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黑暗而幽静。
伴随着秋风吹起树叶的沙拉声,一个轻巧的黑色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祠堂的门口,吱嘎一声,祠堂的门被人推开,那个黑色的身影迅速进去,然后转身把门关上。
哗的一声,黑影的手指间瞬间炸开一抹光亮,他点着了火折子,祠堂里渐渐的亮了起来。
黑影的目光没有过多停留,而是直接落在了阮红绡的牌位上,他手里举着火折子,对着阮红绡的牌位直直的跪下去,然后磕了三个头。
三声响头过后,他扯掉面巾,赫然露出一张年轻少女的脸。
原来,他是她。
若是凤倾瑶在,一定就会认出,这个年轻的少女,便是四夫人的女儿,凤鸾。
凤鸾给阮红绡行完礼后,便站起身,戴上面巾,上前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阮红绡的牌位,之后皱了皱眉头,没有过多的停留,便准备离开祠堂,只是还没等她出门,便听到祠堂外传来脚步声,她微微一顿,有些紧张的躲到了祠堂内的柱子后。
门外,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下来。
“夫人,您真的要去看吗?奴婢总觉得……”
“桂兰,你跟了我有多久了?”
“奴婢跟着夫人,已经快十年了。”
“十年了,难道你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么?”
两个人在祠堂门外刻意压低了声音对话,凤鸾听到这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脸色微微一变,这两个声音她虽然分辨不出来,但是桂兰这个名字,她非常清楚,屏住呼吸,凤鸾继续听着那两个人的对话。
那两个人又低声说了几句才推开祠堂的门进入。
那个叫做桂兰的老婢女点燃了祠堂的蜡烛,而另一个女人,穿着宽大的灰色斗篷,跪在蒲团上,对着风家的所有灵位,拜了拜。
口中念着:“罪妇白氏无颜面对凤家列祖列宗,今日贸然而入,并非诚心打扰,还望各位列祖列宗恕罪。”
说完又是一拜。
拜过之后,她目光一转,落在阮红绡的牌位上。
“姐姐,好久不见了。”她说完,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今天是为你而来的,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甘心吗?”
“可你不甘心又如何,这么多年,老爷对你可算是仁至义尽了,凤家主母的位子一直空着,你的女儿,也还是相府的嫡女,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她说着说着,忽然变得激动起来。
“夫人……”一旁的桂兰满脸惆怅的劝她,“夫人别动怒,小心身子。”
白氏笑了笑,“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她苦笑了笑,目光又看向阮红绡的牌位,“姐姐可知道,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这都是我的报应。”
“姐姐当年待我极好,可是防来防去,却永远不会防身边最亲近的人,你当年那么嫉恶如仇,到最后还是……”
“夫人!”桂兰忽然一下打断她,“当年的事,大夫人并不知情。”
白氏一下颓了下去,“是啊,姐姐不知道,可是你知道的啊,桂兰。”
祠堂里忽然不知道从哪儿飘来一阵阴冷的风,桂兰只觉得心里毛毛的,她四下看了看,扯了扯白氏的胳膊,道:“夫人,你小点儿声,有些事儿现在不能说。”
“不能说么?”白氏喃喃自语,她目光微微一动,抬眼看向阮红绡的灵位,她看着看着,忽然目光一凝,脸色瞬间煞白,紧张的伸手拉扯着桂兰,声音发抖,“桂……桂兰,你快看。”
桂兰见她脸色变化,连忙抬起头朝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目光所及之处,正是阮红绡的灵位,而在阮红绡的灵位上,正有一股暗红色的液体一点一点渗出来,仿佛就是从那牌位中流出来似的。
桂兰惊恐了,害怕了。
“夫……夫人?”她紧紧抓着白氏的手,两个人慌忙的站起来,“她来了,她来了,夫人,我们快走!”
“走……”白氏也吓了一跳,想要走却还有些犹豫。
“等……等等!”白氏拉住桂兰,“等一下!”
“夫人,还等什么,她就是回来报仇的,我们再不走会死在这里的。”
桂兰像是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阮红绡的事情一样,满脸的惊恐,她一心想要逃开这里,或许她刚才就不该跟着过来。
原本以为只是有人散布谣言,却没想到,阮红绡的牌位上流血竟然是真的。
桂兰死死的盯着阮红绡的灵位,一步一步后退,当年,她做过那样的事情,阮红绡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可她也不能就这样走了,白氏还是她现在的主子。
无奈她只能是伸手去拉白氏,声音颤抖不已,“夫人,别犹豫了,走吧!”
