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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火器营往事-好大脸(10)

经过商议,健锐营派决定两个兵跟着上火器营。

“给您添麻烦了!有功夫您大驾光临呣那儿。”德寿给阿大人作了个揖。

“嗨!这麻烦什么呀!别看呣这‘马肉开斋’,正气可不能不树,回去你告诉恁那个老载春,上回黑龙潭*那盘棋算他碰巧赢了,过些日子,我非得杀他个不吐核*不可!另外,你跟他说,就说我说的,牛皮别他妈吹大发了啊,招事儿。”阿大人笑着说。

*黑龙潭:在香山后山太舟坞附近,为一辽金古寺,清朝时,皇帝每年都要在此举行隆重祭祀,护驾军士多选自火器营及云梯健锐营。

“路上留点儿神啊,有功夫常来。”巴拉泰和图鲁柯拍着德寿说。

“那没错儿,您这两位哥们儿我交定了。”德寿真诚的说。

“嗨,你们也是瞎掰,几个大老爷们儿手里又都有家伙,能有什么事啊……行,赶紧回去吧,”阿尔素纳抻个大懒腰,打了着哈欠说。

“今这事可真麻烦大人了,得空,您大驾光临敝营,到时再孝敬您!”德寿行礼。

“行行,去吧。”阿大人摆摆手。

……

车子磆碌碌的走出了健锐营档房。

“兄弟就不远送了,各位路上小心,真是的,连顿饭也没让恁们吃上,要不,耽误会儿,上咱家喝点?”巴拉泰笑着说。

“不了不了,得赶紧回去,您几位请回,明儿个我让人连车送来。”德寿也拱拱手。

“兄弟,常来常往啊!道上饿了找个小铺吃点儿,别亏了肚子,这一道上见饭铺恁一提我,没钱都能吃上饭。”图鲁柯大着嗓门说。

“这我信,可没吃上您家那炖果子狸,是真亏了。”德寿打趣道。

“没关系,还有下回哪……”图鲁柯笑着。

……

“啪!啪!啪!”车里传来了敲打车棚的声音。

“瞎他妈叫唤什么呢你?”一个兵掀开了车帘。

毓琨露出头来。

“嗨,我说巴拉泰,就这么着给我踢出咱健锐营啦?你是不是也忒损点儿了?”在火把的照映下,毓琨的表情显得无助而可怜,眼窝里闪烁着犹如困兽似的光。

“你让呣说你什么好呢?好不当儿的干嘛非要弄那鸡零狗碎儿的事儿!老老实实跟人家去火器营,到那儿连事儿说明白喽,回来跟你媳妇好好过日子,听清了没有?”巴拉泰回过头来说。

