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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兵器课

寒七果已经问了七八次:“凤栖凰大人和你说了什么?”

寒古拉总是闭嘴不说话。

寒七果的小脸气得鼓鼓,扬言要和寒古拉绝交。猛然感觉到一只手搭在她肩上,惊得叫了一声:“哥。”然后躲在了寒古拉身后。

站在寒七果身后的是他们的同学力士光,是个大块头,手里拎着一只松鼠,在他手里甩动着双脚,企图逃跑。

寒七果动作熟练的跳上屋顶,没一会掉了下来,骑在了力士光身上一边说道:“还我八古。”这只松鼠就是寒七果的第一次宠物八古。

力士光单手抓住寒七果的衣服把她放在了地上,一面说:“这小家伙很危险,看起来很像松鼠,实际上它是一只松修兽,被它的爪子抓过的人会失去意识,为它所控制。”

寒古拉趁力士光说话的空档,走上前,抢回了八古,却不慎被八古的小爪子抓伤了手背。

寒古拉忽然说道:“七果,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们有缘分,等我长大了做你的血宠,保护你。”

力士光把寒七果护在身后,低声说道:“我就说了吧,你哥被它控制了。”

力士光张着嘴,还想说什么,嘴巴里就给寒七果塞进了一个苹果,她才不在乎八古有多可怕,她只知道自己喜欢它。任性的寒七果抱起八古,拉着寒古拉扬长而去,留下一脸落寞的力士光。他从牛皮衣服里掏出了一个卷轴,打开后在上面画了个圈圈,然后放了回去。这个卷轴上写满了女同学的名字,其中有一半给画上了圈圈,表示他搭讪失败。力士光在离开部落前,受到了族长的召见,要他务必在圣舞学院找到一个媳妇,这样争夺城邦城主的机会就会翻两倍。这如意算盘打得实在是好,可惜部落派出的十几名少年中,只有力士光这位长相不够英俊外带有点傻的少年通过了灵力测试。力士光收拾了一番,大步走进教室。

在冷兵器时代,拥有一件好的武器就等于拥有生命,包括自己的生命和敌人的生命,毫无疑问学习武器制作是第一重要的基础课程。瑞班老师说,世间任何的东西都能成为杀人的武器,小至一只蚊子,大至整个世界,都可以杀人,有形至巨石,压人成肉酱,无形至空气,缺了就让你窒息而亡,使用什么武器要看人与物的缘分,可与斧行天下,从一而终,也可随手拈来,喜新厌旧,不必拘泥于形式,只看效果。但作为基础教育,武器的基本效用和制作原理还是要讲授的,针对学生们不同的职业,瑞班老师教了三种基本武器的原理与制作程序,棰、、矛、杖。以棰为例,哞哞老师发给学生们每人一份树皮卷轴,上面绘有棰的形状与制作流程,说:棰,以重量和冲击力取胜,使用者当以力量型和速度占优为佳,棰的材料选取密度大、抗裂抗腐蚀之木、石,制作的关键在于棰头与柄之间的连接,否则棰头极易脱柄飞出,殃及无辜云云。把三种武器都教完后,瑞班老师就让学生们自行按照树皮卷轴上的图示,自行选取材料,制作第一件武器。

得到守护者寒弩真传的寒古拉,在制作武器方面非常有经验,那张树皮卷轴就显得有些多余,他三岁开始就用湿泥和自己的屎制作了第一件武器,那份天木重棰卷轴从他出生就一直陪伴着他,虽然他至今没有找到所谓“天木”做成它。寒弩说,天木就是得天独厚之木,其品质要求有三,一是木色,须是任何木头都没有的颜色;二是质量,要达到砸石碎石,砸腿断腿,砸脑袋不剩脑浆的境界;三是灵气,这种天赋神木必须有灵气,其灵气必须与你个人气质吻合。这种际遇是谓可遇不可求。寒古拉来凤栖凰之前就已经能够用桃木、红木、楠木等多种木质材料打造出重棰,还学会了制造矛、杖、刀等等武器,哞哞老师的这份木棰制作卷轴,对寒古拉来说等于幼儿园作业。

假如按照卷轴的要求去做木棰,寒古拉必须先走出凤栖凰城,找到一片树林,挑选一棵大树,用石斧把大树砍倒,再把全部枝干砍掉,用牙锯锯出一根适合做棰柄的木棍,用石刀切削出合适的长短粗细,用骨刀剥去树皮,找一块平整的花岗岩给木柄进行初步打磨,再用细沙进行二道打磨,完后用同样材质的木头进行抛光,这才算做好了棰柄。考虑到十万年前的石器工具用起来不见得那么有效率,砍下那棵大树须耗十五天的时间,这还是昼夜加班的效率;清除全部枝干大概要干十天,

