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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龙抬头

十一·龙抬头——多少年前见少年,自此少年多少年。

我跟在巴图尔身后,大气不敢喘,路上几乎没有人,家家户户都关门闭窗在屋内团聚,我裹了裹衣服,不禁有点悲戚。我是几乎不能再与家人相见的,而赤的母亲则是永远失去了儿子。我还可以去寻找能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可她却不能找到第二个孩子。

我垂下视线,强行压住那股突然出现的负罪感。

路灯静静亮着,每一盏都像极了巴尼亚传奇里旅途开端的那一个。沉默的照着旅人和归客,仿佛永远不会熄灭。

是不是真的该找个机会去真新镇看看呢。

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很快又胆怯的散去。

我忽然觉得自己正在做的事十分可怕,或许我不该跟着巴图尔出来趟这趟浑水,我不过是个连自己的事都处理不好的弱者,是个连对家人的责任都不敢承担的懦夫,如果止息在大概会安慰我敢于这么自省的人便已经不是懦夫……可不论我怎么自省我都不会去做,不论直面了多少错误都不敢改正,说到底结果没变,不就还是无用功吗?

说不定在舞会老老实实当我的土鳖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不自量力的想要替别人解决麻烦,事实上却只会因为无能惹出更多的麻烦。

但即使这样,我也无法心安理得的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漠然的无动于衷。

正当我蹰躇不前时,巴图尔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向我藏身的巷口。

“这么烂的跟踪技术,你倒也能硬着头皮一路追来。”

我望天望地,巴图尔已经转身走来了,我自觉这次是躲不掉了,只好面无表情的站出来。

“……哎哟。”他仿佛很吃惊的看着我,“你这次怎么不逃了?”

奇怪,为什么大家都这么说。

“既然硬着头皮跟不下去了,那就只好硬着头皮面对了吧。”我说。

“嘿——有趣。”他意外又不屑的牵起嘴角嗤笑,“被逼急了竟然不是逃跑而是一搏,看来你也不是个软蛋嘛。”

我不知道怎么说,兔子搏鹰尚有一蹬之力,逃是逃不过的,我为什么要找死。

他微微弓起身子,双肩打开,死死盯着我,我眼角忍不住抽搐一下。

“……无趣。”他收回视线,最后扫了我一眼,自顾自离开。

赤裸裸的蔑视啊!

“你给我站住!”我大吼一声,不知勇气从何而来,只是觉得该这么做。巴图尔猛地转身,将不知何时握在手中的石头一下掷来,正中我额角,左眼的视线立刻被染成一片暗红。我握起拳前冲几步挥过去,他侧身扣住我手腕提膝撞向腹部,我身子一软向地面跌去,只好伸手撑住地面,忍住五脏六腑错位似的恶心感,向前一头撞去。

巴图尔毫不费力的闪身躲开,诳的我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我捂着肚子,愤怒的看他。

“我以为那一拳力道就够了,你竟然没就此跪到地上,真可惜。”巴图尔一脸遗憾,口气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不要这么瞪着我,弱者连愤怒都是无力的。”

我浑身的血都开始沸腾,向头顶聚去。最近我总有这种感觉,某种感情尤其是愤怒不甘和勇气特别强烈时,自己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明明是自己做下的决定,过程中的所作所为也清晰的记着,事后回想起来却总有种微妙的违和感,仿佛灵魂趴在半空看了一场电影,只不过主演是自己而已。我时常会觉得自己就要克制不住这股冲动,本能的觉得害怕。

仿佛是锁在体内的力量,放出来那天我可以握住无上权力,也会变成陌生的魔鬼。

……其实我是漆黑龙炎使?

