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东梁帝像是变了一个人般,面露不忍,痛心道:“闻爱卿,你乃国家栋梁,又何须至此刚烈?”
听及这话,闻秋之再没忍住,热泪滚滚落下,趴跪在殿下哭泣道:“老奴无能,只怕东梁基业毁在这一念之间,二十多年前,星象显示,三皇子敏慧,二皇子弑杀凶残,定会给我国带来灾厄,老臣,老臣……”
东梁帝的目光寂寥了些许,接着叹了口气,“爱卿意欲何为?”
周遭的大臣们齐齐抽了口气,等了这么久,陛下终于到正视这个问题了吗?
闻秋之心脏急剧跳动,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满腹的话语梗在喉头。
他怔怔的望着东梁帝,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一般,呆若木鸡。
“闻爱卿?”
对上东梁帝询问的表情的时候,闻秋之终于反应过来,他吞吞口水,目光若星辰,甩开侍卫的手,再次跪倒在殿前,朗朗出声道:“老臣以为,陛下应当恩赐二皇子继续在宫外修行,以行养德,为我东梁祈福。”
“哦?”东梁帝挑眉,“你这话的意思,可是说朕昏庸,眼不能看是非,脑不能辨有识之士?”
这话一字比一字严厉。
字字如同钢针,扎进闻秋之的耳中,让他原本因激动而涨红的脸色眨眼之间煞白一片,畏惧道:“老臣并非此意。”
“煞星一事,休得再提。”东梁帝说着,环视了殿下众臣,“如今年岁已经弱冠,再无那等话之说,于私,二皇子是我东梁皇子,身上流着的是朕的血,于公,二皇子出门在外为我东梁祈福多年,使我国风调雨顺,谷粮满仓,是有功之人。这于公于私,朕都应当行赏。”
末了,话锋一转,目光锁定在跪着的闻秋之身上,森森道:“爱卿莫要学古人死谏,白白丢了性命才是。”
闻秋之跪伏在地上,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重复地说着:“老臣,老臣……”
群臣中,中书大臣柳项和光禄寺卿裴清对视一眼,齐齐走出队列,对着东梁帝大声恭贺道:
“皇上英明!”
闻秋之听出他们的声音,捏紧拳头,眼睛好像又红了几分。
他只当柳项和裴清是贪生怕死的鼠辈,却没有体会到他们安抚东梁帝、转移注意力的良苦用心。
一时之间,心中荒芜,悲戚之感更胜。
而旁边,在柳项和裴清的带动下,群臣纷纷效仿,大呼皇上英明。
在这一天,在这一刻,他们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什么叫圣心难测。
那些送过礼的、对着刘宸示过好的人,心中越发笃定此人不可小觑,要多多结交,又暗自庆幸自己当初没有痛打落水狗。
东梁帝微微眯眼,没等他说话,就听见闻秋之撕心裂肺的声音:“老臣之命,是为东梁而生,老臣之血,亦要为东梁而流,愿以一死,求皇上改变心意!”
说完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撞柱而去。
虽说自古都有武将死于战、文臣死于谏的道理,但本朝并没有这种先例,也就无人提防,两个侍卫就在身侧,都没能阻止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