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企业的老总是个聪明人,即使祁一军什么都不说,只要陪着他们往那一坐,那企业的老总也是要给点面子的,这点利害关系他还是非常清楚的。更何况给财政局局长个人情,只有好处,不会有坏处。
这一点是出乎谭连民他们意料之外的,没想到事情办得这么顺利,而且还比以前多要了些车。谭连民站起身来,“我代表祁局长和车站的全体职工谢谢老总了,今后老总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们陈副站长主管客运,有事的话您可以直接找她,您的事我们肯定特事特办。”谭连民指了一下陈英。
陈英也不失时机地说:“老总的事也是我们的事,需要我陈英效力的,我义不容辞。”
老总咧开嘴笑了,摇着手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谭连民看了一下表:“该到吃饭的时间了,为了咱们今后能够合作愉快,我作东,请大家吃顿便饭。”
祁一军看事情办得顺利,也觉得自己很有面子。几个人带着老总就到酒店庆祝了一番,在酒桌上,几个人痛快淋漓地畅饮了一顿。尤其李群,在酒桌上劝酒功夫很是了得,不但会说,而且酒量惊人,喝得老总也非常高兴。
谭连民在心里暗暗合计着李群这个人怎么使用。现在要是没有个好酒量,开展起工作来会有一定困难。尤其是多经这块,经常要跟社会上各个单位接触,这酒是免不了的。看来李群这小子还真是干多经的料,就让他与石油企业这一块接触,也可以利用上祁一军的关系,石油企业不会不给祁一军外甥这个面子的。
他们回来的路上,一直处于兴奋之中。李群更是乐得手舞足蹈,就好象这次能谈成全是他的功劳一样。
王志康带领的验收组还在继续验收凌水地区各站的拆建工作。他们已经开始向沿线的三等以下小站进发了,而且离凌水办事处越来越远。
王志康对身边的黄士炜说:“咱们没有必要再赶回办事处了,我看走到哪就住在哪吧,现在汽油价格这么涨,咱们也节约点不必要的开支。”
“听到局长的安排了吧,马上通知大家。”黄士炜对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秘书说。
“好,我现在就办。”秘书爽快地答应着,抽出手机来,分别通知了后面两台车的各位领导。
见天已经慢慢黑了下来,王志康告诉司机,就近找个单位,就住单位的宿舍,明天天亮再去下一站。一行人已经精疲力尽,找到最近的工务段的养路工区,联系好宿舍住下休息。王志康自己一间其余的一律两个人一间,杨启才和黄士炜被安排住在了一个房间。
洗漱过后,黄士炜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屋子里。这一天下来,身体上乏得要命,毕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怎么也不比年轻人体力好。但最累的却是心,也不知怎么了,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黄主任还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力不从心。跟前几任领导在一起的时候,黄士炜自我感觉游刃有余,可是跟这位新来的王局长在一起时,却要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要随时分析领导的每一句话的含意,真是累心。虽然是到了快退休的年龄了,但黄士炜还是想稳稳当当的退下来,还是想在退下来前给新领导留下个好印象。
杨启才跟着黄士炜后面进来,一边关门,一边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水。“黄主任,这几天下来,您累坏了吧。”
“可不是嘛,我都这把年纪了,可比不了你们年轻人呀。”黄士炜不无感慨。
“我还算年轻人呀,我也是五十岁的人了。”杨启才笑着说。
黄士炜也笑了,“对对对,你看我,都老糊涂了,还老觉得你是当年那个运校毕业的小伙子呢。岁月不饶人呐,你看看,你都五十了。”
杨启才给黄士炜递上一颗烟,转手把灯关了。两个人躺在各自的床上,黑暗中两点火光一明一暗地闪动着。
“小杨呀,你说分局好好的,这说撤就给撤了。原来咱那分局机关大院,也是一千来号人,每天出来进去的,也算得上是车水马龙。转眼间就剩下百十来人,弄得人去楼空,每天我进院,感觉冷冷清清的。你说这算什么事呀。”黄士炜没拿杨启才当外人,发泄着不满。
“黄主任,这也是改革的需要啊。咱们都是党培养多年的干部,不能在改革中掺进个人的感情呀。”
“这个我明白,只是分局存在这么多年了,唯物主义不是讲既然存在就有其合理性吗,怎么能连个过渡都没有就给撤了呢,这步子是不是跨越得大了点?”