现在连自我吐槽也不能解除掉这股情绪了,我咬牙切齿克制自己,“你说谁……”

弱……弱……?弱……!心底有不甘愤怒的声音在纵声咆哮。

“擦擦吧。”巴图尔伸出手来,递过一块手帕,我愣愣的看着素白的布,血滴落在上面绽开一朵朵鲜红的花,心里万千不忿忽然间全数褪去了。

「绷得像个刺球似的,却三言两语就能叫人哄得露出肚皮。」

这话说的没错,其实只要对我稍微好一点点,其它的也就不算什么了。

“血流了一脸,红的和那什么似的。”

想不到他会带着这玩意,装绅士吗?我接过来抹了下脸,才发现一侧都是血,半个领子都被打湿了。

他抬起头来,“下起来了,雨和雪,迟到了整整一天。”

果然风凉了起来,吹到额角的伤口上像是有把刀切了进来,沁骨的疼。

“你看像不像出事的天气?”他说。

“闭死你的乌鸦嘴。”我把手帕摔过去,一路跟着他往研究所走。

“现在呢,你打算干什么?还拦着我吗?”巴图尔放任我的行动,饶有兴趣的看我。

“你到底找什么?”我问。

“地心爆破的核心组件。小小的,但是只要稍加改动就能让死火山重新醒来的装置,原本是为了利用烟凸山新能源开发出来的,可是熔岩团盯上了它。”

诶……那个和豆浆机似的东西?可是今晚小田卷博士把它带去会场了来着……

我松了口气,正琢磨着找个由头开溜,他却突然拧过身来,按着左耳脸色阴沉,我差点收不住脚步撞上去。

“机器不在研究所?”他问我,我仔细看看才看出来他手下是个耳麦,想来有人给他报信了,刚才都没注意。

“喂?喂?!”他忽得一歪头,大喊几声,回答他的却只有电流声。

“该死的索罗伊……该死的熔岩团!”他恼怒的捏碎耳麦,一把抓过我衣领,“机器在哪!”

“呃……会场。”我审时度势,反正盛利先生就在会场,有他护在旁边谁也不能乱来什么,“不……我不懂啊,反正小田卷和盛利先生也是要把它给水舰队,索罗伊不是也水舰队的副首吗?和熔岩团有什么关系?”

“你懂个什么!那个疯女人。”他磨着牙,“一个团体里也有派系之争不是吗,攘外必先安内……她可是一直这么觉得。索罗伊一直想有一个混乱的局面,自己好从中渔利。”

夜风吹起巴图尔敞开的风衣,露出印着水舰队标志的腰带,在灯下反着刺眼的白光。

“……你是说。”我捂着头,将不多的脑细胞全部调动起来,一点一点拼凑着线索,有点不敢置信,“水舰队内有人和熔岩团合作,要把这个东西交给他们?这个人是索罗斯?”

“是不是她谁也不好说,只是最有可能而已……看不出来你在这方面还挺敏锐的吗。”

“过奖了。”我从各种意义上都感到头疼,“把地心爆破给熔岩团,给他们个机会,但是把先挑起动荡的大不义罪名担到自己身上,熔岩团会如她所愿吗?”

“不义?那是什么?”巴图尔冷笑,“那群用火的疯子可不管挡路的是什么,阻碍他们前进的东西,烧成灰就够了。”

我犹豫起来,如果巴图尔说的是真的,那我是不是该帮他?

“这你就信了?”巴图尔表情扭曲一下。

“……你也没有骗我的理由嘛,你都可以放任我一路跟来准备妨碍你,就说明你觉得我基本没什么用,也不会妨碍你。”

脚下的大地忽然晃动起来,但很快就停止了,我趔趄一下,茫然四顾。

“地震了?”

“不你看那边!”巴图尔扭过我的下巴指向前方。

天边一点点变成红色红,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想起。

那是会场的方向,火光冲天而起,并迅速向着周围蔓延。照的整个天空凄厉灿烂,仿佛恶魔降世时的红夜。又一声响,轰然一下,仿佛炸在耳边。

爆炸声一刻不停,从北方、东方、西方传来,几个街区接连起火,不过声势都没有第一处大。寒意从脊背向着指尖蔓延,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第二把火烧起来了……连续两把火都烧在同一个地方。”巴图尔努力做出平常不屑的嘲笑,却完全掩饰不了声音里的颤抖,“恐怕索罗伊也没想到熔岩团干如此堂而皇之的撕破脸皮,以回敬她明目张胆的阳谋吧。”

