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已经一个月了。
詹彼洛端着一本书悠闲地站着,公交车不断地摇摇晃晃没有打搅她的兴致,她重温着列夫·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
她乘的是早班车,一辆双层巴士。
她喜欢坐在上面一层,因为迎面而来的风与触手可及的树叶会滑过她的面前,但是她总站在第一层,她习惯如此。
她总算是第一个到教室的,之后开始准备早读,然而班主任康澈也很早到。每当康澈笑容满面地进来,看见詹彼洛后,又会笑容满面地不言不语,坐到讲台前面,非常安静。第三个进来的在詹彼洛的印象中,一直都是冉蓼萧,那个安静的男孩。桑陌陌和贺谦君一般同时到校,贺谦君与詹彼洛熟悉后每天早晨会阳光地朝她问好,桑陌陌几乎每天都像是没睡好似的挂着一对熊猫眼。
桑陌陌向詹彼洛发牢骚——开学时她自告奋勇要当临时班长,被迫每天早晨都得早到。前几天她还兴致勃勃,一个临时班长当得不亦乐乎,之后就撑不住了,几乎都是被贺谦君拖着来上学的,困倦得连贺谦君的调侃都听不见了,也没精力发脾气。桑陌陌问,为什么你们每天都活力充沛,而我整天只想睡觉?
贺谦君的回答是,早睡早起,你整天上课魂都睡没了,还指望有觉睡吗?
詹彼洛则说,就是这样吧。她想自己的方式一定不大适合桑陌陌。
桑陌陌只能摇头,就连开学以来第一次的年级统考都是顶着木头脑袋去的。
直到桑陌陌一直期盼的那一天到了,一个月终于结束了,康澈要重新投票选举班长与班干了,詹彼洛听着桑陌陌的解放宣言,微笑着叹了口气。
桑陌陌撑住自己的精神度过了整整四十五分钟的班会课后,终于累趴在桌上趁着下午的大课间睡着了,上课时又要晕晕乎乎,放学的时候贺谦君叫不醒她,最后詹彼洛提议说,她得留下来,等到她走时再叫桑陌陌吧,今晚作业多,她得好好睡一会儿,不然完全没法完成作业,之后又要熬到凌晨了。
于是贺谦君露出酒窝笑笑,先走了。班级里只剩下四个人。
只有前面的灯光照着墨绿色的黑板,反光的白色粉笔字还有康澈的头发。视线有些昏暗,冉蓼萧蓬软的刘海遮住额头,微微抿着唇。
他的身上套了一件白色的宽松毛衣,与外面的白色校服融为一色。
詹彼洛低下头,听着康澈说话——交代班长的职务。
在年级统考上,詹彼洛只拿了年级第二,第一的宝座被自己旁边这个沉默不语、看上去隐忍退让的男孩夺走了,她原来以为自己不在意,但是心中居然有丝丝的不服气,这一点让她更加生气起来。
她屈居副班长之位,而这个名叫冉蓼萧、微笑让了她的男孩成了班里的领军人物。尽管康澈自责应该在年级统考之前票选的,但是也没有办法。
康澈嘱咐完后,说自己还要开会就先走了。詹彼洛看了看窗外,天色还没全黑下来,大部分的上班族大概已经开始登上回家旅途。詹彼洛轻轻地拍着桑陌陌的肩膀,叫她起来。
当桑陌陌惺忪着双眼打哈欠的时候,她就急匆匆地问贺谦君在哪儿。詹彼洛肯定是如实告诉了她,问,睡饱了吗?
桑陌陌满脸沮丧地点了点头。詹彼洛看见冉蓼萧正在收拾书包,就叫桑陌陌赶紧回家写作业,不要当夜猫子。外面昏黄的路灯也已经亮起来了,一盏盏灯光起,天色渐晚,十月份的白天已经越来越短。
詹彼洛回家后被莫怀英劈头盖脸责备了一顿。莫怀英万万没想到,自己心中向来都稳居第一的女儿竟然输给了一个没有门第背景的男孩子。
“你不考到年级第一,以后要是考不了好大学,怎么嫁进陈家?他们对媳妇的学历品行要求可不是你能想象的!你父亲是个政客,必须得拉拢陈家!”
想想几天前,莫怀英整日洋洋的得意劲儿,被女儿的成绩挫得片甲不留。
莫怀英加紧了对詹彼洛的监管,就好像是逼着她要与冉蓼萧相争。
这让詹彼洛更加厌恶自己的家庭所对自己施加的压力,看见那个冉蓼萧时也有点别扭,她不想让莫怀英的眼睛整天盯着自己。
于是她拼了命地学习。
贺谦君是年级统考的第七名,于是詹彼洛与贺谦君约定每天放学后找康澈补习,但是桑陌陌却破天荒地也要跟着学习。高一新生下午四点半放学,詹彼洛每天到家的时候都已经接近六点了,这些弄得她疲惫交加。
有的时候完成作业了,她也会就在班主任的办公室小憩一会儿,迷迷糊糊醒了以后又继续拿起笔学习。
冉蓼萧仍旧是那个安静的男孩,坐在离她很远的地方。他看上去沉稳且少言,并不像詹彼洛已经成为了桑陌陌与贺谦君口中的“拼命三郎”。他的所有行为如旧,就好像是轻轻松松得到的胜利一般。
詹彼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叹息,她捉摸不透,只能继续埋头伏案,甚至把列夫·托尔斯泰丢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