“不能这样说。从撤消分局到现在也已经有几个月了,你看下面的生产运输情况根本没有受到影响,而且站段管理得也都井井有条,没有任何不良的反映。这就从事实上证明了这次改革虽然步子跨得很大,但是却是成功的。”杨启才说完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烟头上的火光在黑暗中用力地放着光芒。他在猜测此时黄士炜的表情,肯定是特别难过。因为这么些年了,分局机关在他这一任分局长的手里被撤消了,他的心里肯定不是个滋味。
“就我这岁数,估计也未能干到退休了。你看现在分局这状况,我虽然是东北局驻凌水办事处的主任,可是现在是有职无权,只有一个虚名。现在铁路局是实体,办事处既无财权,又无人权,人事任免都说了不算,什么事都没有必要通过我们办事处了。”黄士炜有些愤愤不平,但是发泄完了马上就转移了话题:“小杨呀,这验收马上就要结束了,我看王局长对你的工作很满意呀。”
“还好,只要王局长满意,我的工作就算没白干。”杨启才觉得,能让王局长在工作上满意的事儿好象不怎么多。
“今天在车上王局长跟我谈你跟谭连民搭档的事,还在谈你们凌水车站班子的问题。我看那个谭连民是故意跟纪委的同志那么说的,正好趁机把你挤兑走了,让陈英取而代之。”黄士炜说。
一提到跟谭连民搭档,一提到凌水车站的班子,杨启才有点生气。心想:“我对谭连民一直是坦诚相待,他怎么能这样对我呢?我出了事他还给路局纪委作证,我前脚调出凌水车站,他后脚就安排陈英接了我的工作,这真就是诚心挤兑我。”杨启才没有接黄士炜的话茬。
“咱们验收马上就要结束了,借着王局长的高兴劲,你应该找机会谈一下自己工作安排的情况,你也不能老是在这儿悬着呀。要不然的话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下一步还要合并站段,那么多的干部往哪里安排呀。凭着你的工作能力,应该跟谭连民竞争一下,我看这站长的位置,未必就是他谭连民的。”黄士炜给杨启才提着醒。
“看吧,等有机会再说。”杨启才在心里感激着黄士炜。
两个人谈到很晚,黄士炜翻过身去睡了。杨启才琢磨着黄主任的话,又想着该如何跟局长开口,不知不觉地伴着黄士炜如雷的鼾声睡着了。
谭连民召集全站中层以上领导干部开站务会。
“从反馈回来的信息看,路局领导对我们凌水车站的建设很满意,而且准备把我们新的凌水车站建成全局,乃至全路一流的,现代化的车站。路局加大了车站建设的资金投入,这对我们凌水车站的干部职工来说是一次机遇,是一次发展的机遇。领导把硬件给我们准备好了,给了我们一流的硬件,如果我们的软件还是落后,我们的管理水平还停留在原来的基础上,那就属于小马拉大车,不配套,怎么跑也跑不快。机遇与挑战是同时存在的,这需要我们领导干部要有与时俱进的思想观念,要提高管理水平,尤其是在运输生产一线的中层干部,更要提高管理水平。”谭连民说得慷慨激扬,振奋人心,他说:“所以,我们站领导班子决定,车站的中层以上领导,分期分批地去运输学校进行学习,但是这次学习不同以往,不脱产,利用休班和业余时间去,不能耽误正常工作。这次学习由陈副站长全面负责,下面请陈副站长对这次学习进行一下安排,提一下要求。”
谭连民说的时候,坐在一旁的吴彩霞撇了一下嘴,心想:“这陈英虽然是说暂时代理党务工作,可现在看来,真真正正的成了车站的二把手。凌水车站党、政、团的工作,她都管了,就差个工会了,看来还真不能小瞧这个女人。”想着想着,不禁妒火中烧。
“这次我们从北京交通大学请来了管理学院的高级教授,主要针对运输工作中的管理进行教学。我先提一下要求吧,这次学习希望大家要端正态度,本着提高自己的原则去学,不要走形式。通过这次学习,解决掉工作中存在的问题,希望大家在学习中有所收获。”陈英耐心地跟大家讲解着。
会开完后,大家都往各自的办公室走去。陈英走在谭连民的后面,路过谭连民办公室 时,谭连民回过头说:“陈英,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陈英便跟着谭连民走进了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开着。走在他们后面的吴彩霞看到两个人进了谭连民的办公室,紧走了几步,站在谭连民办公室的门口,侧着身子向里面张望,眼睛里放出两道很卑鄙的光芒。
李春山来找谭连民,正好看见吴彩霞向里面张望。吴彩霞看见李春山,说:“李书记找站长呀,他们都在呢。”说完慌慌张张地走了。
李春山在心里暗暗骂道:“这娘们,就能搬弄是非,真不是个东西。”
吴彩霞下了楼,直奔建筑工地。由于她主管后勤,工程建设这一块也归她,所以她对工地再熟悉不过了。她径直来到杨斌的办公室。
