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笑呵呵地说:“小惠,我想问你个事,就顺便来看看,你不会不让我坐吧。”小惠说:“坐坐坐,请坐请坐。”贺兰毫不客气坐下了:“见着你祥子哥没?”
小惠答:“啊?我在华强北,你们在连唐,我怎么见你们?怎么见得到你们?”贺兰说:“也是,你见到祥子,也就见到我了,要见也是见两个人,咋会偷偷见一个人呢?你日子过得滋润,自己租房住,这房租多少钱?”
小惠说:“祥子哥怎么啦?你们吵架了。”贺兰说:“祥子近来心情不好,生气就往门外跑,只有女人吵了架,才往外跑的,你说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往外跑,这还像个男人吗?”小惠说:“祥子哥性格好。”
贺兰说:“他这个性格,在深圳是交不到朋友的,整天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自己又拿不出真本事来,有啥值得称赞的?有机会你劝劝他,叫他有话说出口,别闷在心里,不要在外面瞎逛,都是有家室的人,万一惹上啥病,那不是抓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吗?”小惠说:“兰姐,这些话我说不合适,应该你来说啊,你家的男人,你不管,谁敢管?”
贺兰说:“我的就是我的,即使是跑到天涯海角,也是我的,他心里念着我呢,这个是事实,你没说错。我有个女同学,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上学时死缠烂打追他,动不动就要死要活威胁他,要不就是脱裤子勾引他,最后还是没追到他。真的。但是,我那同学知趣,毕业后就不再找他了。唉,你说人咋那么贱呢,人家不愿意就算了,脱裤子算啥嘛,搞得跟站街的似的。人贵有自知之明,不能自不量力,不能犯贱嘛,是吧。祥子跟别人不同,他不在意外表,他看重的是内心,你人品要是有问题,生得再俊俏,就是为他脱裤子,为他卖屁股,为他割腕自杀,也打动不了他,他那个人啊,是讲原则的。小惠,你也算了解祥子,你说我说得对吧。”
小惠冷冷地说:“是啊是啊,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贺兰说:“哎?你男朋友呢?哦,你好像没男朋友。唉。你眼界太高了,也不好找男朋友。小惠,我告诉你,人要面对现实,不然的话,你会活得很累的。现实是,鸡只能嫁给鸡,狗只能嫁给狗,乌鸦咋能配凤凰呢。你好好想想,我说得在不在理。我走了,有空去我家玩。拜拜。”说完笑眯眯地,旁若无人地走掉了。
小惠站起身,呆呆地瞅着门口,但没有送的意思,等听不见令人愤怒的脚步声后,突然走进厨房,抓起大瓷碗,慢慢走到茶几前,扬手就砸下去了。只听啪的一声,哗啦啦一阵响,褐色的玻璃渣子,白色的瓷碗碎片,散落了一地,茶几就剩下四条黑色的小腿。她冲着门口吼了一声:“强盗。”说完走到门口,哐的一声关上门,然后气冲冲走到穿衣柜前,瞅着一人高的镜子,看着里面的自己,笑呵呵地问:“我是个鸡?”
贺兰回到家,祥子已经洗完了澡,去了门店。她通通通跑下楼,大步流星走进吉祥包子店,瞅着祥子就伸出了手。祥子看着贺兰的样子,自然闪到一边,谁知道贺兰另一只手迅速抓住他的领口,一把将他拉进怀里,凑上鼻子,像猫嗅老鼠一样,闻了片刻,然后说:“这是家里沐浴露的气味。”祥子说:“你搞啥呢?神神秘秘的。”贺兰问:“为啥这么早洗澡?”祥子答:“我热。”贺兰不再问了,问也问不出个啥来,只怪自己回家迟了,要是早到家,说不定能闻出祥子身上的香水味。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再问:“刚才去哪儿了?”祥子答:“我去批发市场了。”贺兰顿了顿说:“你要是在外面瞎搞,哼哼,你知道后果,我不多说。”祥子说:“孩子哭了。”贺兰没有理会祥子,从小保姆手中夺过孩子,回家去了。
何丽跑到了停车场,望了十几遍,也没见着林肯的影子,她只得蹲下来喘气。其实,张军早就开着车,慌慌张张溜掉了。这人是没得抓了,只得回家了。她回到家,见张军正在看电视,就黑口黑脸,懒得理他。张军也懒得理何丽,起身去了浴室,洗完澡就睡了,饭都没吃,他忘了。何丽扑到沙发上,痛痛快快哭了一场,然后进了厨房,煮面。她决定不再跟踪他了,这人要是变了心,逮住了也没用,就是闹到离婚的地步,估计自己也占不到便宜,房子,毕竟是他的。
煮好了面,何丽端出来,放到茶几上,接着走到门口,脱下了高跟鞋,放到鞋架上,摆整齐了,再光脚走进了卧室。张军正在蒙头睡觉,还发出了鼾声,估计也是装出来的。何丽猛地掀开被子,对着张军的屁股,踢了一脚:“滚起来吃饭。”张军扭着脖子,眯着眼:“困。不吃。”何丽问:“你起不起来?”张军无可奈何,只得起了身,穿着短裤,跟着何丽来到了客厅。