剥皮相对容易,打磨也好办,抛光要多花些时间,就怕万一棰柄的大小与棰头不配,重新切削、打磨、抛光之后,装上棰头发现这回柄棍做小了,一切又得重来。至于棰头,需要给那棵大树做全身体检,找到最硬的部位,用石斧、石刀、牙锯、石锥、骨刀、骨刺等等工具,把该部位弄下来做成棰的模样,鉴于这是树干最硬的部位,须准备砍坏七把石斧,报废十把石刀,以及无数骨具,为此又须花些时间制作石斧、石刀、石锥、骨刀、骨刺等等工具。综上所述,如果严格按照教科书的做法,寒古拉他们做成一柄木棰成品应该是在一年以后。与其这般费劲,不如直接拿石斧做武器,这玩艺儿的杀伤力比木棰要大十几倍,不明白耗费无数石斧石刀去做一柄木棰是什么意思——这个疑问是寒七果提出的,导致其他同学向她投来不满的目光。这说明其他同学还不擅长挑教科书的毛病,也就是还不会读书。寒七果同学大概天生就知道教科书是用来考试的,不是当真可以照着学的,所以她把树皮卷轴一扔,跑到瑞班老师的仓库里乱翻,找到一条粗长的硬紫藤,又找到一个榆木疙瘩,把硬紫藤穿进榆木疙瘩,用藤皮绑牢,就做成了一个长柄榆木棰。这项工程唯一的难度只在榆木疙瘩上钻孔,绳钻上的石钻头对付一般木头没什么问题,对付榆木疙瘩则需要一点技巧,须把钻头稍做改良,换成硬度较差的砂岩,这样就是把榆木疙瘩磨穿而不是钻穿。

虽然是小儿科的考试,寒古拉还是很认真,他到凤栖凰城东一片茂密的森林选取材料,进入得很深,那种原始森林的植被属于自然疯长,可能是树木们从不担心被砍伐,听不见电锯锯树的凄惨声音,心情就很不错,爱长多少长多少,想长多高就长多高,大家一起较劲着长,就长成了遮天蔽日的效果,越深入就越暗无天日,到后来简直伸手不见五指,这时候寒古拉才开始工作。但他带去的是一些石斧、石铲和一些雕刻用的小工具,不像要照教科书上的程序坚持一年打持久战的样子。寒古拉点起了火把,把周边环境照亮,打算挑选一棵百年大树,不料火光一亮,却发现自己身在一堵树墙前。退后十步再看,原来所谓树墙只是一棵大树,只是因为太大,一百个人也抱不拢,显然是一棵千年老树,由于年岁太大,无法跟周围的年轻树们竞争,被遮蔽了阳光,老树已经枯死,上半截已经风化成灰,下半截因为有树根供应着养份,还顽强地活着。寒古拉用石斧劈开老树的树皮,摸到里面的木质超级优良,兴许就是爷爷说的那种天木。

寒古拉于是开始剥皮刨树。这棵树实在太大,刨树根相当费劲,刨开之后寒古拉才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大坑里,四面都是泥土,中间是大树干和无数的树根,爬到树根顶上,四周悬空,下来却又陷在泥坑里,怎么都爬不出去。于是寒古拉决定开辟一条路,用石铲挖开泥土,石斧劈开泥里的树根竹根藤根,这么一来,工具报废得就有点快,不得不在泥土里翻找石料,敲开,凿型,打磨,做成新的石斧、石铲,再来开路。这里人烟罕至,地表沉积了万年腐泥,石头并不多,适合做成斧头铲子的硬石材更不多,因此寒古拉不得不挖开更多的泥土,砍掉更多的树根竹根藤根,这条路就被开得很宽,有三个足球场那么宽,这就不是一条路了,而是一个广场。原本的参天大树都被砍光,得以冲重见天日,变得阳光灿烂。寒古拉想叫同学们来广场一起玩躲猫猫烧篝火踢球什么的,可是广场中央竖着一个大树墩,乌青发亮,很沉很硬,有碍观瞻。寒古拉于是决定先清除掉这个障碍,他先把那些小树根都砍掉,把大树根修成能滚动的球形,然后在树根下挖掘出一条沟,垫上碎石片,这条沟有个坡度,一直通到树林外的悬崖边。等这一切都做好之后,寒古拉开始费力地移动树根,试图让它顺着斜沟滚到山下,但这是很费劲的事,毕竟树根不是球,又极有份量,寒古拉修的沟也不够坚实,泥土很松,树根的断枝很容易就插进泥里,这时候就需要把枝根砍断,让它重新启动。等寒古拉当真把树根移动到山崖边,树根就被砍得只剩下最中心的几圈年轮,长相已经完全是一个球了,大约比寒古拉的脑袋稍大些,轻易地被他一脚踢下悬崖。寒古拉这才回过头来填埋沟渠,休整广场,弄好后,心满意足,回去洗了个热水澡,就去邀请同学们到他的广场去玩,看见同学们都做好了武器准备交作业,才想起自己费了多年想找却找不到直到今天好不容易找到却被自己踢球一样踢下了山的那棵千年古木。于是寒古拉又再次出到城后,翻过山,攀崖抵达谷底,找到被他扔掉的木球,发现这段木头有点疑似所谓“天木”,木色呈乌青,像人被揍狠了呈现的肤色,木质极硬极沉,敲起来声音清亮而干净,有金属之声,手感极佳,拿着就不想放下。寒古拉举起那木头砸石头,石头应声而裂,再砸一快,石头应声而碎,又再砸一块,石头应声而没。仔细看看,被砸的石头是摆在另一个大石头上的,被砸进了大石里,像嵌了一颗宝石进去——不该说“像”,那被砸的石头确实就是宝石,绿油油的颜色,可惜被砸碎了,碎成了一堆百十来颗的小宝石。

