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夜，陈莹像以前无数次地从身上的尼龙袋子——她这时时刻刻挂在身上的尼龙袋子是她十四岁那一年剪下了一件邻居丢弃的尼龙衫的袖管，用娴熟的针线活把它缝制成的像一个小型挂包的口袋子——里拿出多年前写完了的银色笔记本缅怀过去，只不过今晚上她翻开笔记本时，她已经泪流满面了。
爸爸妈妈！
她开始慢慢地蜷缩身体，在这张还可以望见窗外一小片夜空的床上，她开始想念她所爱的但已经永远离开了她的人。她每一次首先想到的是生前疼爱她的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莹莹想你们！
没有十二年前的那场车祸，她十岁前与爸爸妈妈简单而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的一幕幕画面不再是悲伤的回忆而是幸福的回忆——
每一个天亮，太阳无论在晴天还是在阴雨天都会从家的小房子的东面的那座小山头上准时地升起来。
“莹莹。莹莹。”
“爸爸妈妈。”
“起床了，莹莹。”
从早市卖菜回来的爸爸妈妈都会准时地唤醒熟睡小木床上的小女儿小陈莹，在小陈莹的每一个上学日。
每一次的起床后，小陈莹便会给自己换上校服、刷牙、洗脸，然后高兴地吃着爸爸妈妈专为她在市场内的早餐店里买回来的甜甜的新磨豆浆和脆卜卜的新炸油条。
而每一次的下午放学回来后，小陈莹便是马上把书包放好跑去田地里，帮忙在田地里收割着椰菜花的爸爸妈妈把堆放田地上的那些椰菜花一个个地放进箩筐里。接下来的每一个汗流浃背的劳动没有使他们失去欢乐的笑声，反而把他们欢乐的笑声凝聚在一起，然后充满力量地升腾起来萦绕在田地上。
除了田地上，小陈莹与爸爸妈妈的欢乐的笑声还会萦绕在赶往晚市的道路上和收获辛勤硕果后回到温馨的家的每一个角落里。
爸爸妈妈，莹莹真的很想你们！
陈莹闭了一下已经噙着满满泪水的眼睛，她脑海里爸爸妈妈生前的音容笑貌像以前无数次地随着一粒粒饱含悲伤的泪珠掉落了下来。
二
郭爷爷！
陈莹随后回忆的是一位虽然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的但却像亲爷爷一般地关爱自己的老人。
她与欧阳爷爷刚认识的画面，她至今仍然把它历历在目——
那个有雾的傍晚，舅妈借着舅舅外出喝喜酒的机会残忍地在才一个月前失去爸爸妈妈的小陈莹的身上发泄她几天来被舅舅阻拦着意犹未尽的怒火。直到了终于看着不忍的表哥把舅妈撞开，把满身是伤的小陈莹从鞭打下来的竹条下救出来，然后把小陈莹躲藏起来。“莹莹，你就躲在这里吧。你千万不要走开，等我回来找你！”
小陈莹一听见表哥说的，眼睛里透着惶恐，但她不能用言语表达她的惶恐。因为那场车祸除了使她失去双亲，还导致了她患上了失语症。所以她唯有一边摇头一边拉住了表哥的衫角不让他走开。
“莹莹，我是去找我爸回来。”可听到了表哥说的这话，她便马上放开了表哥的衫角。在她当时薄弱的小心灵里，觉得舅舅才是真正能够保护她的人。表哥也随即没入黑沉沉的雾气里。
小陈莹则尽量使自己的小身躯缩进正躲藏着的那个在一堵高墙下的大铁门旁边的嵌角里。可不一会儿，她睡着了。
“小娃，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不知入睡了多久时间时，有一双手轻轻地把她从梦中摇醒过来。可刚刚醒来的她眼睛朦胧，以为听见的声音是属于赶过来的舅舅的，于是便喜极而泣地搂住了那个蹲在她跟前的人的脖子。
“小娃，你怎么啦？”
那声音那时挨近了小陈莹的耳际响起。她随即听出了不属于舅舅的，于是便惊慌地松开小手臂，带着两条泪行从地上站起来。
