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敏在心里叹息,这孩子也太不像个孩子了,“但若知道荷包里的东西,知道东西的来历,这样的人一定是你姐姐信任的,对吗?”看到那孩子眼神一紧,岳敏继续说道,“是盒胭脂对不对?盒子和胭脂都很一般,应该是民间的东西。你姐姐说是你买给她的,她很珍惜。”
孩子讷讷不说话了。
“香胭脂的香气并不怎么浓厚,是桃花胭脂?我猜的,因为胭脂是淡红色的,我常见到的胭脂都是深红色。”岳敏回忆着当时鸣琴给她化妆时用的胭脂。
“是芍药。”孩子干巴巴的说着。
“我猜你可以信任我了吧?”岳敏微笑。
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那孩子倒是老大不客气,也许是看岳敏脾气不错,向着岳敏伸了双手,“我站不起来了,姐姐抱我走吧!”
岳敏傻眼了。
一路走来,岳敏都没忘记暗暗计时。红萼把嬷嬷扔到了牢中,不过没有将牢房上锁,也算红萼心善,觉得老嬷嬷并没有难为她,她也不用太难为这老嬷嬷。岳敏抱着那孩子,红萼随后,就这样走出了暗房。
计算着巡卫交接的时间,岳敏拉着红萼在黑暗的角落里等待着,待又一队卫兵走了之后,岳敏抱着那小孩,红萼紧跟着岳敏回到了梅香园。
这是红萼第一次到了梅香园,满脸不可思议,“陛下怎么会赐了间这样的院子给小姐,而且还是靠近冷宫?这不合体制!”
岳敏尴尬的摸摸鼻子,心想这还是比院子打多了,“待会儿我将这一阵子发生的事情慢慢告诉你好了。”
岳敏带着红萼穿过庭院,却见自己的房间灯火通明。
打开门,鸣琴、荷月和留香竟然都在。红萼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还有些防备三人,岳敏笑着对她摇了摇头。
“主子!你可算回来了!”鸣琴第一个发现了岳敏,满脸欣喜。半夜她起来巡视一下,结果看到岳敏房间窗户大开,借着月色一看,床上没有半个人影,吓得她赶紧喊了荷月和留香起床四处找找。此时终于看到了岳敏,几人也算松了一口气。
“阿姐!”熟悉的声音惊呆了鸣琴,看到岳敏怀中的人,鸣琴竟然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颤声问了一句,“狗剩?”
这名字一下子就把这久别之苦冲淡了许多,就连岳敏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荷月和留香也是笑得捂肚子,红萼捂了嘴,难不得这孩子就是不愿意告诉她们自己的名字。
“阿姐,我都说过多少次了,别叫我这个名字了,我不是给自己取了大名吗?”狗剩哭笑不得的说。
“你取的那名字虽然响亮,可哪比得上爹娘取的名字呢?”鸣琴说着说着就垂泪,“爹娘都不在了,你还嫌弃这个名字……”
“姐……”狗剩之前跟岳敏叫板的气焰一下子就萎靡了。
“这名字哪里不好?土是土气了些,但若没给你起个贱名,没让你一直穿女装,你哪活得到现在?”刚刚的眼泪简直像是错觉一样,鸣琴叉腰对着狗剩数落。旁边几人愣愣的看着鸣琴,似乎从没见过鸣琴这模样。
“姐,我疼……”狗剩赶紧转移话题。
“你这小子,老跟姐装可怜……”鸣琴的声音戛然而止,岳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狗剩的腿伤可是比她想的要严重多了。狗剩的左小腿的腿肚子上几乎是烂掉了,一个大大的血洞散发着恶臭,却没有血流下来。岳敏吓了一跳,赶紧把狗剩放到了自己床上。鸣琴此时也顾不得狗剩会弄脏岳敏的床,仔细看着狗剩的伤口,“这是怎么弄的?”
“在押到那院子里之前,我逃过一次。”狗剩轻描淡写的说,“那个嬷嬷当初拿了根拐棍,不知道是有什么机关,她那边轻轻一控制,我这边脚一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就看到腿开了个洞,最开始没这么大,大概就这么大吧。”狗剩比划着,“她们也没给我处理伤口,这伤口就慢慢烂了。我这才受不了了,在牢里整夜哭号,最后那嬷嬷扔来一包药粉就走了。我尝试用牙齿咬着撕了件衣服把伤口包着,可不知道是药粉不好用,还是衣服太脏了影响疗效,这伤口渐渐也就这样了。”
鸣琴伏在床边,先是呜咽,然后慢慢痛哭起来。几人静默下来,岳敏遣荷月和留香去打些温水来清洗伤口,而红萼一脸怨愤,更多的是后悔,早知道那老嬷嬷那么可恶,这笔债真该找她讨回来!
狗剩哪见过阿姐这样的样子,也是吓得够呛,刚刚云淡风轻的表情也变得惶恐,“阿姐,你怎么哭了,你别哭了……”
荷月和留香打好水来,也放了些盐,鸣琴用纱布沾了水慢慢擦拭着狗剩的伤口,看狗剩皱着眉头,鸣琴放轻了手上的力道,“疼吗?”
“疼也挺好,怕的是感觉不了疼了。”狗剩苦笑着说。
听出狗剩的意思,鸣琴又是涕泪涟涟。几人又是好一番安慰。
好容易把狗剩哄睡着了,红萼在岳敏的提示下赶紧去洗漱换衣服,而岳敏和鸣琴慢慢走到了庭院之中。
“奴婢这个姐姐是不是很失败?”鸣琴仰望着满天星空,显得心事重重。
“这时候就不要再‘奴婢’来,‘奴婢’去了。我不会怪你的。”岳敏为两人倒了茶,鸣琴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茶杯。
“奴婢和狗剩生活在平凡的人家,后来因为家道中落,被卖入了周府,周夫人对人不错,见鸣琴姐弟俩尚算聪明伶俐,让小姐的教书先生一齐照看了一下。等到小姐及笄,正赶上秀女参选,小姐本来就不愿远走,加上门第不高,何苦要给别人为婢?夫人就央了奴婢顶替,奴婢又有什么办法,胡乱答应下来,明明年纪比小姐小了许多,夫人却打点好了。奴婢只求周家人能好好对待狗剩,狗剩从小聪明,奴婢还盼着他考取功名的一天。”鸣琴不赞同的看了岳敏一眼,仍自称“奴婢”。
“但狗剩执意不肯,在奴婢门前跪了三天三夜,奴婢无法,带上了他,却并没有带他入宫,而是拿了银两托给了一家远房亲戚。而奴婢进了宫,得到了尚宫大人的赏识,从更衣做起,慢慢爬到了高位,后来被荐给了皇后娘娘。”
“其实哪有那么幸运。”鸣琴低低的笑了起来,“尚宫大人是芩贵妃的人,把奴婢推荐去就是做个眼线的,这样一来,皇后怎会信奴婢?偶尔使使绊子,本来也还好。奴婢的能力尚可,皇后虽说不算是越来越信任奴婢,但是渐渐地还是把一些大事交给奴婢办了,而茗香也是在这时候看奴婢不顺眼的。不过节骨眼上,狗剩居然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