却也只能将那女魃降生地点推测的模模糊糊，实在是因为那太古妖物身上因果巨大，天机混淆难辨，被那妖物逃了出去。”叹了口气，不光虎屠，所有听到的人，都感到无比的可惜。
“虎屠道友不必可惜，只要我等天地为盟，此次妖魔劫，定然也只是有惊无险。”冰冰冷冷的声音，说话的正是雪华宫的赛雪长老。
从其语气中，却是并没有将那女魃放在眼里。
“哈哈哈，赛雪长老说的是。”如同一尊弥勒佛一样哈哈一笑，虎屠又习惯性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只要各路道友齐心协力，定然是邪不胜正，万魔俯首，哈哈哈。”虎屠说完，便笑眯眯地坐了下去。
“这个虎屠还真是圆滑。”顾青衫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
“圆滑？”柳轩有些不明所以，柳轩本不想说话，但是顾青衫一句话就挑起了他的好奇心。
“嘿嘿，这个大和尚，可是颗七巧玲珑心，蓬莱岛我见过的几个长老，就属他最是圆滑。”顾青衫笑了笑。
就在两人小声交谈的时候，望仙台上的虎屠又讲了一些当年妖魔劫的记载，这个程序，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玄虚再次站了起来，顿时场面一静。
目光从其他门派长老身上扫过，随后又扫过了台下的众弟子。
缓缓吸了一口气，玄虚的眼神也慢慢沉寂，低沉的声音传入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
“请——天地盟书！”
……
一股玄之又玄的奇妙感觉瞬间在柳轩的心头扩散，不自觉的抬头看向天空中。
“是师傅！？”柳轩微微一惊。
只见半空中一柄木剑，木剑上盘坐着一名干瘦老者，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如同僵尸一般，不是开阳首座华虚是谁。
下一刻，半空中的华虚一扬手，半空中一卷玉简缓缓舒展开来……
“这便是……天地盟书么？”看着半空中的玉简，柳轩喃喃地说道。
不错，这次会盟，自然不只是口头说说。
此次来帝山玄门的各派长老弟子，都要将自己的一丝元神执念打在这天地至宝，天地盟书之上。
天地盟书乃至宝，源头已无人可知，只知道它如同一丝神念，潜伏在人元神深处，直到此人死亡，便另寻宿主。
得到天地盟书，修炼自然事半功倍，只不过天地盟书最大的作用，却是如同它的名字一样。
若定定下了盟约，那么此人气运便与盟书相连，倘若违背盟约，便气运受损。
此次结盟，各大派分别派出自己的主要弟子与一名长老，这些都是下一辈的重要人物，关系到门派将来，自然能够对门派起到约束作用。
只不过，司徒焚寂却是并没有将神念投入，司通明也并没有，还有一部分事先被嘱咐过的“空”字辈弟子。
而座上的众位长老，却好像都没有看到一般……
柳轩自然不在这群特殊人当中，他也被传令，要将自己的神念印刻在盟书上，见华虚带头，便不再多想，将神念投向盟书。
……
“嗯？”
感觉自己心神一震，柳轩摇了摇头，摆脱这轻微的眩晕感觉。
只不过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哪还有什么望仙台，哪还有什么玄门众弟子。
“这是……雨？”
不知什么时候，这个白茫茫的世界竟然下起雨来，柳轩抬头看去，看不到尽头，只感觉似乎比天都高。
“！”
向脚下看去，柳轩又是一惊，脚下却已经变成了万丈深渊，自己就好像踏在看不见的平面上。
“许久不见了。”
忽然传来的声音，柳轩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雨幕中一道倩影静静地站在那里，赤红的纱衣似乎是这方空间唯一的色彩。
手中撑着一杆油纸伞，就这样站在那里。
“或者说，初次见面。”
柳轩猛地转身，那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额，前辈？”柳轩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毕竟眼前的女子，让他完全看不透，似乎一闭上眼睛，便会消失不见一样，修为之深，难以想象。
“问，万事有因必有果，可对？”
女子自顾自的开口问道，那双没有焦距的双眸中，清晰地映衬着柳轩的身影。
“天道循环，自然有因必有果。”柳轩点了点头，回答道。
“问，因上之因可有？”
“有。”略微思考，柳轩便说道。
“问，因上之因，再上，极上之因可有？”对方笑了笑，更为走近了一些。
柳轩挑了挑眉毛。
一件事的发生，自然是有原因的，但是这个原因的形成，肯定能找到更往上的原因，这就像一个无穷无尽的问题环，一环接着一环。