“……那咱可说好了啊,我跟他们去,可有一节,事一完,您可得赶紧把我要回来,我家喽还一大摊子事哪,成不成?”毓琨可怜巴巴的说。

“这你就甭操心了,呣会办的。”巴拉泰走进大辕门。

……

“你就放心吧,呣火器营也不是不说理的地方,只要你能说明白这些脏物是谁搁你这儿的,怎么商量的,那天那天,都拿来了什么,我保你没大事儿,怎样?”德寿说。

“行……咳!我他妈冤哪我……”毓琨费力的钻回车棚里头。

德寿他们几个在后面押着,走进黑暗中。

……

因为玉泉山的事儿,德寿避开了来时的玉泉山御道,改从镶红旗和门头村这股道走。

一过演武厅团城,镶红旗在大道边上有个卡子,几个老兵裹着皮袄在昏黄的灯笼下抽着烟烤火。

“怎么着哥几个,办事儿啊?”一个老兵啃着块热腾腾的烤白薯笑着说。

“咳,不是刚从恁阿大人那儿过来吗,这天儿够冷啊。”德寿下马做了个揖,伸手在火堆上嘘了嘘。

“车上有人哪?”老兵掀起车帘。

“哟,这不是正白旗毓琨大人么?怎么,这大老晚儿天寒地冻的,您还带着兵弁体察民情哪?哟!怎么还绑着呢?”听得出来,老兵的话里有话。

“去去去!老白毛儿,一边儿去!你跟这儿添什么乱哪你?”毓琨把脸一别。

“白大爷……”一个跟车的健锐营兵丁凑到老兵的耳边。

……

“得,明白了,跟您说,这位可是呣健锐营的大好人哪,净做好事儿,不做坏事儿,您得……特别关照关照他……啊,得,不耽误您老几位了,您上路吧。”老兵重重的一拍德寿。

“看来这位在健锐营的人缘儿大概齐*是不怎么样……”德寿心里想。

……

*大概齐:老北京土话,差不多,兴许之意。

从门头村到南坞都是一马平川的开阔地,凛然的西北风吹的是鬼哭狼嚎,几匹老马缓缓的在冷风里迈着不稳的碎步,摸一把,浑身都是冷汗。

一行人马好不容易挨到了大泡子*那儿,这才感觉风小了点儿。

*大泡子:昔百年前火器营西北的一处阔大水面,当年可行大舟,土人称八百亩大苇塘,士人游乐地也,平日渔人捕捞亦众。西有三船坞,曰北、曰中、曰南,传元明时人至城中尚可取行舟辑。百十年前其水渐次干涸,胜景永不可见矣,今则贵戚巨贾纷纷分脔其地,大建楼堂馆所,各行其道,警跸犬哮,百姓唯叹息绕行而已。

“我说,哥儿几个,还多老远哪?我这儿可都冻僵啦,再说这晚饭可还没吃哪……”毓琨在车棚里一边敲一边喊。

“说话就到,您就踏踏实实的再绷会儿,到了有您吃的喝的啊。”德寿对着车棚的缝隙说。

“那行……大老爷们儿,咱说话得算数啊!——可有一节,杂合面儿我可吃不了,至不济的您得给我来碗‘锅儿挑‘*五的,说要让您这大老晚的绕市街去寻摸斤半月盛斋的烧羊肉嘛……这也忒难为恁点了,得!干脆!就请您给我来个‘五花肥肉丁小碗儿干炸儿’,要是没肉,就凑合来个‘小碗儿豆腐丁加虾米皮干炸儿’,对付对付得了!要紧的是面码儿至不济了得有头蒜!哎——我说,咱哥们儿没难为您吧?——嘁!”毓琨独自叨唠着。

*锅儿挑:满人一种现擀现煮的面条,以嫩滑适口见长。

*小碗儿干炸:满人一种浇面的酱汁,法以姜葱、虾皮、及油炸得焦酥的豆腐末混好大酱入锅小火慢烹,且频频加水,以免‘巴底’,待收干汁水后用以拌面。吃际倘佐以黄瓜条、青豆、小红蘿葡条、香椿芽、狗牙蒜等味更佳,本品与‘锅儿挑’结合后又别称素炸酱面,为老北京一绝。

“喝!要说嘛,您这要求不高……要不,再给您加盘儿‘炸烙饼’*怎么样?那家伙吃着可饱人哪——”大个子兵丁讥讽的对着里边喊道。

“甭介,还是给他来套‘火烧夹牛肉’吧,这个更香……”小立巴儿大笑着喊。

*炸烙饼:实际是对用拳头打人的谑称,在清代很流行这种说法。

*火烧夹牛肉:与上述一样,是对于用板子打人的戏称。

“嗨嗨嗨嗨嗨!这是谁呀?怎么说话呢这是?大爷我可是觉罗红带子,没受过这个……再说今儿这事还不知怎样呢,都他妈留点儿后手儿,背不住还有恁央个*大爷我的那天哪……都听见没有?”毓琨在车里蹬着腿大叫。

