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片寂静。
米晓低着头，始终没有回秦晴一句话。
终于，门开了，齐恒飞和李名扬走了进来，他们眼神复杂地看着秦晴，秦晴却只是笑着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起了身。
“抱歉，我想我还是先走比较好，恒飞，我们回家。”
没有反驳，齐恒飞点了点头，他明白，其实难受的，不只是米晓一个人。
自己拼了命换来的成就被自己多年的好友当做理所当然，秦晴的心里，比谁都不好受。
李名扬就站在门边，看着秦晴拉着齐恒飞远去，坐在沙发上的米晓始终低着头，他走过去，轻轻碰了碰地的头，她猛地甩开他的手，起身跑离了房间。
留给他的，只有桌上的一滴眼泪。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过分？”
冰淇淋店外一个小巷，秦晴靠在斑驳的墙上，静静地看着几乎是跑着离开的米晓，轻声问。
“我不知道。”
齐恒飞移开了眼，原来……
“你知道我们在外面？”
“啊……”秦晴的眼神不变，她转头，眼神沉静。
“从你们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很小声，但是我听到了，你以为我做这么多事情，为了瞒住我爸妈，没练出什么特殊技能？”
其中一个就是异于常人的听力。
就算动静再怎么小，她都会察觉，并且快速收好自己的东西，装作只是在玩游戏而已。
叹了一口气，秦晴打了个呵欠，眼角溢出了泪光，她懒懒地挥了挥手：“回去吧，我有些困了。”
齐恒飞犹豫了一下，上前拉住她：“喂。”
“嗯？”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他有些不敢相信。
她怎么会那么拼，明明那么懒，那么嗜睡，看起来做什么都是得过且过就好的样子。
还是说，他还是……不了解她？
“难道还是假的？”秦晴回头看着怔怔的齐恒飞，她突然间望向天空，唇角挂上了一丝苦笑。
“齐恒飞，我说过了，这世界上，没有神，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明明都是在一个地方出生，偏偏有人因为家里的关系平步青云，而有人却付出十倍的努力，却只能给别人打工。
这种事情，本来就很多。
比如说她。
她出生的地方只不过是一个小县城，她从小就坐在有近百个学生，却只有一个小小教室的班级，每天都要因为拥挤的空间烦躁，被几乎没有素质的老师侮辱训斥，就算好不容易靠自己走出去，迎接她的却是无法弥补的差距。
“你真的无法想象，当时我的英语不好，每一次考试都要心惊胆战，还要听到别人无意间的嘲笑，和很多人也聊不来，女孩们所熟知的名牌我一个都不知道，就像一个乡巴佬，面试的时候，明明别人只是长得漂亮，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人家还是顺利进入，明明努力得比别人多……为什么，却连相同的回报都得不到。”
有时候她那么讨厌明明有着那么好的环境却还要抱怨的人，他们抱怨大学里没有单人厕所，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因为学校建设的延迟而住大白天都必须亮着灯，小小的空间住着十个人的活动板房，他们抱怨自己的学习环境不好，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坐在挤满了九十个人而且还没有风扇的小小教室忍受着虫子的叮咬，没有呼吸过因为人太多而沉闷的空气。
“齐恒飞，我有提醒过她。”
秦晴望着锦绣小区，美丽的环境，安静的世界，坦白来说，这是她以前的梦想，可是要完成它，她靠不了任何人，只靠自己一天天打拼。
“对我的朋友我不会隐瞒，我告诉过他们，我们没有别人那么好的家庭条件，没有发达城市那么好的教育环境，没有别人的优势，什么东西，你都要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没有捷径，只有这样，才是最稳的，成功才不会从你手中溜走。”
秦晴转头看着沉默的齐恒飞，琉璃般的眸中几乎是死寂般的沉静。
“我说过，如果因为别人的天赋，他的成就，你付出一倍的努力不够，那就十倍，二十倍……直到超越他，结果……”她顿了顿，低下头看着手上的红绳。
“初心勉强做到了，糖果做到了，米晓却仗着自己漂亮，找到了男朋友，她成功地和初心一起进了现在的公司，可是如果没有她前男友的帮助，她一无所成。”
“现在她告诉我，她羡慕我……我很生气，真的。”
“别人在玩的时候我在码字，别人在打扮自己的时候我在画画，被压力逼疯我不能哭，被人指责不能发泄……”
她羡慕她的成就，可是她从来没想过，她的成就，到底都用了什么来换取。
用的是她枯燥苍白的青春和心血。
“齐恒飞，你知道吗，糖果认识我的时候，他什么事情都会问我，他说，你不是什么都懂吗？”
秦晴低下头，长长的发梢垂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齐恒飞站在她身边，只能看到她嘴角扬起的笑。
“我就告诉他，拜托，你当我……是神啊……”
她不是不会哭的，只是已经习惯成了别人的支柱，在别人伤心的时候安慰，在别人有困难的时候帮助，她要笑得很阳光，因为她是秦晴，她不能倒下，因为她无所不能。
她不能哭，因为她很强大，无论什么事情，她都可以扛下。
她不能哭，因为她知道自己必须做很多很多事情，不然她好难好难在这个社会上立足。
她的拳头握得死紧，似乎快要将指节捏断，连她自己都很茫然，明明写文和画画本来都只是爱好，什么时候变得不可缺少，占据了她所有的时间，变成她为了变强大的武器。
她的记忆真的是一点都不好。
不然她就不会忘记到底是为什么，她从前发疯一样地，那么执着，只想要自己超越任何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那现在够了吧。”
电梯正在上行，齐恒飞将秦晴搂在了怀里，他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他不想说谁对谁错，也不想否认秦晴的过去，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他轻声道：“现在这样就好了，你不需要变得更强，好好地保持现在这样就够了。”
“然后，等着我变成能配得上你的男人。”
齐恒飞捧住了她的脸，笑着看着她微征的眸。
“我不会介意你对我耍小脾气，不会介意你不够强大，我可以接受你在我怀里撒娇，可以接受你难过的眼泪，可以接受强大的你，也可以接受小女人的你……”
“小晴，你的过去，我无法改变，但是你的未来，我想让它变成你以前幻想过的模样。”
任性也没关系，不用那么懂事也没关系，她的缺点，他统统接受。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他们的家就在几步远。
秦晴吸了吸鼻子，突然间一拳头垂上了他的胸膛，力道却一点都不重，那么轻，就像是在撒娇。
“所以说啊……”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她低着头，双手抓着他胸前的衣服，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你们这些混蛋男人，不要随便对女人说甜言蜜语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