“小娃，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陈莹好似受惊了的小兔子，抖抖瑟瑟地圆睁着大眼睛。不过她已经看得清楚站了起来比她高出大半截的说话温和的人是一位六十来岁的老爷爷。
“别怕，小娃。你的爸爸妈妈呢？”
小陈莹向老爷爷摇摇头。
“郭先生，你瞧！她的手臂上有不少伤痕！”老爷爷的身边站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叔叔。后来小陈莹才知道那位大叔叔是帮老爷爷开四个轮子的车子。小陈莹那时才发现大铁门上的圆圆盒子内的电灯不知在什么时候亮着了，她露出短袖口的小手臂在灯光下显得既纤细又可怜——一条又一条的伤痕几乎爬满了她的小手臂。
“小娃，你手臂上的这些伤痕是怎么回事的？”老爷爷立刻像关心身上有伤的小孙女，关心小陈莹的伤的由来。
“肯定是被人打的，郭先生！可能就是她的爸爸妈妈！”大叔叔猜想出来的这句话使小陈莹激动起来。因为她心里不允许别人误会她的爸爸妈妈。于是她一面猛摇头一面去扯大叔叔的衫角。
“嘿，小孩，你怎么回事了？”大叔叔被小陈莹的举止有点吓着了。
“小娃，不是你的爸爸妈妈打你的？”老爷爷重新蹲下来，与小陈莹几乎同等的高度轻柔地询问她。
小陈莹放开大叔叔的衫角，向老爷爷大大地点了一下头。
“那告诉老爷爷谁打你的？”
小陈莹只看着老爷爷。
“小娃，别怕，告诉老爷爷。”
小陈莹也只看着老爷爷。
“郭先生，这小孩，她好像哑的！”
“志德，你别瞎说！”老爷爷责备了大叔叔一句。但小陈莹则连忙摇一摇老爷爷的手，然后先来一下子的摇摇头，后来一下子的点点头。
而老爷爷从小陈莹的摇头和点头里，明白了小陈莹有着缺陷却是个懂事乖巧的小女孩。“来，小娃，跟老爷爷进来。老爷爷帮你擦点药。”他站起来握住了小陈莹的小手。那时在灯光里，他好像一位慈祥的爷爷疼惜着自己的小孙女。
“你们快给我放开她！”也在那时候，舅舅在表哥的带领下匆忙地跑过来了。随即，他以为小陈莹身边的老爷爷和大叔叔都是要伤害小陈莹的坏人。
“先生，我们在自己的门口发现这小孩，我们又见她手上有伤，所以我们才要带小孩进屋里帮她擦药。”
“哦，原来这样。”听了大叔叔的解释，舅舅很快消除了担虑。
“请问你们是小娃的什么人？”老爷爷礼貌地向舅舅和表哥询问道。
“我是她的舅舅。”舅舅说着指了指身边的表哥，“他是我的儿子。”
“那请你们也进来吧。”老爷爷邀请舅舅和表哥一同走进他的小洋房。
三
在雅致的客厅里，舅舅向老爷爷讲述了才一个月前发生在小陈莹身上的那场不幸的车祸和自己恶妻对小陈莹的憎厌、暴躁以及自己在恶妻面前的无能、怯懦。
“这样吧，今晚就让莹莹留在我这里吧。”
“那真的感谢你了，老先生！”舅舅在讲述着小陈莹的遭遇时就看出了老爷爷是个有着怜悯与宽仁之心的老人。所以老爷爷一提出让小陈莹今晚留下来住，他便马上答应了。
舅舅与表哥离开后，老爷爷亲自走上二楼的小孙子的房间里找来了一套较为合适的干净衣服给小陈莹换洗。“莹莹，你先去洗澡，等你洗完澡就有好味道的东西吃了。”
小陈莹从来不知道被亲爷爷疼爱的感觉，因为她的亲爷爷在她出生前已经去世了。那时刻，她看着老爷爷慈爱的面容，她只感到了一股温暖流遍她的整个小身体。也同时她不再拘谨了，高兴地点点头，然后高兴地拿着衣服走入了浴室。
在小陈莹洗澡的时候，老爷爷亲自走进厨房给小陈莹用心地烹调了一份足量而丰盛的意大利面。
小陈莹没有吃过意大利面，当身上散发着沐浴露香气的她拿着筷子津津有味吃着的面条，以为是一碟用料丰盛的可口美味的普通面条。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在当时（二零零二年春末）的村子里极不容易吃到的意大利风味的面条。