寒古拉找到的疑似天木,暂不知其名,因木色乌黑,姑且叫做乌木,本来是棵百人合抱的大树材,却被寒古拉折腾得只剩这一个球状体,要做成木棰还需要配一根木柄,最合适的材料显然是它的树根,所以寒古拉抱着乌博古回到山上,再次挖遍了广场的泥土,翻找出十几根被他砍下来的乌青树根,挑了最合适的一根,在乌博古芯上钻了孔,插进树根,把两头嵌入更细的树根,砸紧,做成了他的第一件武器。这个可爱的广场因此又不再成为广场,而是一片耕地,泥质松软,被犁过好几遍,随便撒点什么种子都能丰收。后来果然有人发现了这片良田,长出一大片秫米,能解决全家人的口粮。这个人就在田边搭建棚屋,把全家老小都带来,开始了农耕生活。但这片地里时不时会长出一些乌青色的小树,连树叶都发黑,山风吹拂时,叶子相撞能发出金属的声音。

从以上过程可以看出,寒古拉的工作态度很认真,一丝不苟,执着坚定,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健忘。从他工作的效果来看,附加值有些偏多。不过寒古拉并不承认自己忘性大,他觉得这叫做顺天应命,比如你上街打酱油,遇见有人踢球兴许也就加入了,玩着玩着兴许觉得没劲,干脆一边做俯卧撑去了,做着做着兴许就破了世界纪录,成了明星,开起演唱会,有无数的美女向你投怀送抱,挑得眼花缭乱之际,有美女抱着女儿前来告知你是孩子的父亲,你实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干过这事,只好对大家说当年自己很傻很天真,做了错事,然后宣布退出娱乐圈,转行搞房地产,先买一套房子,等待房价暴涨,但待在房子里总得生活,于是装修了厨房,垒了炉灶,备好锅碗瓢盆,买来鱼肉蔬菜,这才发现少了一样关键的佐料,于是下楼打酱油……最终还是会绕回来的,就像寒古拉毁林开荒建造广场最终还是能回去交作业一样。

却说在广场快要建造完工的时候,寒古拉确实有些失去了方向,坐在那大树桩上思考过自己建造广场的动机,起初他怀疑自己是个工程师,但不记得在哪里学过土木工程,估计是自己后世做了工程师,把习惯带到今世来了。就如我们怀疑自己前世造孽,导致今世受苦一样。人的思维和我们很不同,他这样想也不奇怪,但这样想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就如我们想过前生之后,今世照样造孽。于是寒古拉又怀疑是否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让他鬼使神差地建造了广场。如果是这样,寒古拉的后世可能就是个和尚,因为只有和尚封建迷信不需要坐牢。

但他很快又否定了鬼神论,因为在整个过程中他没有听到神明的指示,有的只是自己默默的行动,于是他对自己说:“我为什么要造广场?就因为我造广场嘛。”于是心安理得地继续工作。这说明他已经开始接近真理了。现代物理学企图解释宇宙的起源问题,只得出一句话就是:宇宙为什么会成为这个样子,是因为宇宙成为这样子。从这个角度看,寒古拉后世更像个物理学家。

探询人的前生后世是很重要的,在古代可以让人懂得因果相报,因惧怕恶报而慈悲向善,在现代可以让人理解时间就是效率,从而心安理得地造孽。那个时代不重视前生,因为那时的人类没有历史,只有未来,而未来其实是存在的,不信我们掐掐自己的肉看疼不疼,疼了就证明人们的未来——也就是我们的现在——确实已经存在。如果很疼,就是很存在。因此我们就知道,人们重视后世的思想是很有依据的,寒古拉相信自己后世是工程师还是物理学家都是值得尊重的,不过我觉得他可能判断有误,从他制造木棰的过程来看,我怀疑他后世是个经济学家,擅长指东打西,绕圈子不说,走着走着老把自己迷失了,但回头必定能给自己找出许多理由和根据,如同寒古拉给自己寻找建造广场的理由一般。

寒古拉的同学们一样有着各自的后世,这些后世的潜因影响着他们的成长,影响他们的学习,影响着他们当下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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