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居然那么巧，拍毕业照都能遇到一块儿呀！缘分这东西，可真奇妙。”聚精会神地听完赖菲儿的讲述后，赖姨不由得看着手里那张照片微笑着感慨道。
“是呀，我也觉得好不可思议。”赖菲儿有些难为情地挠着头，然后偷偷看了看罗楷。
“确实也是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我们会是同一个班主任，也没想到，我居然都有两张毕业照了。”罗楷点头表示赞同，然后看着照片上他和赖菲儿那即将四目相对的模样，不由得轻笑了声。
“小楷，把你第一张毕业照也拿来看一下，让赖姨看看你那时候的样子。”
“好，赖姨你稍等。”罗楷顺从地点点头，然后便起身往二楼书房走去了。
看着罗楷的背影，赖姨笑着对赖菲儿说道：“你看小楷，多听话多懂事。”赖菲儿不满地嘟嘟嘴，撒娇说道：“好好好，他听话他懂事，我就不听话不懂事行了吧。”
赖姨拉过赖菲儿的手，无奈地笑道：“瞧你这孩子说到哪去了，你们都听话，都懂事。说起来，老天对我也是挺照顾的，虽然从前日子那么苦，不过现在却有你和小楷在关心照顾，想想以前受的苦，也值了。”
赖菲儿闻言便往赖姨那坐近了些，然后搂住她的手轻声说道：“妈，以前的苦日子算是熬到头了，现在我也开始工作了，很快就能赚钱养家了，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吃苦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赖姨欣慰地拍着赖菲儿的后背，沧桑的脸上展露出了幸福温馨的笑容。
罗楷走到楼梯口，看到这一幕便停住了脚步，想起了之前自己展开的对她们母女身份的调查。自从赖菲儿她们搬到这里之后，罗楷雇佣的私家侦探社的调查也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说是近日会给自己调查结果，这让罗楷不由得紧张万分。
他忽然不希望赖菲儿她们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赖姨，照片我拿来了，有些脏，你别弄到衣服。”罗楷走下楼梯，微笑着将手中的相框递给赖菲儿，赖菲儿又把相框拿到赖姨面前。
“小楷呀，那时候你看着比现在小多了，才几年呀。”赖姨很快便从照片里找出了罗楷，不过里面的罗楷阳光青涩，与现在的罗楷相比，除了面容并没有多大变化之外，气质方面简直是天差地别。
“对呀，罗总，你那时候，咳咳，看着真青春。”赖菲儿看了着照片，又睁大眼睛看了看眼前的罗楷，也忍不住跟着赖姨调侃道。
罗楷一边在茶几上泡起了茶，一边又无甚所谓地说道：“没办法，岁月是把刀，经历是支枪，我又不是刀枪不入，所以就只能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这是什么比喻嘛。”赖菲儿不禁被罗楷逗笑了。
“小楷呀，这几年你经历了很多事，吃了不少苦吧。”赖姨心疼地看着罗楷问道，她看得出，罗楷从照片里阳光青春的男孩，变得像现在这样成熟而冷漠，想必一定是经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吧。
罗楷将泡好的茶端到赖姨面前，然后淡淡地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等赖姨接过茶后，罗楷又把一杯茶端到赖菲儿面前。
赖菲儿受宠若惊地接过茶，然后想了想，朝罗楷问道：“罗总，你说，等再在职场打磨几年，我的性格会不会也变得迥然不同呀？”
罗楷意外地看着她，然后摇摇头说道：“不会的，性格的话，没什么大的变故，哪会有大的改变。”
“保持住现在这个样子就好，你这孩子。”赖姨也笑着敲了敲赖菲儿的额头，于是赖菲儿便挠挠头傻笑了起来。
这时罗楷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罗楷拿过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后，不禁脸色微变，然后挂断电话，稳了稳情绪后站起身来对她们说道：“你们先聊着，我先去书房处理一下工作的事，你们早点休息。”
“工作上的事？我也来帮帮忙吧。”
“不用了。”