“莹莹，你以后可以叫我郭爷爷。”在小陈莹吃饱了的悠闲时间里，郭爷爷拿来了一个皮面银色皮革质地的笔记本，然后在她的面前把笔记本翻开，在第一张纸页上写下了“郭爷爷”三个字。接着他把笔递给她说，“你告诉郭爷爷你的名字好吗？”
小陈莹点点头，然后握着笔在对齐了“郭爷爷”三个字下面的纸面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陈莹”。
“陈莹。莹莹的名字真好听。”
小陈莹开心地点点头。她开始喜欢在那位仁慈的郭爷爷面前露出她的天真无邪的笑容。
“莹莹，”郭爷爷向小陈莹指了一下大叔叔说，“这位是志德叔叔。”
小陈莹马上摇一摇郭爷爷的手，她希望郭爷爷帮她在笔记本里正确地写下“志德叔叔”。
“好。”郭爷爷明了地接过笔为小陈莹写下了“志德叔叔”。当用真心对待一个人，就像郭爷爷用真心对待小陈莹那样，便那么轻易地明了小陈莹的摇手。“莹莹，我有个比你大两岁的小外孙。他现在就在楼上睡觉。他叫欧阳勤。”郭爷爷接着又为她写下了自己外孙子的名字。
欧——阳——勤！小陈莹一个字一个字地心里念着。
“莹莹，你喜不喜欢这本笔记本？”
小陈莹马上向郭爷爷点点头。
“郭爷爷把笔记本送给你好不好？”
小陈莹稍稍迟疑了一下子后点点头。
“莹莹，你真是懂事。”郭爷爷把笔记本轻轻地合上时，轻轻地抚了一下小陈莹的额头上头发。
小陈莹从那时起就拥有了她以后小心翼翼珍爱着的笔记本。郭爷爷在那时以他传输给她的温暖教会了她以后用本子向别人说话、倾诉。而那晚上，小陈莹满怀欢乐地抱着笔记本在一张软绵绵的床褥上入睡了。
那一晚，对一个月前失去双亲的小陈莹来说，是眼睛里没有噙着泪花入睡的第一晚，也是拥有着一个甜甜的梦的第一晚。
第二天，当晨光透过明净的玻璃窗和丝薄的轻纱窗帘柔和地落在小陈莹熟睡的小脸庞上时，小男孩欧阳勤已经悄悄地来到她的床前，静静地看着她。
在那么柔和的晨光里，小欧阳勤像一个小侍卫静静地守候着床上熟睡的小公主。
“勤儿。”郭爷爷进来了，轻声地叫唤外孙子。
“外公，我们把她留下来住吧。”
“哦？”
“外公，你不是跟我说，男孩子应该保护受了伤的女孩子。”
“好。”
然而宽厚仁慈的郭爷爷在小陈莹入住了不到两个月的某一个黄昏，突发了心梗永远地离开了人间。
四
舅舅！
陈莹最后想到了因罹患肾衰竭一个星期前病逝了的舅舅。
她的舅舅生前看起来总是那么孱弱的样子，时常有小病痛，时常干不了田地上的粗活且又不受到工厂的招徕，所以只能时常在家里编织一些箩筐、簸箕什么的拿去地摊卖，把卖到的一百几十块又用来看病吃药。同时舅舅又爱好喝点酒和吸点香烟，而这些额外的钱的花费，他便不得不向舅妈讨。他一直都在矮胖的舅妈面前像一只怕胖老鼠的瘦猫。只要舅妈向他发怒，他都会战战兢兢地一言不发或者尽量低垂着头一个劲儿编织着他手上的活儿。不过，只要看见舅妈因点小事情或无缘无故去打骂小外甥女，舅舅他就会用他孱弱的身体努力地为小外甥女阻挡着。
她的舅舅虽然在生活上一直是怯懦的，但为了唯一的小外甥女她，在思想上做到了不一样的开明坚韧：他从不间断地支持她读书，他还时不时对她说着同一句话：“莹莹，你要好好读书，有好的成绩你就不会怕不能上学了。”
这句话，她的舅舅第一次跟她说时，她刚从去世的郭爷爷那里又回到了舅舅家。
“舅舅，舅妈不让我读书，你为什么让我读书了？”她用写在银色笔记本上的话询问舅舅。
舅舅那时对她说：“莹莹，你有了丰富的知识就可以走出去了。”其实那时的舅舅已经听到了一条令他替小外甥女她感到欣喜的消息：县委全力资助各村镇上的失去单亲或者双亲以及家庭贫困的成绩优异的大中小学生。
