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赖菲儿还是迟到了，不过只迟到了五分钟。
罗楷悠悠然地坐在办公室的转椅上品着茶，瞟着又是赶路赶得一身狼狈的赖菲儿，没有说话。
“罗总，不好意思，我明天会争取再早点的。”赖菲儿站在罗楷办公桌前，偷偷抹着汗，“昨晚我妈妈很开心，多亏你。”
“嗯，那边有些文件，你去处理一下。”
“好的。”赖菲儿只觉得今天的罗楷跟昨晚判若两人，说话语气都变得淡漠了，或许也不该这么说，其实他昨天在去自己家之前也是这副态度的。赖菲儿没来由地有些失落，随后便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翻阅起那一整摞文件。
罗楷捕捉到了空气中那一丝失落的味道，于是抬眼看了看赖菲儿清瘦的身影，见她很快地就进入了工作状态，于是也就不说什么，将注意力放在了掌心透明的茶杯上，若有所思。
这时一位中年男子敲开了办公室的大门，脚步匆忙地走了进来，眼底蔓延着不可多见的喜色，这时睦业开发部的王经理，也是从华新市那边跟过来的，算是罗楷的老部将了。
“罗总，有个好消息，陆氏建筑公司的陆总跟睦业联系，说想要启动上次我们洽谈的合作项目！陆氏建筑可是大公司，咱们可以趁这次……”
“陆氏建筑？”罗楷冷不丁地开口打断王经理，“就是上次拒绝睦业会谈的那个陆氏建筑吧。”王经理闻言微愣，随后点点头：“没错，是的。”
“老王，你也是一路跟着我过来的，应该清楚我的行事风格。与陆氏建筑的合作项目取消，除非陆氏的资金投入能增加20个百分点。”
“20个百分点？！这怎么可能！”王经理震惊地看着罗楷，“罗总，现在在经纬市，处境和华新市毕竟不一样，跟陆氏建筑的这个合作项目是个打开发展契机的好机会呀！”
罗楷将手里的茶放下，抬眼平静地看着王经理：“我有分寸的，你这样跟陆氏建筑说就好了。好了，你先下去吧。”王经理无奈地摇着头，然后离开了。
赖菲儿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目睹了这一切，本来想开口说话的，不过想想还是没说，接着处理起文件。不过赖菲儿没开口问自己些什么，这倒是让罗楷有些意外。
等处理完文件，赖菲儿便将那些文件拿到罗楷办公桌上：“罗总，文件弄好了，您过目一下。”罗楷应了一声，然后随手抽出一份翻阅着，文件里所做的记录比昨天还要好上一些，这让罗楷很满意。
“有点进步，保持下去。”
赖菲儿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准备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去，这时身后传来了罗楷的声音：“你不问我刚刚为什么拒绝陆氏建筑的合作？”
赖菲儿有些惊讶地转回身，她也没想到罗楷会亲自问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因为这确实像是你会做的事，而且与陆氏的合作放到现在来说，并非是唯一的选择。”
罗楷安静地听着，然后示意赖菲儿继续说下去。
“换到之前，睦业确实有必要靠与陆氏建筑这样的大公司合作来起步，我自己之前也是那么想的。不过在昨天的剪彩典礼上，从不出席商业活动的市长的意外出席成了一个转折点，谁都能看出来市长与睦业关系不一般，相信这件事已经在经纬市掀起很大骚动了。经纬市也是一个巨大的功利场，无论哪家企业都会想着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而与政府建立良好的关系就成了关键点，所以接下来睦业很可能会成为许多公司巴结的对象，这样的话，天宏对睦业展开的封锁也就不攻自破了。”
罗楷觉得自己真的是意外地捡到宝了，虽然正式上班才两天，不过对于助理一职，罗楷很满意赖菲儿这个人选。
“不过，我还是觉得罗总你的做法可能有些偏激，毕竟陆氏建筑的实力摆在那里，能与它合作对睦业来说也是好事一件，在商业生意上，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不是么？”
罗楷闻言不禁挑眉瞟着赖菲儿：“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你能说出这种话我倒是意外。”赖菲儿有些尴尬地捋捋头发。“你觉得陆氏建筑会接受我的条件吗，增加资金投入20个百分点。”
“我觉得不可能，答应的话，那就是亏本买卖了。”
罗楷深邃的眼睛直盯盯地看着赖菲儿，看到赖菲儿背脊都感觉有些发毛的时候，他才问出口：“赖菲儿，你觉得做生意是为了什么？”
“赚钱吧。”赖菲儿对于罗楷忽然抛出的问题显得很意外。
“就最现实的层面而言，确实就是为了赚钱，所以你才觉得陆氏不会接受我的要求，对吧。”