白氏被她拉了拉,却忽然一下推开她的手,然后对着阮红绡的灵位一下跪下去,磕了个头。
道:“姐姐,我知道你死的冤,如果你想要报仇,就都冲着我来吧,如今的相府,好不容易才成现在这个样子,请你不要打搅相府的安宁,你有什么要报的仇,要讨的债,就都让妹妹来还吧。”
她的声音一落,祠堂里除了回声之外,顿时空荡荡的一片,之后便是静的可怕,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空洞,而又幽寂,有一种诡异的气息一点一点蔓延开。
香炉里浓郁的香气弥漫,而阮红绡牌位上的血,还是没有丝毫要停止的意思,反而是,嘀嗒嘀嗒地落下来,溅在了桌案上。
忽的一下,又有一股幽凉的风不知道从哪儿吹来,桌子上的蜡烛闪了闪,白氏目光死死的盯着阮红绡的灵位,刹那间,一道黑影在阮红绡的灵位上一闪,白氏吓得一惊,猛地跌坐在地上。
而她身后的桂兰更是吓得一下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大夫人,你不要怪我,你要怪就去怪太后娘娘吧,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受了她的旨意啊……”
忽忽忽忽忽忽……
蜡烛闪的越来越快,有人也终于再忍不住了。
这个人就是凤倾瑶。
凤倾瑶和凤凌是在凤鸾躲到柱子后的同一时间,隐藏在凤家祠堂的屋顶上的。
他们只看到了一个黑衣人,却并不知道那个黑衣人就是凤鸾,后来他们又看到二夫人白氏和她的婢女走了进来,又听到了那一番话。
凤倾瑶根本没有想到,二夫人竟然也与阮红绡的死有关,尤其是她说的那些话,什么报仇啊之类的话,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婢女,说的奉了太后的旨意,奉了太后的旨意做什么,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
原来这些人都是知情人,她一定要去问个究竟。
与凤凌对视一眼,她没有贸然露面,而是继续躲在屋顶,用内力把声音传到祠堂里。
“太后的旨意?你奉太后的旨意做了什么?”
凤倾瑶的声音是刻意压低的,所以听起来有些幽幽怨怨,反倒与阮红绡的声音如出一辙。
桂兰此刻神经紧张,尤其是祠堂里那诡异而恐怖的气氛,直接就让她以为这是阮红绡的鬼魂儿。
她吓得身体猛地一颤,连忙磕头,“大夫人,奴婢也是不得已为之呀,太后娘娘有命,奴婢不得不从!”
她的头磕在地上咚咚响,她一边磕,一边想着话该怎么说。
就算阮红绡的鬼魂出现了,可她死了是事实,而太后娘娘还活着呢,如果给太后知道她把事实真相说了出去,那么太后也不会放过她的。
比起阮红绡的鬼魂来说,她更怕的还是太后。
冷汗从头顶上冒下,她还是死死的的咬着牙,然后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道:“当年奴婢奉太后娘娘之命,到相府监视大夫人,奴婢……奴婢。”
“说下去!”凤倾瑶阴阴的开口,语气凌厉。
桂兰身子颤了颤,“大夫人,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只不过是个下人。”
“姐姐!”白氏见桂兰已经如此,直接就跪着朝阮红绡灵位的方向移动了几步,道:“姐姐,你要怪就怪我吧,桂兰她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是我把你害死的。”
她捂住胸口,满脸悲痛的道:“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把我的命拿去吧,只要能够解你的怨恨,怎么都可以!”
是她的错?
凤倾瑶满心的疑惑,她真想跳下去问清事实真相,可是此时却不能如此鲁莽,她不能够打草惊蛇,这个计划才刚刚开始。
只不过白氏如此说,而且还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的身上,而桂兰又说是奉了太后的旨意,难道说白氏也是太后的人么?
“我……”
“嘘……有人来了!”
凤倾瑶还想继续装下去,凤凌却突然嘘了一声,然后嗖嗖飞了两枚石子,凤倾瑶定睛一看,那两枚石子直接就把白氏和桂兰打晕了。
“走!”紧接着不待她多言,凤凌就一下子抓住她的胳膊,然后将她带走,一直回到瑶居。
到了瑶居,凤凌才把凤倾瑶松开,凤倾瑶满脸不解,“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把真相找出来?”
凤凌知道她心里着急,倒了杯水递给她,“凤主,我知道你很着急要查清楚阮姨的死因,但是刚刚祠堂那里有人去了,而且那个人的武功不在你我之下,更何况此时,我们不能让人知道祠堂的事情是人在做。”
凤倾瑶仔细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你说的没错,还好你及时把我带回来了,不过这次我们总算是知道,我娘的死该从哪儿查起了。”
太后。
从白氏和桂兰的身上,虽然没有能够找到更多的线索,但这却证明这件事必然是与太后脱不了关系的,而且白氏应该也是知道什么内情的,看她口口声声说让阮红绡找她报仇,而且她还一副自己是个罪人的样子,绝对不会简单。
“这样,凤凌,你明日去查一下白氏的身份,看看她与太后有什么关系,还有她身边那个老奴婢,另外,还有那个躲在柱子后面的黑衣人。”
他们出现在屋顶上时,正好看见黑衣人躲到柱子后面,但从身形来看,分明就是个女人,她会是谁呢?
相府里的女人,是哪一个?
现在仔细想一想,她这个未来家主做的还真是不够格,对于相府里有哪些人,每个人的过去以及现状她都不清楚,看来,日后一定是要恶补一番了。
见她又在动脑筋想事情了,凤凌都替她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