“走出去？去哪了，舅舅？”
“以后莹莹想去的地方。”
以后我想去的地方？她那时小脑袋瓜里对那念想很朦胧，但她相信舅舅所说的每一句话。
从那时起，她十分勤奋地读书，即便每在放学后，舅妈都故意使唤她做一些到河边捞水浮莲、到猪圈喂猪、到田头锄地、到菜地浇水等粗活干扰她读书，但她还是一直以十分优异的成绩顺利地从小学四年级到小学毕业、从中学一年级到三年级即将毕业时。
“舅舅，舅妈终于第一次高兴我去读书，你为什么不高兴了？”她的银色笔记本在她上中学二年级时已经写满了曾经对郭爷爷、欧阳哥哥（欧阳勤）、舅舅、表哥、同学、老师所说的话。而自从她把银色笔记本放在贴身的袋子里，她就改用了课业本子写下她所想说的、所想问的话。
“莹莹，舅舅当然不会高兴你的舅妈叫你报考的幼专。舅舅是希望你报考高中然后上大学！”
“为什么舅舅希望我上大学？”
“上大学你的见识就更广了，看世界就更大了，走的地方就更多或者更远了。”
“我可以去市区中心上大学吗？”她写着流露着一丝向往的神色，因为她同学的哥哥——一个在市区中心上大学的大学生——曾经向他的妹妹和她绘声绘色地描述过他的大学校园的多彩美丽。
“当然可以，但不止是我们市区中心的大学，全国几乎每一个城市都有大学。”
“真的吗，舅舅？”
“当然真的。”
“广州呢？”
“广州更不用说了，里面有多所很好的大学。”
“我怎样才能去广州上很好的大学？”
“莹莹，你就必须把高中读好，然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上海那些很好的大学。”
我要报考高中去广州上大学！成为陈莹第一次正面反抗舅妈的动力。而她心里面为什么选择了广州，因为为了她的在六年前返回了广州的欧阳哥哥。虽然她跟她的欧阳哥哥只有两个月相处的光景，但短短的光景往往是最刻骨铭心的美好，她把欧阳哥哥带给她的美好放在心里最柔软最珍视的地方。也之所以，她不舍得把银色笔记本扔掉，还把它时刻地留在身上，最主要的原因是笔记本上有欧阳哥哥为她画下的花花草草的图画。
五
有了那个动力，陈莹原本可以勇往直前。就因为舅妈从她反抗起对她埋下了一枚如蛇蝎的心。等在陈莹要进行高考报名时，舅妈心里的毒蛇蝎终于有机会从黑洞里爬出来作恶了——用一连串的睁眼不脸红的谎话骗陈莹，她的户口本不见了。而陈莹丝毫不因此放弃，在表哥的提议下，她急忙赶往爸爸妈妈生前生育她的村镇的派出所补办户口本。然而谁会料到，在她赶往的途中，在她应该得到上天怜悯和眷顾的时候，她发生了意外了。如果当时有舅舅或表哥的陪同，她就不会独自一人那么焦急而大意地看不见咫尺的脚下有一口没有井盖的沙井。但发生了就发生了，没有那个如果；她被人从沙井里救出来时已经伤痕累累地昏迷不醒了。倘若有那个如果，也会同样被恶毒的舅妈用她的暴戾扼制舅舅或表哥陪同陈莹前往的想法。
那不被上天怜悯和眷顾的意外使陈莹错过了高考报名的时间，还使陈莹受伤最为严重的右腿即便康复了也失去以前的灵活。她的从此以后走起路来的跛态是她恶毒的舅妈间接造成的，但她还不知道她的舅妈的蛇蝎之心——对她的意外，她的舅妈除了没有丝毫的羞耻，还不断咒骂休养在病床上的她：“活该！活该！不听我的话还学人家考什么大学！现在好了，成了哑巴不够还成了跛子！”
“够了！你能不能积点德，能不能把嘴巴放干净点！”舅舅照顾着陈莹，他心头上的悲伤不亚于陈莹本身的悲伤。于是他一听见舅妈说的带着咀咒的话，便十分悲愤地第一次敢于责备舅妈。
“舅舅，不是舅妈不好，是我不好。”舅妈不屑走后，陈莹一边流着泪一边在本子上写着对舅舅说的话。
“傻孩子，怎么会是你不好！”舅舅含着泪替陈莹擦拭脸颊上的泪水。