对方是在问万物最开始的起因么？
……
“请前辈教我。”
柳轩将问题抛给了对方，想要看看对方如何对待这个问题。
“这一方天地，始于盘古开天地，终于万物归静墟。”对方指了指上方，似乎那无穷无尽的雨水的源头，又指了指下方，那同样没有尽头的深渊。
“而你我，乃至众生万物，满天神佛……”笑了笑，对方伸出纤纤玉手，轻轻一弹，将一滴雨水弹了出去。
“都是这微不足道的一滴。”
对方的话让柳轩微微一愣。
盘古开天他自然知道，但是对方为何却能如此肯定的说世界之终？
照着对方的说法，那意思不就是天地又要重归混沌么？
“少年郎，你知道秘法何为秘法么？”似乎对于柳轩这幅疑惑的模样很感兴趣，对方再次开口说道，同时一挥手，两人之间出现了一张石桌，两个石凳。
对方施施然座下。
“为了防止被邪魔外道偷学而去，祸害苍生。”柳轩有些不肯定的说道。
“……”对方没有立刻评价，而是看着柳轩，微微一笑。
“你可知道，自盘古开天之后，第一个掌握离火的生灵，有多强么？”对方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毁天灭地也不为过，你可知后来如何了么？”不等柳轩回答，对方便又说道。
“越来越多的人类掌握了火种，用来驱除黑暗，震慑虫兽妖魔……后果便是那人的离火越来越弱。”
感觉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柳轩有些惊讶的看向那人。
“没错，知晓的人越多，这些所谓的秘法，便越弱，天道如此，谁也改不了，所以现在各门派宁愿断了传承，也要将秘法口口相传，不得留下笔记。”
“……”柳轩说不出话来，事实上因为短时间内得到的讯息实在太多，让他有些反应不足了。
“你知道盘古开天之后，应该是怎样的么？”对方似乎很久不能与人交流了，虽然仍旧是古井无波的模样，但是语气中似乎带了几分欣喜。
“盘古生太极，两仪四象循。一道传三友，二教阐截分……”对方喃喃地说道，随后好像又想起了什么，笑着看向柳轩：“有时候阐教天下，有时候截教为王，不过万万年后……却都是人教天下，到时候散了满天神佛，去了妖魔鬼怪，天地万物人为尊。”
“……”柳轩眉头皱的更深了，对方的口气未免太大了一些，道家祖师，岂能随意编排？而且还说万万年以后？
“不过，无数次的轮回，让我终于发现了一个崭新的可能……”整个空间似乎都晃动了起来！原本滴落的雨滴相互碰撞，乱成了一团。
“就这样，我动了一个天大的手脚……”眨了眨眼，对方站起来，双眼紧紧盯着柳轩的眸子，俯下身子。
柳轩忽然从对方感觉到了骇人的压力，似乎自己的元神随时就要崩溃一样。
“阐教截教都没有了，万万年之后妖魔鬼怪，神人并立……”对方缓缓说道。
柳轩感觉自己已经基本无法思考了，对方什么意思？灭了阐教截教？怎么可能，那么帝山玄门又是传的什么道？
“真要打起来，我是赢不了三清的，但是我可以直接从极上之因动手。”对方有些小得意的样子，才让柳轩认识到，对方是个女子。
“不过虽然达到了目的，自己却也只能呆在这一方天地，看着外面了。”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对方继续说道。
“这里，到底是……”柳轩深深吸了口气，看着看着眼前之人。
虽然对方说的话太过不可思议，但是柳轩的内心，却是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里……你们似乎是叫天地盟书。”
“天地盟书？！”柳轩暮然一惊，想起来了，难道说，是因为自己打入的一道神念，才进入到了这里？
“并不是什么幻觉，柳……”对方顿了顿，下一刻，出现在了三丈开外。
“一月后子时……到望仙台来……”对方的脸被油纸伞所遮挡，只能看到那红艳的嘴唇似乎微微勾起。
“你……到底是谁？！”
猛地低下头，柳轩再次感觉到了那熟悉的眩晕，他知道，自己恐怕要从这里出去了。
强忍着不适，以及渐渐模糊的视线，柳轩艰难的问道。
“你可以称呼我为……”
忽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背后，柳轩感觉后背被人贴了上来。
对方的言语在自己的耳边清晰地响起。
“因果。”
……
柳轩消失了……
如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方天地还是白蒙蒙的一片，雨水仍旧不停的落下，不会为谁而停下。
“哼~哼~~”轻声哼着莫名的小调，红衣女子撑着小伞，轻轻地在雨水中起舞旋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