*央个:老北京土话,实为‘央告’之讹音,哀求之意。

“行了你们几个!跟他瞎贫什么?别待会到了到了又出别的岔儿,咱这罪不就白受了?都给我闭上嘴。”德寿严厉的小声说。

一队人沉寂的走了三柱香的功夫,已见到了那棵矗立在荒野之间的大杨树,它巨大的身影在蒙胧夜色里显得威严无比。

一过闸板,风更小了,翼长官廨大门紧闭,只有那两盏巨大的官衙灯笼在冷风飘来荡去。

本来,翼长官廨配有夜值兵勇,后来慢慢就都不来了,春大人想,兵发不下粮饷,整夜的守门忒累,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凭了。

……

德寿仔细听了听,门房里还有点人声。

“开门!”德寿敲大门。

“谁呀?深更半夜的!没九卿六部衙门的公事儿不开门啊!”一个醉熏熏的声音哑着喊,德寿听出来了,这是守大门的锡善,一个老酒坛子。

“是我,开开吧。”德寿说。

“……哟,参领大人哪,小的没听真琢,您大人有大量,犯不上跟小的一般见识……您您……”大门隆隆的开了,瘦小枯干的老锡善一出来就连连做揖,德寿闻见一股很大的酒气。

“行了,大晚不晌的,少喝点吧啊……春大人回去了?”德寿退后一步说。

“说腰疼,老早八早就回府了,大人让我等着您哪,知道您兜儿里没钱,一准儿任嘛儿没吃,特地叫小的在马家饭铺给您几位定了饭,我瞧……您几位就直接过去吧……你瞧瞧,这大冷的天儿,肚里没食哪行啊……”锡善用衣袖蘸了蘸眼角。

“行,你先回去,等等儿我们垫补点还得过来,有个健锐营的嫌犯,今儿晚不晌得押这儿,你把西边那屋子弄把锁,晚上把他看好喽,这件事可不能出点儿闪失。”德寿拍了拍他癭弱的肩膀。

“得嘞,您几位先上马家饭皮连肚子填得饱饱儿的,今儿晚上您把这小子交给我,没跑儿!”老锡善拍着瘦小的胸脯说,嘴里喷出一股股烧酒气。

“对了……您瞧我这记性!差点儿就忘了跟您说了。”老锡善瞧了瞧四周,小声的说:“我听我上边那班儿的佟祥说,今儿后半晌儿内务府来了几个人,跟春大人那儿坐了有功夫呢,他只听见一耳朵,说什么,要跟咱这儿找什么人说点事儿……?我寻思——别是……”

“不怕,咱任嘛儿事没有,就是一给皇上当差的,没什么事儿。哦,行,你先忙着,一会功夫呣还过来呢。”德寿说。

尽管他口里这样说着,可他心里还是涌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内务府,玉泉山静明园可就是内务府的正管之地哪……

走路的时候,他感觉两脚有些发软,象踩着棉花。

……

远远听见马家饭铺清脆的擀面仗敲击声。

“噹——噹噹——噹噹噹……”

西北人的带鼻音的说话声响成一片,里面灯火烁烁。

德寿想,马家饭铺的老掌柜今天肯定会卖把子力气,因为除了巡查队上回逮“白人”的时候在他那儿吃了一阵子夜宵以外,近起来火器营的官兵很少光顾他家,归根到底,因为火器营旗人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一股浓香的芝蔴椒盐味随着夜风飘荡在阴冷无人的大街面上,使人依稀忆起当年火器营的美好时光……

