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我们各自回屋。
“两张床耶?”秦若拉着行李箱欢喜道。
我扫视左右两床顿时明白,原来易炀川早就知道她会来,一切都是事先计划好的。
“我睡哪边?”秦若问,她的普通话很差,带着广东腔。
我本来是不经意的转身,不料身子一怔,她反倒问:“怎么了?”
棕红!秦若的眼瞳竟是棕红色,诡异的瞳纹在昏暗中甚是魅惑妖娆。
我害怕,迟疑指向右边的床,她二话不说就开始洗漱,想必也累了。这一夜,我俩交谈不多,从零碎的对话中得到的信息也算完整。秦若是澳门人,中德混血,SHMS瑞士酒店管理大学在校生,刚从法国结束了为期半年的带薪实习,现回国休假五天后飞回瑞士,虽不知道秦若的真实身份,单从一身不菲的行头看,估计也是含着金钥匙出生,最重要她对易炀川的喜欢毫无掩饰。
转眼已是凌晨一点半,我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而秦若已深眠气息平缓,独菱格窗棂外鬼影幢幢,我缩卷身躯躲在被褥里偷偷掀开一角,盯着浴室里破旧诡异的木柜,那道邪幽黑缝还在仿佛隐约藏着一双灵异的绿眼,更可怕的是柜上还镶有大镜,瞬间怕得寒毛悚立不敢再看,猜想地板上已出现一个接一个的脚印慢慢逼近,心中不免又唸起南无阿弥陀佛。
该死的易炀川,这都是他惹得。
这百年古宅怨气重重,没死个人,鬼都不信。
越吓越精神,越精神越胡思乱想。差不多半个小时过去依然不敢睡,实在憋不住掀开被子击亮壁灯,抱着枕头赤脚跑到秦若床旁慌张推她几下,秦若迷迷糊糊醒了,眼皮稍睁竟面露恐慌失魂般喃喃自语,由于受惊以致暗棕红瞳孔渐成朱砂红,悚如午夜厉鬼。
我见她骤然失控,情急之下抓住她的胳膊,安抚:“是我,是我……”
秦若逐渐镇定却依然畏缩怵目,嘴里的粤语反倒清晰:“莫怪我,莫怪我,我唔系唔救黎,我……”
“你在说什么?”我狐疑望她,问:“怎么了?”
秦若很快恢复正常,战战兢兢改用普通话答:“我……我刚才……做噩梦了。”
我听后唏嘘。
“你大半夜不睡,跑过来多吓人呀!”她略带不爽。
我不好意思讲:“我……有些怕,想和你一起睡。”
她竟挪出空位,刚好能睡一人,此事便了了。
翌日清晨,我最早醒,因为昨晚的惊吓一夜浅睡。刚开门,冷气袭来不由自主后退,乏意全无。踏出房间,院落静寂无声,麻雀在青石板上跳来跳去,曦光爬上土墙头,竹叶捧着露水渐渐蒸散,雾气弥漫缭绕,我披着针织长衫坐回长平椅凝望整个院子,半晌莫名其妙叹一声,真是个抚琴烹茶的清闲地。
“早!”中堂的房门轻开,男生出现。
我微笑示意。
“昨晚睡得好吗?”男生关心问。
我摇头,黑眼圈骗不了人。
他笑笑。
“你呢?”我反问。
他答:“倒头就睡了,一觉天亮。”
我倚着绣花垫眯眼羡慕,眼角尽是鱼尾纹。
“你是蒙古人?”男生也坐下:“博尔济吉特氏?”
我记起昨晚的事,不好搪塞只得点头承认。
“以前学过东方史,书上好像提到这姓是成吉思汗后裔,尊贵的黄金血胤?”男生求证。
我没想到他连这些都知道,再次点头。
“你的蒙古名是博尔济吉特氏·萨……”男生回忆着却始终想不起来。
我有些犹豫,还是补上:“博尔济吉特氏·萨日满。”
“博尔济吉特氏·萨日满?萨日满……”男生饶有兴致的念道。
当他还想问时,易炀川也从屋里出来,交谈便停了。
易炀川望我俩,问:“聊什么?”