“是的。”
“既然你知道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那你就不该有这种短浅的想法。”罗楷又拿起茶轻抿一口，“你也知道，陆氏建筑这次是想巴结我们睦业，如果这个合作项目展开了，陆氏将获得金钱以外的巨大利益，那就是借着睦业，与刘文基攀上关系，这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而一旦与刘文基攀上关系，陆氏在这个合作项目里所损失的钱都会在以后成倍地赚回来。”
“所以，赖菲儿，陆氏建筑会同意我的要求。”
赖菲儿愣愣地听着罗楷胸有成竹地分析着，她倒是没想得那么远，不过还是觉得罗楷说得很有道理：“所以，睦业是赢在当下，陆氏是赢在未来……”
“不，陆氏赢不了未来。”
赖菲儿睁大了眼睛看着罗楷。
“跟睦业合作，然后和刘文基攀上关系，这些说到底都只是陆氏的臆想，决定权并不在他们自己身上。”
赖菲儿忽然意识到了罗楷的想法，随后试探性地问道：“罗总，你的意思是，利用他们自己的臆想来让他们做亏本生意，然后你不会将他们引荐给市长，让他们白做亏本生意？”
罗楷耸耸肩，风轻云淡地说道：“合作完后把他们引荐给刘文基，这种事睦业可没有说过。”
赖菲儿忽然觉得罗楷有些无赖，不过却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人做对手绝对会是件很伤脑筋的事情，难怪他这么年轻就能爬到睦业总经理的位置，自己不得不叹服于他的商业头脑，如果他没离开天宏，在天宏那么高的起点起步，那将会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只是，自己连他为什么离开天宏都不了解……
办公室的大门忽然又响起了密集的敲门声，罗楷淡淡地说了声：“进来。”
进来的还是王经理，他眼里的喜色跟刚刚进来时一模一样：“罗总，没想到陆氏建筑那边居然答应了我们的条件！那可是20个百分点啊！”
罗楷微笑着点点头：“好的，陆氏建筑的决定倒是做得挺快的。”
“是呀，我真是没想到，这种亏本生意陆氏居然还会做，哈哈，这真能算是开门红了！”
“老王，那接下来的合同拟定就由你来做了，记住，尽量压榨陆氏的价值，不用客气。”罗楷语气平淡地说着，让赖菲儿深深觉得他果然是吸血鬼一般的资本家，想到这个比喻，赖菲儿自己都忍俊不禁。
“没问题！那我先走了。”
罗楷点头示意，等到王经理关上办公室大门的时候才得意地看着赖菲儿说道：“你看，成了。”
赖菲儿有些无奈地笑着，然后想想说道：“接下来应该还会有很多企业会跟陆氏一样来找睦业合作吧，要是等以后他们都发现你只是把市长当做幌子，那……”
罗楷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赖菲儿：“虽然你拥有相当的能力，不过果然还只是新手。像陆氏这种见风使舵的企业，我会尽可能榨干他们，这是他们该付出的代价。不过有些公司确实是可以长期合作的，虽然规模可能没多大，可是能够成为合作伙伴。”
赖菲儿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不太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因为刘文基的关系，所以睦业在接下来的发展中起码前期会很顺利，说不定以后也能成为经纬市一霸，这是他们基本所有人的想法。像陆氏这种，他们只是想把睦业当做接触市长的跳板，那我们也可以把他们当做起步的跳板。而有些公司，他们是看到了睦业发展的巨大潜力，所以重点会落在与睦业的长期商业合作上，追求共赢，而不是想着去勾结高官什么的。这就是两者之间的区别。”
赖菲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你该学的还有很多，好好看文件资料吧。给我泡杯茶。”
赖菲儿还没有从对罗楷那番话的咀嚼中走出来，于是呆呆愣愣地移步到茶几旁泡起了茶，罗楷看着她的泡茶状态不禁皱起眉：“泡茶的时候给我仔细专注些。”
罗楷不满地提醒让赖菲儿瞬间清醒过来，也吓了一跳，于是手微微一颤，撒落了一些茶叶在茶几上。赖菲儿赶忙用身体挡住茶几，神色慌张，这两天的相处下来，她发现罗楷对茶的喜爱尤胜其他东西，要是让他看到自己撒掉茶叶，即使是一点点，估计也会让他大发雷霆的吧。于是趁着罗楷没注意，赖菲儿偷偷把茶几上的茶叶扫到自己的掌心，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到了自己的口袋中。
“手脚麻利点。”
“好了好了，泡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