那个时候,八旗兵的孩子们那天不是仰着白胖白胖的小脸,大口的咬着喷香的芝蔴烧饼卷酱牛肉,把汉人的孩子谗得垂涎欲滴呢……

德寿不禁想起自己的孩子,前几天他们嚷嚷着要吃豆儿酱*,可家里只有点胡箩葡,没钱去买肉皮啊……

*豆儿酱:满人一种冬季传统食品,以肉皮、胡箩葡、豆腐干、黄豆及调料熬制后冷凝食之,味甚美。

没办法,他到蓝淀厂大街上一个很熟的肉铺,想赊点带皮肉。

“……对不住您了,参领大人,咱这小猪肉杠眼看就快开不下去了,没法儿赊账……”那位掌柜古怪的笑着,给了他一个软钉子。

德寿脸红着扭头就走……

……

小驴车停在马家饭铺的高台阶底下。

“得,到了,毓琨先生,您请下车吧。”德寿掀开车帘,客气的说。

“哟,这是到哪儿了是,哎哟妈哟,我这俩腿哟……”毓琨费力的蹭下车。

“我说,这绳子……是不是……该得给我解了吧?”毓琨凑近德寿,小声说。

“行,小立巴儿……连绳子给他解了。”

“喳。”

……

毓琨伸了个懒腰,还打了个大哈欠。

“唉!恁们这儿的兵手忒重,瞧给我这俩肩膀轴子弄的……哎嚘!喝!我这两大胯骨呦……唉!这正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呀……”他捶着后背,皱眉歪眼的哼哼着,末了又来了京戏腔。

“您真是……能曲能伸呀,乐天派,佩服。”德寿不无揶揄的说。

“您客气……嗯——闻见羊肉汤味儿了,别说,还真有那么点宽街儿老白魁那味儿,呣四王府那几个鸡毛小店还真做不出这味儿来。我说兄台,那‘锅儿挑’不好做就免了,我瞧给我来两碗羊杂碎汤,绿盈盈儿的撒上点儿香菜末儿嘿,再点上点儿老陈醋,外带两个肉末儿火烧对付对付也就齐活了!”

毓琨咽了口唾沫,套近乎似的用胳膊肘捅了捅德寿,挤了挤眼。

“这还不好办么,进去您点,吃得饱点儿,别委曲了己个儿肚子,您说是不是?”德寿说。

“我跟您说嗨,打一照面,我就知道您是个善人,跟呣健锐营那几块怂尖坏的料儿不是一码子事儿,那几个孱头二百五!有句老话儿说了,那真是怂蔫尖,带秋鞭哪*……您说我一个老实人,不招灾不惹……”

*怂蔫尖带秋鞭:满人形容一种卑鄙胆小,缺德寡义,总之特别坏的人。

“要我说啊,您先甭动肝火,等明儿个连事儿弄明白喽不就一了百了了么?您说呢?留神脚底下,您慢点儿上。”德寿一行人走上台阶。

“唉!谁让咱哥们儿摊上这事儿了呢……走一步说一步吧,还能怎么着呀……”毓琨叹了口气。

……

棉帘开处,一股浓香的牛羊肉味冲进鼻子。

“哟!德寿大参领,有几天没见了啊,嚯,后头还有几位兵爷哪!您几位请进,酽酽的小叶儿茶都给您沏上了,先暖暖身子,想吃什么咱们点——”马老掌柜满脸堆笑,掀开破旧的大棉帘子,殷勤的迎出门来。

“跑堂儿的——上个热手巾把儿!”毓琨找了个带棉垫子的圈椅坐下,将皮袄下摆拿着架势的一掀,用长长的小拇指指甲抠起鼻子来。

“……哟,这位爷,咱这店小,没预备下这些,得!改日您再光临,我事先给您备下,今儿您就将就将就,成吗您?”马老掌柜连比划带说,满脸堆笑。

“什么?连这个都没有?太村了!人家城里头哪儿都备这路东西-——我跟你说,知道不知道四牌楼东那马爹利西洋番菜馆儿啊?好,那叫一个派!一进门儿连衣裳都有人接过来,这是什么?——文明啊!瞧人家西洋人没有,吃饭都得往脖子塞一块白蘸布,小碟儿里老是码着一摞小白手巾把儿……呼呼的冒着热气儿,那派头儿!你当是……”