我什么也没听进去,转身向着会场跑去。

“别去那,去中央广场的塔台。”他一把拉住我,五指紧紧箍着我手臂,甩了几次都没甩开,“只要是水舰队的成员就会在那聚集起来,止息也会去的,那是队里几个紧急集合点之一。”

公园里聚集了一群惊魂未定的逃生者,巴图尔的呼喊声很快就湮灭在了人海中,我焦躁的揪了揪头发,有些抓狂。

机器落到熔岩团手里一定会用来唤醒古拉顿,那会是一场灾难,会死很多人……虽然我又怂又怕麻烦,但基本的良知还是有的,何况平衡一乱,整个方元都要被卷进去,在声势如此浩大的争斗里,我和我在意的人能幸免吗?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止息在哪?

“你说水舰队都会在这里聚集的?!”我怒火忿然。

“我们是小队行动,恐怕都已经各自遭遇了熔岩团的人吧。”巴图尔沉默下去。

我松开他,大声呼喊着止息的名字,费力拨开人群来回梭巡,直到有人拽住我。

“我在这里。”止息盯着我,火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你额头这是……”

“我没事。”我仔细看看止息,在心里长嘘口气,发现她脸色不太对。

“伤到了?还是盛利先生他们……”

“没有,他们很好,我也很好。”她打断我:“熔岩团毫无顾忌的下手抢了,盛利把这东西塞给我,让我跑出来。”

我看着她背包里的零件……盛利你这是把烫手的山芋扔给自家闺女啊!不能这么玩啊!

“别瞎想,我和盛利本来也不想把这东西给索罗伊,就算他不给我,我也会自己抢走的。”

“但是……”

“枪!”

“小心!”

两声怒吼分别从不同方向传来,在鼎沸的人声里如同一声炸雷,我推了止息一把向一侧扑倒,子弹擦着左腰过去,疼得我呲牙咧嘴。

这提醒如此即时,就好像有人着意注视着我。熔岩团盯上了拿机器的人,他们对这个东西势在必得,全然不顾在人群里会伤及无辜。我来不及寻找他们也来不及多想,抢过背包一瘸一拐的向外跑。

“你去哪?”止息喊,“混蛋!”

她怒骂着什么,声音断断续续,很快消失在了嘈杂的人海里。

如果这能让你摆脱命运,那么我甘愿替你做棋子被放上棋盘,披甲执剑走上战场,哪怕最后不得不向它屈服。

风暴之眼。

那是水舰队标志的名称,位于台风的中心,也是台风中最平静的地方。它是灾难中唯一的乐土,这世上最罕见的奇景。

他让无数摄影师以身犯险熬过台风,只为了拍下这五分钟的宁静。

之后,就是大雨滂沱和巨浪滔天。

我大口喘着气奋力奔跑,捂着腰上的伤口。它不致命,却会带走我的血液和体力……最重要的是我觉得疼!

“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把这玩意丢海里去,你信不信?”我被逼到镇南面的码头,脸色惨白但白烂之心不死,看一眼身后的大海打定主意不成功便成仁,效仿古时那谁谁。他抱石投江而死,我抱机器投大海而死,听起来还高级一点,说不定能穿回去继续安安稳稳当我的高中生。

“我在这里。”女孩的背影突然从脑海里跳了出来,明明看不到表情却觉得她似有似无笑着,可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清晰描绘出她的正脸。这让我想再看她一眼……再看她一眼,对生的渴望越加浓烈,义无反顾赴死取义的决心就越动摇

……混蛋!不要这种时候就来动摇我的决心啊!

追赶我的家伙本可以趁我发呆时抢过机器,但我直勾勾的盯着海面,他估计是怕我真的和机器殉情,脸色阴沉的停在十步外。

“熔岩团炎真,把机器交给我,你就可以走。”

“哈哈哈哈!”我忽然大笑起来,带的头上腹部的伤口一抽一抽疼,他不自报家门还好,但是这个名字一出口……《家教》躺着也中枪啊!