“是我命不好，舅妈说的对。”
“别听你舅妈的胡话！是舅舅我没有照顾好你！”
“舅舅，我不能去广州上大学了。”两行泪水又流淌在舅舅刚替陈莹擦干了的脸颊上。
“莹莹，你虽然不可以参加六月的高考，但你可以在九月重读高三，明年再报名考就能了”
“医生说，我的腿在下个星期可以下床走了，我可以参加六月的高考。”
“可是莹莹你没有报名，你考了，你也上不了大学。”
“我知道，舅舅。但我想考，我想拿到毕业证。我想以后在镇上的幼儿园或小学教小孩子画画，我不再想去广州上大学了。”
“莹莹，你怎么会这样子想？”
“舅舅，我掉进了深深的沙井，在这么凶险的情况里，我还是被救活了。这又一次死里逃生让我明白，我不应该只为了自己，我应该留在舅舅、舅妈、表哥你们的身边，因为你们是我的亲人。”
“傻孩子。”舅舅看着善良又懂事的外甥女，他含着的泪水禁不住地从眼角处流下来。
陈莹出院后返回学校，她的出现使老师和同学感到莫大的鼓舞。因为她的出现仿佛是一道明亮的色彩，无声地涂抹压在老师和同学的头顶上的为了备考紧张的灰沉色带。
可怜的陈莹不仅是一个哑巴，而且她的脚还变跛了。她的左邻右舍只需一两天便知道她的再度不幸，她居住的村子听说过她的人也只需一周左右便听闻了她的再度不幸，然而事情总有相辅相成的两面，她的乐观、善良、懂事让知道她的所有人无不喜爱她、赞赏她。因此她在考完她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场考试回到舅舅家的第二天，她就收到了镇小学校长的应聘书。这所崭新美丽的镇小学不仅应聘她成为一二年级的美术老师还为她分配了一室干净的宿舍。
“莹莹，舅舅现在看见你独立自强地走出来了，真的很开心！”
“莹莹，我比我爸实际多了。我给你买了一个风铃，你把它挂在窗边上一定顺风顺水、大吉大利！”
陈莹入住宿舍的第一天，舅舅和表哥不顾舅妈的吵骂坚持陪同她前往宿舍并帮她整理床铺、清洗地方。当宿舍散发着温馨小家的气息时，还听到了舅舅和表哥的祝愿，她唯有分别紧紧地握住了舅舅和表哥的手向他们表达她心里面不能言语的感动。
“好孩子，我们都知道。”
“莹莹，表哥很惭愧，从上班到现在我都没有请过你出去吃饭，今天我拿到工资我就请你吃饭去。”
陈莹一听表哥说的，猛摇头。她知道表哥每个月必须准时把他的工资交给舅妈，一旦少了多于十块钱或者推迟了上交了，表哥就会受到舅妈的打骂。
“怕什么，至多挨虎婆子打！”舅舅反手拉住陈莹往门口走，而他说的“虎婆子”就是舅妈，他也常常在外人面前形容舅妈为“虎婆子”。“爸，你也快走！”
表哥带陈莹和舅舅来到一家路边的大排档吃晚餐。他告诉陈莹和舅舅，这家大排档是他的工友介绍他来吃的，说里面的每一碟菜不止分量多还味道可口。其实这一晚餐对他们来说不需要计较分量的多少、味道的可不可口，他们真正需要的是一家人聚在一起时有说有笑的欢乐与自在，而这么简单的天伦之乐在舅妈的饭桌上就一直被舅妈不停嘴的骂东骂西毁掉了。幸好，舅妈从不知道这属于过他们的欢乐的晚餐。
六
陈莹收回所有悲伤的回忆的思绪，在这本银色的笔记本的最后空白皮面上写道：“勤哥哥，一星期前连我亲爱的舅舅都离开了我了，我本想带着不再任何留恋的伤感离开这里，因为我的与舅舅一样疼爱我的表哥，他也远走他乡了。但是最后我还是留了下来了，因为我舍不得离开他们——我的学生，他们天真活泼，他们眼睛里永远流露着渴盼的眼波，使心灰意冷的我得到了无穷的热切与期盼。勤哥哥，请原谅我暂时不能够去找你，不过我将来一定会找你的。望珍重，遥记你的陈莹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