说着,他小指头指甲缓缓从鼻孔里退出,瞧了瞧,扬手一弹,“啪”的飞出一点东西,马老掌柜急忙一闪,幸好没有射中。

“哼!瞧丫那揍性……还他妈热手巾把儿呢,给丫嗯的俩大耳贴子!”几个兵丁小声窃笑着。

……

“咱这店里有没有戏匣子大喇叭啊?要有放出儿杨小楼的,我正学着呢……”毓琨嗽嗽嗓子说。

“这……参领大人,这位爷不饿呀是怎么的?您瞧……要不,大家伙儿先吃吧?”马老掌柜陪笑说。

“我说毓琨先生,这荒郊野店的,比不了城里头马爹驴爹的,咱就将就点儿成吗?今也晚了,随便垫补点得了,您说呢?”德寿压着气儿说。

“唉!也只能这样了罢……”毓琨叹了口气,“快点儿,连恁这菜谱递上来,大爷我瞧瞧这儿有什么能吃的……”他大模大样的一伸手。

“……孙子哎!装什么大丫挺的你?不想吃饿着你小兔崽子……”一个健锐营跟来的小兵拍案而起。

“嗨嗨嗨嗨嗨!反了你啦?!告诉你,大爷我可是瑞王爷的重孙子!正枝儿大清国宗室玉牒上的红带子觉罗子弟!就是阿尔素纳也得让着我三分,你一个破小兵卒子,活腻了言语声!大爷我他妈成全你……”毓琨把茶碗朝桌子上一墩,站起身瞪着大眼嚷。

“瞧他妈你丫那凿奔儿*!找拍哪是不是——?”那小兵一挽袖子,冲过来要揪毓琨,德寿连忙拉住他:

“嗨嗨嗨!我说毓琨先生,到这儿您就别摆谱儿了行不行?!您忘了您眼下还有麻烦呢可,这俗话说的好,站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儿,您要是真不怎么饿,呣就先给您送回屋里去,等明儿一早再说,怎么样?”

听得出来,也就再过一步,德寿就真的要火儿了。

*凿奔儿:老北京土话讨厌的样子

“不是……我什么时候说我不饿了?嘁!刚才您都瞧见了,这不是狗眼看人低,破鼓烂人捶吗?再说了,甭看我眼下是个闲散苏拉,可怎么说大爷我当初也是八旗满洲健锐营正六品的护军校哇是不是……咱再说说您刚所说的那个麻烦,让您评评理儿,我究竟有多大的事儿,眼下是不是还不知道呢?……嘁!人就怕一个理字儿,跟您说啊,虎子那点儿破事儿跟我没多大干系,他存的呣家那点‘老卡拉丸’呣也交您了,我不管别的,明儿啊,麻烦您,送我回!家!……”毓琨一翻白眼,留着长指甲的手敲着白碴榆木桌面。

“豁!这家伙,您倒有理了您?呣到成三孙子了嘿……”德寿竟一时语塞。

“不是——我也没胡搅蛮缠呀?咱说的就是这个理儿!”毓琨俩腿一收蹲上了椅子:“这一道上给我这俩脚冻的,都木了。”

“我X……行行,您是我大爷,我是您孙子行了吧?——老马,让他喜欢吃什么点什么!”德寿想,今天绝不能出任何岔子,又回忆起了他额娘多次说过的:“制一怒字”的教诲。

“别介,您可别这么说,兄弟我担待不起,说句什么话,兄弟我这人是让一些村人不待见,可人西洋人特欣赏咱,话说前年那前儿,有个人家说我这秉性和洋人很接近,虽说有点干艮撅,但有治国齐家的心胸……”毓琨“嗖”的一下舒腿下凳,翘起二郎腿,侃侃而谈。