我见男生准备回答,立马抢先:“可以去吃早餐不?好饿。”
易炀川的眼神落于我身后的房间,问:“还在睡?”
我立马明白,起身进屋准备叫醒秦若,她已开始漱洗,我们仨便在长廊外静默等候二十分钟。
“好了,走吧!”秦若的声音从房内传来,紧接着便是她本人,我和男生的眼睛夸张的瞪住,而易炀川倒很淡定。
此刻眼前的秦若上着黑红复古拼色盘扣立领绣花长衫,下配纳西图腾印花灯笼裤,慵懒蓬松的泛黄大卷发披于胸前隐约露出菩提根雕莲花项链,虽是典型的东方小脸婴儿肥却眼大窝深,西域风情的高窄鼻梁,特别是那双灵动的红眸让人窒息神魂。
那胸……那腿……
脑子里瞬间蹦出两词,Boobs Legly,胸大长腿妹,易炀川这小子艳福还真不浅。
“不好意思,穿了你的鞋,我都是高跟,所以……”秦若用蹩脚的普通话解释,脚上的鞋是易炀川买给我的绣花布鞋。
我才从惊叹中缓神,赶紧说:“没事,反正我也不穿。”
她抿嘴笑笑皆可倾情众生,随后双手抱着易炀川胳膊撒娇问:“I'm coming,what do we for breakfast?”
易炀川的视线移向我:“你想吃什么?”
我无所谓答:“都可以。”
易炀川脸一沉不再说话,四人缄默。
我自从跟易炀川在云南碰见后越发觉得他是个深不见底的人,表面与内心截然不同。
“对了,忘了问您的名字?”秦若突然问。
我刚想回答,易炀川竟插嘴:“叫满姐,她喜欢别人叫她满姐。”
“满姐?”秦若嘟囔重复。
我不乐意地盯着易炀川,晓得他是为昨晚的事故意调侃。
“你呢?”秦若又探头问男生。
男生一脸羞涩竟用法语回答:“Bonjour,Jem'appelle Xili,enchanté.”
秦若瞬间惊喜,表情夸张问:“Vous êtes fran?ais?”
男生笑颜摇头:“Non,Je suis chinois,j'étaisétudié en France.”
他俩便开始用法语攀聊,我一句也没听懂被晾在一旁干瞪眼。易炀川倒是用英语说了几句,秦若立马乖乖闭嘴朝男生调皮吐舌头,我终于知道这个爱笑的男生有个好听的中文名,周西里。
我们四人正式出发,早餐吃了当地的饵丝,感觉就是平时吃的砂锅粉,味道还不错。上午陪秦若再次逛了大理古城,下午结伴租自行车去看洱海,整个人被晒得像到了火焰山,嘴唇裂开沾点口水就痛。秦若或许是第一次来云南,对任何事物都感到新奇,一路拽着易炀川到处拍照,她美得惊为仙人的混血脸蛋自然招来游客的停足观望,我是没那闲情逸致直接将自行车撂一边,挑了块干净的大石头面海而坐。
“累了?”周西里走来在身后的石头上坐下。
我缩卷双腿环抱膝盖点头,整张脸又干又红怕是过敏。此刻天空蔚蓝无痕,只听浪声不见船,洱海水击打着岸边巨石,天地相连,海鸥展翅,青藻浮游,想睡觉。
“你不去玩?”我扭着脖子回头问。
周西里微笑摇头,目光却移向远处的秦若和易炀川,我知道他喜欢秦若,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你学摄影的,怎么没见拍照?”我问。
周西里回头望我,舒心答:“已经拍好了。”
我没多想,点头,心不在焉。
“我明天就回去了。”他伴着海风平静说。
我惊讶带不舍,接下来各怀心事望海不语。
暗想自己来云南已五日,除了在双廊知道蒋梦涵怀孕的消息,几乎与世隔绝,不知是真是假,娱乐圈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更何况事件的主人公是蒋梦涵、霍天晔和张孰霆,而我只想知道戴奕新的近况,哪怕是坏……本以为这次借着旅游的机会可以清静,没料到又遇见易炀川,事情反倒变得复杂,出版社又整日催稿,散心散心,越散越烦。
我顿时萌生离开云南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