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十五少年,受封为一等男爵面上却平淡如水,于冒不禁为纪言这份宠辱不惊的心态微微震撼,再思他从前所作所为透出的心机智慧,心想若往后他成长起来,恐怕会在黎国闯出一片天地。
“黑三大哥,你愣什么?”
于冒愕然了一下,道:“想你小小年纪就如此了不起,如果当年我行走江湖时,有你这份机警泰然,恐怕也不至于被人算计。”
“黑三,你又絮絮叨叨说什么呢,都到这年关节候,也不嫌败兴!”董无佘提着铜锤从房间走出来,立在屋檐下,昂起头颅,双手一摆将铜锤错开,面上做慷慨神情,“看我这副模样如何?”
于冒笑着讥讽道:“三分人样总是有的。”
董无佘大大咧咧的笑起来,道:“你这是妒忌我的英武,我不与你计较。纪小兄弟,你少坐片刻,等我穿着这身行头出去逛上一遭,回来再与你叙话。黑三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赏赐下来的御酒拿出来招待纪小兄弟。”
纪言微微一笑,道:“不必了,我只是恰巧经过,这就要告辞了。”
也不待董、于二人挽留,纪言便迅速拧身走了出去,约是走出二十多步,就听见董无佘唱了一嗓子《红香调》“屋里的姑娘坐炕头,悄悄拉着哥哥手,悄悄拉着哥哥手”,当即又加快脚步飞也似的离开了。
转过几条街巷,向西穿过一片密林,纪言到了一个极为平旷之处。这里水汽丰润,虽是隆冬时节,四周草木也并未完全凋零,还有残留有微微绿意。到了这里,他展开手臂舒展身姿,脸上神情极为轻松,像是被西来的风吹去了一身疲惫。
自得了奇石之后,能够感知到大地上地元气的强弱程度,纪言便持着奇石在留仓关四处寻找地元气最浓郁的地方,两日前终于找到了这个地方。
在这地方几乎不用澄澈心神、盘膝修行,就能够感知到磅礴的地元气慢慢涌动,略一运转周天,地元气便如溪流一般沿着灵冲脉淌入丹田。即便是只在这里呆着,什么都不做,也都会觉得心旷神怡。
因此,纪言便决定以后都在这里修行武功。
这时已近晌午,冬阳微暖。纪言一时不急于修行,便找了片软草躺下来,从怀中掏出本书翻阅,这本书不是《太苍经》,也不是其他武功秘籍,而是本圣贤教化的箴言集注,叫做《等齐身论》。
纪言本身不愿意看这种书,但这是王黎吩咐过的,而且还要考校,因此不得不看。有不情愿的情绪作祟,他自然觉得索然无味,“刷刷”的翻动了几页,几乎是一目十行看过的,若是又教习先生看见他这种行为,恐怕会打他几板子。
但纪言灵冲脉已开,耳聪目明,看的虽快,里面内容大略却也都记了下来。他在心里粗略的思量一番,眉头忽然皱起来,脸上神情变得极为怪异,因为他觉得圣贤的话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人尽皆知的废话,一种是颠倒不清胡话。
比如为人尽孝一语,这个妇孺儿童皆知,还需要说什么?再比如命可丧而礼不可失,在纪言看来这完全是胡说八道,命都丢了还有什么礼节可谈!
纪言不禁涌起《等齐身论》也不过尔尔的想法,心下还觉得著作此书的圣贤恐怕是位吃不饱饭却爱夸夸其谈的闲汉,他见过这种人,他故里老枣树村就有这么一位。而再往下翻,他越觉得这书尽皆糟粕,每翻一页便评句“话说八道”、“废话”。
其实,《等齐身论》乃是幼学启蒙,写的不深,因王黎觉得纪言未多少书,根底太浅,才叫他先读这一本。而纪言在军旅中成长,见过些市面,于世间为人处世的道理懂得不少,因此才觉得浅显粗鄙,并非此书本身缘故。
将整本《等齐身论》浏览完毕,纪言迅速将之收进怀中,再不愿多看一眼。闭目养了会精神,便起身练剑……
傍晚回去,纪言又经过董无佘、于冒,听到里面有推杯置盏的声音,寻思自己练了半天剑也没吃饭。不如去他二人处蹭上一顿,当即便推门走了进去。
中厅内,董无佘与于冒对坐在几案前面,几案上放着两大盘熟肉、一碟馒头,还有两壶酒正在烫着,未进门便闻到一股酒香。此时,董无佘正一手拿着馒头,另一手拿着筷子夹起肥肉正往嘴里塞;而于冒低头酌酒,筷子只放在旁边,倒显得十分斯文。
见纪言进来,董无佘抬手招呼,嚼着肥肉的嘴呜咽不清道:“纪小兄弟,赶紧过来入座。”
“我正是来蹭顿饭吃!”纪言也不客气,走进堂中便自己拿了副碗筷坐下,夹肉来吃,只是抬头时见于冒似笑非笑拿着酒杯不语,又问了句,“黑三大哥,怎么不说话,难道是不欢迎我来?”
于冒连忙放下酒杯,道:“不是!不是!纪小兄弟千万别误会,只是我方才在想其他的事有点出神。”
“什么事?”
“还不是老董,早上他去显摆朝廷恩赐下来的铠甲,我多说了几句,他心里不满,非要跟我过上几招。这桌酒宴吃完之后,便要跟我比试。”
纪言心里一乐,道:“还是这事!那黑三大哥,你跟董胖子武功谁高?”
“我行走江湖时被人算计那次,经脉有损,虽然这些年勤修苦练,但武功境界只能到了步武八重,再无寸进,倒是不如老董。”
纪言记得王黎曾说过,董无佘天生神力,虽是步武九重境界,战力却勉强敌得过开阳一境,因此当即鸣不平道:“董胖子,你武功境界本身高出一重,力气也大的多,不是欺负人么?”
董无佘转动着眼珠,冷笑了一声,道:“别听黑三瞎说,你的阴招多着呢!”
于冒接过话头,道:“纪小兄弟,我刚才的话并没有说完,虽然我的武功境界不如老董,可是若以江湖方法来比武,老董不是我的对手。他现在是先锋官身份,败在我手上总有些不好看,可我要让他,他肯定会觉得我瞧不起他的武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