……

折腾了半天,总算吃完了这顿饭。

从马家饭铺里掀开帘子出来,迎面就是一大股冷风,德寿不禁打了个寒噤。

刚吃完羊肉汤油,一遇上冷气,嘴唇上像涂了层蜡,板板的很不好受。

德寿掏出几吊铜子儿,递给健锐营的一名军校:“您就带着几位弟兄先回去罢,这一道儿上哥儿几个没少受罪,这点儿钱不多,除您几位分点儿其余替我交给巴参领,就当是给文大爷的用车钱吧。”

“您瞧您瞧……这多不合适呀……”那名军校推辞良久才接过来。

……

健锐营的一行人马渐渐消失在夜幕里,“得得的”马蹄声越来越远。

“几位路上慢着!有功夫过来,哥儿几个一块儿喝点儿!”德寿冲他们喊。

“得嘞——”远远的,那几个兵答道。

……

“唉哟,这几块料一走倒是真消停多了,你瞧瞧刚才这吵吵的!连我这耳朵根子都吵聋了!”毓琨敞开两个领扣,剔着牙说。

“饱了吗您?”德寿问。

“怎么说呢,还行,就是那牛肉老了点,塞牙!要说那包子吗……碱又忒大了点儿……”毓琨噙着牙扦撇着嘴说,还微微摇晃着脑袋。

“您哪,真好玩儿,整个儿一乐天派,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这末……要一般人,早尿裤子了,佩服佩服。”德寿笑了。

“——有什么呀!!是不是,要说这人哪,没有受不了的罪,只有享不够的福,我早他妈想开了,这人一揣腿儿,臭一块地,所以要我说呀——今儿他妈要是有肉吃就玩命的啋*!明儿再说明儿的!不能亏了己个儿这副好下水您说是不是?,今儿咱爷们儿要是真让人掐着脖子奔了菜市口,那又能怎么着呀!?也只能三十年后再说吧……”毓琨一听德寿夸他,更加口若悬河,鉚足了劲儿的胡吹八咧。

德寿听着他的胡侃,也不作声,心里想:“只要今儿晚上一点事儿别出,让他吹去吧,撒着欢儿的吹!”

……

*啋:(cai)老北京话很猛的吃喝

马家饭铺本来离火器营官衙就不远,一转眼功夫就走到了。

德寿进了官衙高阔的大门。

“哟,您回来了,那西小屋打扫好了,您过去瞧一眼?”老锡善对德寿说。

这是一拉溜两间的房子,早先是官衙护军的住所,近几年营里纪律松懈,谁都不愿值夜班,所以房子就空下来了。

“得,今儿就委曲您先跟这儿呆一宿了……”德寿带毓琨进了西屋。

“嗨!我说,这没被卧没褥子的……冷嗖嗖的,我怎睡呀?还这么一大股潮气味儿——”毓琨进屋一看,立马瞪起了眼。

“这还真没辙,今儿您只能跟这儿凑合一宿了,锡善,连门给锁上。”德寿扭头就走。

“嗨嗨嗨嗨嗨!我说……这不行嗨……招我告你们是不是……?!咱爷们儿可是觉罗子弟!””毓琨在后面敲着窗户棱喊。

“你告他妈谁呀?这是火器营,不是恁山根子*,消停点儿听见没有?小丫挺儿的,找练言语!”小立巴用手指着窗户里的毓琨。

*山根子:西郊一带的土话山脚下

“嗨你个小崽子,毛儿还没长齐呢倒训起大爷我来了……”毓琨大喊。

“唰!”大个子兵把一盖碗茶根兜头盖脸的泼向窗户……

“嗨嗨嗨!你大爷的……玩阴损坏是不是……有本事咱他妈单挑儿!!”毓琨在屋内蹦跳躲闪着。

“行了,别跟他逗了。”德寿忍住笑。

……

“小子哎,你就别炸猫*了,好好待一宿吧啊,这几个二楞子可急脾气啊,等待会儿把他们招翻儿了可没你好果子吃……”

老锡善连呼噜带喘的对着西屋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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