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六十一年如期而至,面上西北打了胜仗,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实则吏治败坏,贪官污吏横行一方,百姓生活困顿,实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正月里皇上册封了首批亲王世子,皇三子诚亲王胤祉之子弘晟、皇五子恒亲王胤祺之子弘升都封为世子,唯独雍亲王没有请封。不知四阿哥为何,如今弘时已有妻室,又是侧福晋所生,定是万分的难堪。
四阿哥做事更低调了,除了处理朝事,其他时间都住在圆明园。听说种地、念经,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年后也没见过他的影子,只是派小福子送来些用品。十三跟四阿哥一个调,也无声无息。
院里的桃花悄然而放,虽不及腊梅暗香四溢,但那点点红色,就像小女孩的脸,悄皮醒目。立在温阳下,不由得舞动双臂,伸展起筋骨来。
突的院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福子与小李子一脸惊惶的脸色,出现在门口。小福子气喘吁吁,悲切切地表情,让人紧张,他直接朝我道:“小姐,快去园子吧,出大事了?”
好像这会儿离康熙驾崩还早,历史上也没什么记载大事啊?惊问道:“出什么大事了?有话慢慢说清楚了,新竹,给福公公端杯水来!”
小福子突两腿跪地,眼眶微红,哀求道:“小姐快吧,去晚了,只怕见不着面了。”见我脸色凝重,又低语道:“格格出事了!”
格格?朵朵出什么事了?人一下愣在那里,心里空落落地,没了知觉。新竹拉起我就往外奔,我竟像傻了似的,脑子一片混沌,头痛欲裂,好似灵魂要出壳了似的。
到了圆明园小院中,院里一阵阵哭泣地声音,震得我两耳嗡嗡作响。那拉氏抹着泪,冲上来抱着我哭道:“容月啊,你要挺住,朵儿才能走的放心!”
我猛地推开了她,心似被搅干了的衣服,杂乱而干涸。踉跄着朝屋里走去,无力的扶住门框,十三快步上来搀扶,四阿哥者呆呆地坐于床前。打开十三的手,扑到床前,拉起朵朵的小手,没有一丝的温度,双眼紧闭面无血色。
“朵朵,快醒醒,额娘来看你来了!朵朵……死丫头,你快给我醒来,给我起来!”用力的去拉她的小手,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我不信,我不信……
“容月,你别这样,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想开点,容月……”
头好痛,眼前出现了重影,两手捧着脑袋,就像头上戴了个金箍咒,受唐僧的惩罚。听到了十三的叫唤声,四阿哥的询问声,腿一软,眼前一黑,像飘落的树叶徐徐而落。
恍惚中看见朵朵来到床前,微微一笑道:“债已清,我去也!”摸了摸额头,支撑着坐了起来,像是做了一场梦,想着梦里的话,难道说人真的有前世因果?脑袋混混沌沌的,心却平静了许多。十三抬起头,惊喜地道:“你总算醒了,可好些?”
十三两眼布满了血丝,胡子邋遢,头发也像荒草冒了出来。见我凝视着他,皱眉道:“想哭就别憋着,像从前哭出来就没事了,你一直晕迷不醒,四哥怕你见了又受打击,昨日已安葬了。”
“什么?”我真的目瞪口呆,民间若是未成年的子女,特别是女儿亡故,草草埋葬了事。想不到皇家,也是如此,女孩子就这般不值钱吗?泪水顺着两颊,流了下来,轻坠在被面上。
十三递了条帕子给我,柔声道:“别伤心了,这几日四哥又伤心又着急,都急白了头发了,怕你有个万一,才这般处理的。”擦拭泪水,抬头询问道:“那你告诉我,朵朵是怎么死的?”十三正待开口,四阿哥走进了门,快速走至床前,坐在床沿上,仔细地打量着我,见我没有大碍,凝重的脸色才缓和了下来。
我的眼泪又如铜钱般地滴落了下来,他轻轻地拦过我,拍着我的背,默默无语。心似被刀割过一样,虽说我只是一抹游魂,可我有知有觉,又有何差别。十三不知何时退出了门,四阿哥叹息道:“你可知这丫头在我心中的地位,绝不亚于任何一位儿子,可惜她与你我缘份浅薄。既已去,就让她去的无牵无挂吧!”四阿哥不放心,留我在圆明园住了小半个月,园里繁花似锦,那有心情细赏。但也没闲着,朵朵与弘历向来形影不离,找弘历来问了个清楚。竟是两人一起骑马,弘历的马不知何故,突然焦躁难安,狂奔乱窜。朵朵前去追赶,那疯马猛一个回头,直撞而来,朵朵来不及躲闪,被疯马撞出数米远,弘历则坠落在地,等仆人赶来时,朵朵已气若游丝。结果是马曾被人下了药,而马童却畏罪自杀了。可笑,拙劣的手法,杀人灭口。得知了原由,我立刻逃离了圆明园,倒不是怕自己被杀,而是对这尔虞我诈,暗藏阴谋地风光之地,厌恶至极。上辈的纷争还未明了,下一辈的争斗已风声水起。对于一个明历史的人来说,用脚趾头都能猜出那是谁玩了阴招?只是没的证据,耐何他不得。怎么说也是母女情份一场,若是犯到我手里,定不会放过他。院里的牡丹开的妖艳万分,倚在窗前却无半点心情。往事如空气,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充彻心扉。十三的身影出现在院里,在牡丹花前驻步,白袍在轻风中微动。这个曾经年少不经事的少年,也已被岁月磨练地老成持重了。
“十三爷,从何处来?”十三上楼在我身旁而立,也随我的视线望向窗外。
“刚从四哥那儿来,昨儿皇阿玛到圆明园赏牡丹,提及了朵朵与弘历,得知事后,就把弘历带进宫了。”十三淡淡地口音里,还是有痛惜与不舍,平日里他与朵朵也亲如父女,伤心也是情理中的事。
突想到出城的事,侧头恳求十三道:“我想去山庄住段时日,十三爷帮我跟四爷说一声可好?”