或许是以为我笑他废话,或许是以为我蔑视他的组织,总之这个和炎真重名的少年误解了我的意思,脸色愈发阴沉起来。

“要不是我这里没枪,我真想崩了你痛快。”炎真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身边的黑鲁加也从喉间发出呃逆的声响,呲起獠牙,凶神恶煞。

这个世界对枪丨支弹丨药的管制比天朝严厉也严谨的多,也因为是被公约严厉限制的产业而难制作的多。即使是对熔岩团这样的大组织来说,一把枪一颗子弹也得之不易,刚才那一发估计是炎真身上最后一颗子弹了,其余的都用在了水舰团的身上。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我觉得自己越来越累越来越冷,整个衣服的下摆都被血液湿透了,在风里变得冰冷粘稠。这种糟糕的感觉让我想起了海难时的几天,放眼望去仿佛整个世界无边无际,你可以放声大吼,或者愤怒或者哀求,然而无人回应。想要沉沉睡去,却又不敢逃避现实,若是逃开也就再回不来了。

恐惧催动着人们保持清醒,忍受苦难。

炎真也没有等来支援,估计是叫巴图尔和盛利先生缠住了,我摸了摸身上,今天出门只有带火雉鸡一个球。

等有人发现我来获取帮助已经不可能了,先放开来人会不会伸出援手不说,在此之前我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好一点炎真拿了东西放任我自生自灭,坏一点说不定真把我扔大海里喂鱼。

我觉得得拼一拼,这么死实在是太窝囊了。

“火雉鸡,火苗!”

显然用一只初级的小怪兽对战一只lv。的怪兽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火雉鸡很快落了下风,只能一边跑一边抽冷子放火。

我心里那股奇妙的感觉和难以言喻的冲动再次来袭,挥手让火稚鸡直冲恶啸犬奔去。

“啃咬!”炎真下达命令。

我发觉自己一手心的汗,唯有祈求这总是坑爹的老天瞎眼保佑我一次。

恶啸犬咬住的是一只手臂,它甚至可以听见对方臂骨断裂的声音,但还没来得及回神,下巴上忽然挨了重重一击,哀鸣一声松开口,退到了炎真腿边。

“进化了?”炎真不可思议的看着力壮鸡。

我看着从一只小鸡模样进化成人形的搭档,心想如果不是因为伤口阵阵发疼一定会笑出来的。

我不想掺浑水不错,我废材也不错,但却不代表我不想强大。

“队长!”正当我寻思着让他让路我好脱身的时候,七八个小卒模样的家伙从拐角处出现,慌慌张张多少挂了彩:“巴图尔……”

“不碍事。”炎真漠然的摆摆手,指向我:“机器在他手上。”

……信不信我真给你扔海里去!我痛苦的捂脸,在心里对天比个中指。枉我刚才还觉得它开眼了,现在就又让炎真放狗来咬我。

当我准备好向天朝古国屈先烈学习的时候,蓝色的水枪一击落在恶啸犬腹部。

我沉默一下,让力壮鸡去取回其它的怪兽球,它应和一声,捂着受伤的手臂消失在夜色里。

“原来你在这里啊。”止息说。

原来你在这里。

水跃鱼把恶啸犬逼落进水里,止息走过来,用手背碰了碰我脸,我下意识的躲闪开,眼睛盯着水泥的地面,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好。”她说。

我犹豫了会,伸手抱住她:“这样会暖和点。”

“我是说你的体温。”她摸了摸我额头。

我把脸埋到她肩膀里,蹭了蹭。

“嗯,这样暖和些了。”

“我也会变凉的。”

你要消失了吗?还是在提醒我你本心是个冷淡的人?我想这么问。

“那么到时候我来温暖你。”说出来却是这样的话。

因为偷袭吃瘪的炎真愈加愤怒,招呼小弟向码头逼来,我觉得现在的他根本没在担心机器,只是一心想解决掉让他吃瘪的两个人。止息拽着我跳进水里,虽然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但要拖下去似乎只能这么办。

二月份的海水冰凉刺骨,伤口也渐渐由疼痛变得麻木,我扶着小小的水跃鱼,看它奋力撑起我,笑了一下。

“辛苦你了。”

“祖——”水跃鱼抖抖头上的鱼鳍,露出个憨厚的笑来。

炎真的小队果然没有带擅水的怪兽,几次试图泅渡都被水枪打了回去,嘎啦嘎啦的骨力回旋镖贴着头皮掠过又返回了怪兽手里,我开始像几个月前在海上那样感到疲惫,直到水跃鱼把我顶上岸才清醒一点。