赖菲儿一听是工作上的事，于是便起身殷勤地想帮帮忙，不料却被罗楷摆手拒绝了，于是她只好怏怏地又坐下了，目送着罗楷自己快步走上楼。
回到书房，罗楷将门反锁住，然后掏出手机沉默地看着那个号码，良久后，终于摁下拨打键。
“是我，罗楷。嗯，结果出来了？好的，你把资料发我邮箱，我自己看。”
挂断电话后，罗楷打开电脑接受了侦探社发来的邮件，可正准备打开邮件的时候他却又开始犹豫了，他自己都没料想到，处事不惊的自己在这时候居然会紧张到这种程度，这封邮件藏着一个秘密，而他现在却开始害怕起谜底了。
深吸口气，罗楷还是打开了那封邮件，看到一个文件名为“调查资料——委托人罗楷”的文档，于是便下载下来，然后打开了。
“赖家母女，为本地居民，”罗楷跟着资料的内容，也轻声念着，“母亲赖凤，四十八岁，家政服务公司清洁工人，自幼出生于贫民区，曾与同住贫民区的男子江某结婚，但江某意外死于车祸，于是赖凤自此开始便守寡，并未再嫁，故膝下无子……”
罗楷震惊地看着资料所载的内容。
“其女儿赖菲儿，二十二岁，经纬大学大四生，现以实习生身份成为睦业集团总经理助理，赖菲儿并非赖凤亲生，据调查，赖菲儿实为赖凤从孤儿院领养的孤儿，但据贫民区居民程某所言，在赖凤的隐瞒下，赖菲儿本身对此事仍不知晓……”
“综合调查资料可知，赖凤、赖菲儿母女并非委托人罗楷所寻目标……”
“委托人罗楷所要找的赖姓母女仍无消息，本社仍在继续探查……”
关掉该文档后，罗楷心神不宁地将其拉到回收站，而后凝着眉，微微靠着座椅椅背，深深地陷入了沉思。
赖姨和赖菲儿，并不是他想找的人。
罗楷心里空空的，像是卸下了些什么东西。
罗楷承认，一开始他确实是为了调查她们，所以才将赖菲儿留在自己身边，而且自己也主动去关心慰问赖姨。那时候，罗楷预感她们极有可能是自己要找的人，可是毕竟还存在着变数，于是甚至雇佣了侦探社来介入调查。
可是在后来的相处里，罗楷却愈来愈不希望她们是自己所想找的人，他害怕自己心里那份一直在纠缠的歉疚感。不知不觉里，罗楷发现赖姨竟一直在给自己母亲般的温馨感，而赖菲儿，则始终陪伴在自己身边，自己对她也有一份莫名的暧昧的情愫。
罗楷知道，她们已经逐渐成为自己生活里极为重要的人了。
可如果她们真是罗楷要找的人，那么通过欧阳明，她们在以后必然也会知道罗楷调查她们身份的事，于是他开始害怕，害怕她们知道自己的目的后，会离自己而去。
可如果她们并不是罗楷要找的人，那么只要他将这件事压下来，不让她们知道这件事，那么一切维持着现状，他就不会失去她们了。
罗楷忽然释然般地笑了，笑得自在。
即便自己最初的设想与目的，都错了方向，可是他却寻到了真正值得自己开心的事，如果不是带着目的性去留住赖菲儿，那他现在或许还是那个一心复仇的，放不下心结苦苦挣扎的可怜虫吧。
罗楷渐渐地发现，赖菲儿的存在，其实是解放了自己。
起身走到窗台边拉开窗帘，罗楷看着窗外点点灿烂繁星，恍惚间竟觉得像是赖菲儿灿烂的笑颜。
罗楷忽然想起那晚在医院自己对赖菲儿说的话。
“不会的，你还有我。”
“无论如何，工作上也好，生活里也好，我都会像你陪着我那样地去陪着你。”
罗楷至今都不清楚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说出那番话，那时候自己只是情难自禁地开口，而后说出的话竟像是在心里酝酿已久般，不假思索，直截了当。
他之前想过，自己到底是不是因为失去了陈晓薇，而后渴望重新拥有的新的情感寄托，像四年前尚未变质的陈晓薇那般的情感寄托，所以才对赖菲儿萌生情愫的，如果确实是这样的话，那么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去拥有赖菲儿。
可是经过这段时间最直接的相处，他却发现，自己对赖菲儿的感情，与之前对陈晓薇的感情是截然不同的。以前与陈晓薇的爱情像是火焰般激情而热烈，所以易逝，而现在与赖菲儿的感情却像是流水般温柔而平淡，所以长流。
罗楷觉得自己这个比喻很得当，在他看来，赖菲儿确实就像是流水般的存在。她温柔无声，却始终在清洗着自己身上染着的肮脏尘污，她不善表达，却一直安安静静地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
爱情，或许不是热烈的激情，而是温柔的陪伴吧。
赖菲儿，赖菲儿。
罗楷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眼底一片迷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