杨斌见吴彩霞来工地,急忙迎到办公室的门口。“吴站长,欢迎欢迎呀,赶快屋里座。”
吴彩霞笑着说:“我来看看你们这里的工程进度怎么样了,看看还需要我们做些什么。”一边说,一边进了屋。
杨斌说:“我们正在加班加点地赶进度,可是时间太紧了,而且施工量又大。”
“可不要光顾着赶进度,而把工程的质量降下来呀。”吴彩霞半开玩笑地说。
“这件事你们放心,工程质量绝对不会下降,我杨斌拿脑袋做担保。”
“你的脑袋我们可不敢要啊。”吴彩霞笑着摇了摇手,她看到杨斌的办公室里被、褥、锅、碗、瓢、盆一应俱全,说:“小杨呀,怎么跑这过日子来了?你们家陈英也真是的,也不关心关心你。”
杨斌有些不好意思,急忙解释:“不是,大伙都加班加点,我更不能例外,我得在这里盯着点。”
“小杨呀,也不是我这个当大姐的说你,你家那个陈英是得管管了。她也不注意点影响,弄得车站上上下下风言风语的。你得注意点她跟谭站长,别让她们走得太近了。大姐可不是个爱在背后搬弄是非的人,你可别把大姐的话当成耳旁风啊。好了,你忙吧,大姐先走了。”吴彩霞说完,心满意足地走了。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杨斌心里像吃了一只苍蝇。
王志康带领验收组一行人马,对凌水管辖区一个站一个站地进行验收。而且不是走马观花,每到一个站,王志康都要亲自下车去看一看,然后再跟施工人员谈一谈,再到附近跟老百姓聊一聊,扒车站对他们的生活有没有影响。如此一来,验收进行的速度就慢了许多,但是却很顺利,平时经常板着脸说话的王志康,最近脸上也荡漾起了春天般的笑容。
王志康对杨启才的工作很满意,而且很得意自己做的这个决定。他对杨启才的任用,有着更为深远的打算。这次扒站工作,是对杨启才的工作能力的肯定,他不会把这样的一个人 轻意地安排工作的,而是打算委以重任。王志康在心里暗暗地说,我没有选错人。
杨启才不知道局长的想法,自己心里老是忐忑不安,工作的事一天不落实,他就一天不踏实。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没娘的孩子一样,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他的心里始终装着凌水车站,这凌水车站就像他的家一样,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在杨启才的心里,他闭着眼睛也能想起凌水车站的样子来。
王志康这几天下来虽然感觉有些劳累,可是更多的是激动。这扒站舍是为第五次全面提速做的准备工作,是改革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如此大规模的工程,在铁路的发展史上是前所未有的。撤消分局,这跨越式改革的前奏已经奏响,今后还会有第二步,第三步,改革的步伐会越迈越大,铁路的市场会越来越广阔。王志康为跨越式改革的前景而激动,为憧憬铁路的未来而激动,为自己能亲身经历这场声势浩大的改革而激动。
在验收休息期间,杨启才敲响了王志康的房门。屋里传来了王志康憨厚而有力的声音:“进来吧。”
一进屋,王志康正在沙发上看报纸,见杨启才进来了,放下手里的报纸。
杨启才见了局长有些拘束,他明知故问道:“局长,您还没休息呢。”
“哦,还没有呢,来坐一会儿吧。”王志康指了一下旁边的沙发。
杨启才小心翼翼地坐在王志康身旁,并接过王志康送过来的烟。
王志康说:“你的工作效率很高啊,从验收的情况来看,你负责的凌水地区的扒站建线工程,在咱们整个北方局里是名列前茅的,回去要把经验总结一下,抓紧形成文字材料,等回到局里,要向其他的办事处推广你的经验,你的工作作风。”
“好,我回去马上就办。”杨启才犹豫着,心里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跟局长开口。
“找有我事吧?有什么事就说,别吞吞吐吐的,这有悖你的作风。”王局长爽朗地说。
“局长,你说凌水车站谭连民还能不能在车站继续工作了?”其实杨启才是想侧面了解一下自己的工作安排情况,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便先提起了谭连民。
“你跟谭连民在一起工作这么长时间了,你觉得他怎么样?适合不适合做凌水车站的站长?”王志康反问道。
“谭连民这人工作能力是可以肯定的,而且办事果断,干净利落,这是他的优点,是做领导干部的先决条件。”杨启才客观而公正地评价着自己的搭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