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四叔那毫不表情的面容,我心中莫名的一酸,好像能感觉到他那平静面容下的寒苦一样,我没有去问他什么,只是默默的上了马车,用我的行动来证明一切,我想这是对他最好的安慰。
贵南的山丘奇形怪状,公路更是在悬崖峭壁上攀岩,这是一道靓丽的风景,但我想,这也是阻挡了大山人民想要脱贫致富的障碍。
经过四个小时的颠簸,在中午时分,四叔带着我,终于到了村子门口。
看着不远处的村口,我轻轻的呼了一口气,终于是要到了,可不知道怎么的,我的心中没却有半点的兴奋,反而有些压抑,或者说像是心中堵了一口气一样,想吐却又吐不出来,这种感觉的很难受的。
我调整了一下心态之后,抬头看向了驾驶马车的四叔,问道:“四叔,能带我到各家各户走一趟吗?”。
四叔头也不回的说道:“许书记你放心吧,不用你去,大家都已经等着你了!”。
我看着四叔的背影,微微的一愣,有些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他既然不愿意,我也不好强求。
四叔驾驶着马车,缓慢的进了村子,而我则是坐在马车的车尾,倾听着从山上传来的歌声;我敢打赌,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歌。
在那歌声中,我没听出半点的作秀,不像那些歌手唱的一样;歌手唱的好像是为了唱给大家听,可从山上传来的歌声,我总觉得是空灵的,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是唱给自己的,也是唱给这大山的。
我坐在马车上,一边听着从山里传来的歌声,一边不停的打量着这个村。
坑坑洼洼的土路,破破旧旧的瓦房,瓦房看上去年代也有些久了,在瓦房门口,还有几颗矮小的苹果树,苹果树已经冒出了花苞,有些已经开始绽放了;而在苹果树的下面,还能看到几个嬉戏的孩子,当他们注意到我的时候,全部都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扭头用一阵好奇的眼光一直跟随着我。
我看着他们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心中突然一阵的酸感,石子已经成了他们的玩具,泥巴已经成了他们童年的回忆;在他们眼神深处,我看到的是对未知的好奇、对未来的期盼,以及希望。
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的,可我的眼神始终被定格在了那几个玩耍的孩子身上,和城市里的孩子相比,贫富差距在此刻被体现的淋漓尽致。他们不像城里的孩子一样,要什么有什么,可从他们的眼神中,我看到的却是真正的快乐,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满足而散发出来的快乐,也是一种单纯!
直到几个孩子的身影模糊了起来,我才收回了心神,而此时四叔也把马车停在了一栋二层的小平房门口。
四叔率先跳下了马车,他从马车上拿了一根绳子,一头套在了马头处,一头拴在了旁边的梨树上,然后又从马车上抱了一点草,放到了马的旁边。
我拿着背包,挎在肩膀上后,也跳下了马车,一边打量着面前的小平房,一边对四叔问道:“四叔,这是村委会吗?”。
四叔走了过来,伸手从马车上把他的旱烟杆拿了下来,一边把里面残留的旱烟抖出来,一边说道:“是啊,今年新盖的,村委会和活动室都在这里。”。
说话的同时,四叔已经给他的旱烟杆换上了新的旱烟,点燃抽了一口之后,他用旱烟指了指下面不远处的一栋瓦房继续道:“我就住那,”。
说着,他又指了指旁边的一家,继续道:“那是主任家。”。
我扭头打量着四叔说的那俩栋瓦房,主任家瓦房上的瓦明显是刚翻新不久,而四叔家的看上去则有些年代了。
我把头妞了回来,再一次打量着四叔那破破旧旧的衣服裤子,只是一个正与副的差别,却体现出如此大的差距,我心中对这个主任到有了几分兴趣。
四叔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一口接一口的,对于我的目光,他没有要躲避的意思。
我问道:“村主任是谁?”。
我看到四叔拿着旱烟杆的手明显的颤抖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继续抽着旱烟,用一种几乎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说道:“我三哥!”。