十三愣了一下,随即道:“这样也好,出去散散心,你去吧,我去跟四哥说!”
两人静静地立在窗前,心照不宣,谁也再未开口,但心里却明镜似的。十三陪了我片刻也回去了,如今的朝局,对于他们这些政治嗅觉灵敏地人来说,早就剑拔镥张。
第二日,就带着新竹、早梅两个丫头去了山庄。当闻到大地的气息的时候,人也清爽了几分,这会儿知道斯佳丽为何每回失意,要回农庄了,原来大地真的可以给人力量。加上园儿、满儿、芬儿等一批人的陪伴,人像打蔫的花草遇到雨露,重拾了生活的乐趣。
暑去冬来,北风吹凑着凯歌,灰蒙蒙地天空往下无休止地飘着雪花,如团团棉絮散落,时而又像三月的柳絮纷风。大地一片白茫茫,延伸至远处,若是没有山林阻隔,真似海湾,山庄沉静在冬日地寒气中。
马蹄声越来越近,那嗒嗒地声音轻快而有旋律。我坐在房中的火炉边,正寻思着是谁来了,楼下传来小福子的尖声。匆匆下楼,小福子施礼道:“主子,爷让您立刻随我回京!”
“好好地,又怎的了?”好像康熙快驾崩了吧,难道老四登基了,自己竟把日子都过忘了,把这些烦心事都抛诸脑后了。
小福子瞄了一眼四周,至我跟前,轻声道:“初九,皇上偶染风寒,这两日病情加重,四爷让你回京,以免另生事端!”见我没有表态,他又急切的恳求道:“求您了,若是这事办不好,我就没命了,爷说有你在身边,多一份信心!”
什么破逻辑?真是无可耐何,只好跟着小福子快马加鞭,赶回了京,硬是被拉进了雍王府。结果闻言,四阿哥却去了斋所,准备代康熙行十五日在南郊冬至祀典。
十三日,十三匆匆到雍王府,说是康熙招见,就知真要换代了。果不其然,晚上十一点左右,小福子来报,皇上回来了。府里惊喜声阵阵,唯独我坐在原本朵儿住过的小院,望着深黑的夜空,任凭自己被寒气与黑夜吞噬。
雍王府里灯火通明,却死一样的沉静。每个人都在企盼门外传来好消息吧?而我只在心中默默地祈求,希望明日大家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这场争斗失去太多太多……
“大冷天的,站在院中也不怕受凉!”四阿哥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只见他穿着素服走了过来,走近一看,白衣里却是黄灿灿地龙袍。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再是四阿哥,而是皇上,万人之上的皇上了,心里竟没有欣喜与兴奋。
我低头请安道:“容月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无人时不用请安,快进去!”他自然激动万分,脸上掩饰不住内心的狂热与喜悦。
进了房,他紧揉着我,又快速放开,高兴地手足无措,像是孩子。他乐呵呵地笑道:“你说的没错,该是朕的跑也跑不了。加上你跟十三弟的支持与宽慰,朕终于如愿以偿了。好了,你且好生在此住着,等一安定,朕要好好赏你!”
我木讷着笑着,看着他快步出房的神情气爽的背影,却是一阵叹息,高处不甚寒,艰辛的日子就要开始了。事事非非,分分扰扰,我竟不知自己何去何从?人生如梦,夜长梦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