坐到沙发上后,张军瞅着白瓷饭碗,立马来了胃口,那黄黄的煎鸡蛋,绿绿的白菜心,雪白的宽面条,只引诱得他流口水,其实是太饿了。他捧起碗,拿上筷子,大口大口吃着,喉咙发出嗦嗦嗦的声音。何丽坐在边上,也捧起了饭碗,吃了三两口,又不吃了,端着饭碗,呆呆地瞅着空气,不知道在想啥。张军挪了挪屁股,让到一边,保持着距离,继续吃。何丽突然咯咯地笑起来了:“张总,吃饱点啊,吃饱了,俺们接着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太好玩了,太刺激了,白花了我三百块钱。”张军转过脸来,看着何丽,觉得她脸色太白了,也顾不了那么多,把面吃了再说。转眼之间,他把满满一大碗面吃得精光。放下了碗,抽出纸巾,他擦着嘴,心里想着对策,这****的,话都说不正常了。
何丽放下了碗,挪动了屁股,挨着张军,一把抢过面巾纸,帮他擦嘴:“你喜欢大胸大的?”张军说:“瞎说,瞎说啥呢?”何丽说:“张总,我没瞎说,我就想知道,我那点不如小惠,你要是不满意,你说出来,我改,要是胸不够大,我去隆胸。”张军说:“胡说八道,人不能只看外表。”何丽说:“碗底的猪肉,你吃了没?”张军说:“我没注意,一口就吞下去了。”何丽叹了口气:“咋这样呢?吃东西也不看看,不是啥都能吃的,不是啥都好吃的,那块猪肉是生的,要是吃坏了肚子,轻则去医院,重则生命有危险,所以啊,不要乱吃,就是饿得头晕眼花,也不能乱吃。”张军说:“你不早说。”何丽说,“女人脱了裤子,都一个样的,是吧?”张军说:“一样一样,你说一样就一样。”
何丽把面巾纸放在手心,搓成白球,丢进了垃圾桶,再在茶几下面,拿起两个透明的玻璃杯子,里面装着齐腰高的透明液体,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的,把一杯放在张军那边,一杯放在自己这边:“哎呀,老话说得没错啊,有哪个种,就出哪根苗,撒下了豌豆,长不出花生。”张军说:“有事说事,别把父母带上。”何丽问:“你去荷花市场干啥?”张军说:“我没去,不知道是啥地方。”“这么说,是我眼花了?看走眼了?”何丽说,“你骗我,对得起你的良心吗?”张军说:“空口说白话,凭啥说我去了?”何丽抽了沙发一耳光:“我都看见小惠了,你还想抵赖?”张军说:“你看见我了?”何丽叹了口气:“你就承认了吧,我不会咬你的。”张军说:“你别无事生非。我跟小惠没啥事,人家是靠自己努力上位的,不是你心里瞎想的。”何丽说:“你心里没鬼,为啥回到家不理我,直接洗澡睡了?”张军说:“我懒得理你。”
何丽又叹了口气“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要小惠,还是要我?”张军应道:“说的啥话?你是我老婆,我当然要你。小惠是我同事,我要她干嘛?”何丽问:“真的不要了?”张军答:“不要,也没要过。”何丽端起了杯子:“干了这杯,咱们两清了,从此不提这事,好好过日子,咋样?”
张军端起杯子,悄悄放在鼻子边上,闻了闻:“又不是酒,有啥好喝的?”何丽问:“你喝不喝?”张军说:“喝喝喝。”何丽说:“喝。”两人碰了杯子,一饮而尽。何丽说:“你不担心?”张军说:“担心啥?”何丽说:“担心我下毒啊。”张军说:“谋害亲夫,你不会。”何丽问:“为啥?”张军答:“你没这个心,也没这个胆。”何丽说:“你看你看,我都被你看穿了,你别欺负我啊。”张军说:“不是我欺负你,是你想得太多了。”何丽问:“知道喝的啥吗?”张军说:“白开水。”
何丽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一口气喘不过来,噎住了,靠在沙发上,双腿抽筋,浑身乱颤,然后双眼翻白,歪倒在沙发上了,不省人事了。张军慌了手脚,立即趴到她身上,扒开她的嘴巴,凑上了鼻子,猛吸一口,除了那股鸡蛋味,没有其他的异味。他吼道:“****的,你又要搞啥?”骂完了,抱起何丽,勾了车钥匙,慌慌张张下楼取车。
进了急症室,门一关,张军只得站在门口了。没多久,贺兰和祥子来了,站在张军身边,也是着急得很。张军摇摇头:“这孩子,看来是长不大了。”贺兰说:“以前都没这样,是不是怀孕了,身体不适应?要不就是孕期焦虑症。”祥子说:“等下问问医生,就啥都明白了,不要瞎猜。”张军苦着脸说:“就吃了几口面,喝了几口水,就这样了。”贺兰问:“有没有吵架?”张军说:“都跑到华强北跟我吵,还不吵架?那就奇了。”这是正常的。
反常的是,张定山也进了门,一路昂首挺胸,朝急症室走来。三个人并排站着,只顾着说话,人来人往也不在意,有个人停下了,还是没在意。高大魁梧的张定山,小南海大酒店经理,一把拉出张军,就像拉出个抽屉,一拳把他打倒在地,就像把抽屉扔到地上,然后指着躺在地上的张军说:“你记住,你就是活到九十岁,还是老子的儿。”说完扬长而去。张军满面血红,慢慢爬起来,望着他老子渐渐远去的背影,咬牙切齿,无可奈何,小声嘀咕着:“老子当初不看在你是老子的老子的份上,老子一刀劈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