我摸着陆地爬起来,手心一片温热,身上却像挂了千斤的坠。

“他们走了?”我原本以为不等他们离去我就该因为低体温症见阎王了。

“不,利牙鲨循这血味来了。”止息指指身后划破海面的鱼鳍。

“我去……怎么又是这群家伙。”我苦不堪言,“这还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好在力壮鸡赶了回来,我一头钻进它怀里,火系精灵高于常人的体温很快让我暖和起来,精神稍微振奋一下,很快又变得困顿。

我放出剩下的怪兽,把乘龙留在水里,野生的利牙鲨不断的梭巡着。

我把机器塞给止息,推了推她:“上去,上乘龙背上去。在海上等等,总会有人找来的。”

“你呢?”

“我拖着炎真啊。”我瞪大眼,竭力提起勇气和她对视,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理所当然一点。

止息默不做声的看着我,可我却觉得她恨不得几巴掌把我扇出去。

“走吧。”我咬着推了推她,看她瞳子黝黑,无法辨别出一丝确凿的感情,忽然颤抖起来。

“……你不要说什么了,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说出来呢?”我看着她,目光灼灼。

她本来打算说什么的表情僵在脸上,微微咬住下唇。

“你在说什么。”她问。

“你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啊!就像你说的,要骗我就骗到底,要装傻就装到底!可既然事到如今,那就不要再装傻了啊!你也知道没有意义啊!”我得紧紧攥着拳大吼,心里的悲戚要才能稍稍释放,“我知道你是水舰队的成员,我知道你其实也不是非和我在一起不可……我又不傻,其实你也清楚我都知道不是吗,我只不过是一直自欺欺人,其实大家都心照不宣不是吗?我不知道你想从我这里要什么,但我知道你想离开这个镇子。你想要逃走,想要摆脱什么。而且……我知道我喜欢你。”

“这就够了!”少年突然狂吼起来。

“那就逃亡吧!!那就逃亡吧!!像我踏出第一步一样,去开始你的旅途吧!”止息看到少年眼中紧缩着风暴在盘旋,似怒龙,只差卸去枷锁。“去找到真正属于你自己的生活吧!让你更加成为你自己!今晚这么混乱,我可以替你编出很多无可奈何理由,你不用再担心拖累家人朋友了。”

“我方才想,如果这能让你摆脱你想摆脱的,那我甘愿替你做被放上棋盘的棋子,披甲执剑走上战场,哪怕最后不得不向它屈服。这是我欠你,要还。”我把手臂僵直的绷在身侧,不敢动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我死死憋住一股气,怕一动一开口,就是挽留和拥抱。

人生的危险时刻,谁不希望有喜欢的人来陪在身边呢?可是要他陪着你犯险,那是不是又太不负责了?

拜托你快走吧!再不走我就要反悔啦!

“上辈子看到书上说,有些事,即使再微小脆弱,也是你仅有的火种。你要为之疯狂。”

她不肯看我。

我清楚自己握着人间规则外的力量,虽然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要解放它其实也很简单,只要稍微绝望点就行啦。

“jojo我不做人啦!”我低声说。

“……那。”她顿了顿,“再见。”

“再见。”

其实我知道我不用这样的,止息不需要也不喜欢被人保护,她妥协是因为没有别的更好的方案。我并不是赤,她比我强的。这些怪兽我也不会指挥,就是摆出来唬她离开而已。

乘龙的鸣叫和破风声同时传来,烈风带着重物旋转的声音袭来,白色的骨影一闪即逝,击打在自己后脑像是有道闷雷贴着脸颊炸响。

我梗着脖子,将胸中最后一股气吐了出来。

炎真看到少年被回力镖击中后脑,向前倒去,明明应该兴奋的心情却忽然慌张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并非人间的地方走出来了,如同来自风雪的神走下了白银王座。他猛地抬头,看到少年努力让跪了一半的膝盖一点一点直立,撑住身子直到完全站起,海风鼓起他的衣襟,空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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