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大喜,赶紧叫宫人当场坐上仙驾,那仙驾果然徐徐腾起,张开五色鸾盖,随着宫人所指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在殿中转了一圈便停下,四座皆惊。又命人从玉匣之中取出万年香,顿时香气馥郁,此香非花非蜜,但似檀似麝,刮下粉末少许在水中研开,涂抹在妃子脸上,果然国色天娇,潋滟生光,最后一出鸾凤和鸣琴,却是衡衍亲自弹奏。
传言之中他涉猎广泛,天下无人能够与之并肩。他朗朗坐于殿中央,伸手轻拨琴弦,这一声如同菩提的警世之音,令人精神为之一振,铮铮之感如醍醐灌顶。不多时,百鸟果然不断从天下朝皇殿聚集,静静飞落,恍恍然像是陶醉在琴声之中。所谓百鸟朝凤,应的就是盛世的景,皇帝一向自大,岂有不满意之理?
一曲弹罢,满朝齐贺。衡衍站起来,不紧不慢,“除了这三样宝物,臣下还给皇上带来美人、歌姬管乐各百名,财物百车以及西城特有的麋香酒肉。”
“好,好好,西城忠君之心可嘉。”皇帝说完,已经迫不及待自己上了仙驾车,当场玩乐起来。
我站起来,从偏门退了出去,我一直不回头地走,一直想要抹开心里的不快,但很快我不由得止住了脚步,转身回头看着。我从刚才就一直告诉自己,心里有的只是错觉,我想要避开,但是终于走出了这么远,我还是不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因为诡异不安的气息一直就围绕着这里,我怎么能够装作没有感觉到?
那个男人,那个叫做衡衍的西城主,虽然看起来正常,但是我却感觉到他仿佛不是他自己。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都被人控制住了一样,他仿佛只是一副皮囊,因为我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属于人类的生气,他的体内像是存在着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才是今晚一切的操纵者。
我等在皇驿的路边,黑暗之后总远远看见一串灯笼随风摇曳,慢慢过来,那灯笼彤彤地红,异常美丽,像是夜色之中绽放的红莲,当中一点火心明黄泛白,如同花蕊。靠近的时候,只有一只灯笼停下,剩下的灯笼全部都原路返回宫中了。
那人像是没有发现花木之中的我,循着夜路缓步走上亭子,忽然回头笑道,“出来吧。”
我走出去,踏上亭子,正面看着他,衡衍看见我,将灯笼搁在一旁,朝我走近两步,“法师风姿濯濯之人,对我如此紧跟慢随,不知何意?”
我冷目而待,说道,“你瞒得过所有的人,却瞒不过我的眼睛,说真话吧,你到底是谁,接近皇城有何目的!”我心里其实暗暗思量,他如果当真是妖魔,那么我为什么事先感觉不到他的妖气?
“我吗?”他似乎在轻笑。
“你以为,你的那些障眼法的闹剧能够瞒得过我吗?什么仙驾、香木跟凤凰琴,不过是被施了邪气的障眼法。你带着诸多宝物令皇上沉湎于享乐,是何居心?”我盯着他,继续说道,“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这里绝对不是你能胡作非为的地方!”
“胡作非为?”衡衍忽然仰头,大笑起来,再看着我,冷峻说道,“作为一个臣子,要做的就是效忠皇帝。皇帝喜欢什么,我就进献什么,这是臣子的职责,有什么不对吗?你应该去责怪皇帝为什么之喜欢玩乐,而不是责怪别人为什么要令皇帝沉湎玩乐。”
“你以为这么说,就可以抹得一干二净吗?我最后再说一遍,立刻离开这里,别再出现,否则的话,我会让你形消魂散!”
“是吗?形消魂散?哼。”他低低冷笑,嘲讽道,“我忘了你是一国法师,看到什么都怀疑是对的。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是能够时时都这么狠心多好,就不会给自己留下这么多麻烦,可你偏偏愚蠢得无可救药!”
“你说什么?”我胸前的伤口隐隐作痛,“别扯得太远!我现在就可以永绝后患!”
我暗暗运力,衡衍却笑得无比肆意,“好一个永绝后患,我终于看到你赶尽杀绝的模样了。要杀了我吗,好吧,如果你可以动手,那就请你杀了我吧,立刻!”
灵剑在我袖中蠢蠢欲动,我心里突然一惊,硬生生把灵力压了下去,眼眉皱着,手已经在微微发抖,浑身松懈下去。
衡衍一直看着我,见我如此,他哈哈大笑,说道,“你怎么不动手了?你一定下不了手吧?你一开始就应该知道,你是无法对我下手的,你心里一定会有所顾忌的吧?我会等着,等着看你如何自以为是地守护你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