说完之后,他扭头回去摸了马的头几下,随即扭头对我说道:“下去吧,我一会儿还要下地呢!”。
我还来不及反应从四叔那平淡不带任何感情的话中回过来,他就已经绕过我,自顾自的就往他家的方向走去了。
我啊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马车上的行李箱,也来不及把它搬下来了,急忙就跟了上去,心中对于四叔的这个三哥,对这个村主任,我的好奇心也更浓了;心中的直觉告诉我,四叔和他这个三哥之间有着不寻常的矛盾,或者说是不为人知的的事。
跟在四叔的后面,我小心翼翼的行走着,生怕一不小心滑了一跟头。
反观四叔,他虽然看上去已经四十多岁快五十岁了,可脚步却飞快,我几乎是用小跑,才能跟上他。
跟在四叔来到他家后,他拿出了一张矮小的木凳子给我坐在庭院里后,自己就走进了屋子里去。
四叔的庭院很干净,看上去应该是经常打扫,在庭院的角落处,是一个鸡灶,里面关着几只母鸡;而在瓦房的隔壁,又有一小栋瓦房,从里面传来了猪叫声。
打量完四叔家的庭院后,我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隔壁主任家的,可是由于有土墙和梨树遮挡的原因,我什么也没看到;就在我准备起身走到土墙边打探一番的时候,四叔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手里端着一盘瓜子,走到我跟前后,直接就放到了地上,说道:“你先吃点瓜子,你四婶在做饭,一会儿就好了!”。
我心中虽然疑惑四叔为什么不让我进屋子,而要在这外面吹着春风,但是看到四叔那种毫不表情的脸,我识趣的把话吞回到了肚子里,拿起地上盘子里的瓜子嗑了起来。
瓜子吃在嘴里,有些润滑,也有些甜;我想应该是自家种的,而且还刚摘下来不久。
四叔回屋拿了一阵和我坐的一样的木凳子,坐到了我的面前,抓起一把瓜子,在一旁自顾自的就嗑了起来,看上去也没有要和我搭话的意思。
我有点受不了这中死一般的沉静,心中总觉得慌,加上想到刚刚路过村口遇到的那些孩子,忍不住开口问道:“四叔,村子里的那些孩子都没上学吗?”。
四叔扭头看了我一眼,随即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了他的旱烟杆,点燃抽了一口后才说道:“村里没学校,想要上学就得到镇上去;刚刚路过村口的时候你也看见了,村中的孩子大部分都没上学!”。
我问道:“为什么不送去上学呢?”。
四叔停止了他抽旱烟的动作,扭头看着我说道:“家里穷,负担不起!”。
家里穷,负担不起.
短短的几个字,却让我愣了半天,心中百味交集的同时,我的心也随着四叔的那轻妙淡语的几个字变得沉甸甸的,堵着的那口气让我越发的难受。
我渐渐地的意识到了舅舅那句不简单所要表达的意思了,孩子永远是祖国的花朵,可花朵也需要细心栽培的,没有学校,没有知识,祖国的花朵永远只是一种说法,成不了现实。
当想到村口处嬉戏的那几个孩子的眼神后,我终于明白了,他们对未来所期盼的是什么。
在心中,我暗暗的立誓,在任职的三年内,一定要为这个村建一个属于这里的学校,属于孩子们的学校。
四叔抽了一口旱烟,突然又说道:“镇里面已经安排好了,腾出活动室的一间房间做孩子们的教师,老师过几天也会安排下来了!”。
我一听,心中顿时大喜,拍着大腿说道:“这好啊!虽然教室小了一点,但总比没有的好,我空闲的时候也可以去教导孩子们一下。”。
说到这里,我终于看到四叔那毫无表情的脸露出了点表情,但我却看不出那是高兴,还是忧愁。
四叔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大腿之后,一边走向屋里,一边说道:“能学多少就看他们的咯!”。
我看着四叔走进屋子的背影,总觉得有些落魄,有些无奈,也有些沧桑。
在院子里坐了几分钟后,四叔的声音就从屋里传了出来,“许书记,吃饭了!”。
我摸了摸有些发饿的肚子,也不墨迹什么,拿起我坐的小木凳子,走进了屋里。
我刚走进屋里,就被一股刺眼和刺鼻的味道呛得直咳嗽,好半天才睁开了眼睛,可看到眼前的景象后,我的心在此刻深深的被震住了。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在中央放着一张木桌子,而在屋子下侧的角落里,是燃烧着柴火的火灶,在火灶旁边,坐着一位老妇人,她扭头满脸笑容的打量着我;那种笑容是我至今见过最让人感到人情味的笑容,也是至今让我感觉到酸心的笑容。
汗水和皱纹夹杂在了一起,在火灶里柴火的照耀下,显得很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