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小清和杨青青并没有守着壁炉喝茶,她们在雪地里玩耍。立在瓜田一角的稻草人引起梅小洁的兴趣,她把自己颈上的大红围巾解下来,系在稻草人脖子上。白雪衬托着火焰般耀眼的围巾,分外妖娆。稻草人仿佛获得灵性,要从雪地飞起来!两个女人互扔雪球,嘻嘻哈哈地疯闹,好像又回到孩提时代……
我喊:姑娘们,别疯了,快进屋烤火吧!
我们坐在客厅皮沙发上,望着壁炉里噼剥燃烧的木柴,谈着阔别后种种琐事。梅小洁不时瞟我两眼,也许我心事重重的样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米灿灿,幸福就在眼前!女人的生命之船即将驶入港湾,多么激动人心的时刻啊‘:可你好像并不太高兴,怎么回事呢?
我掩饰地说:当然高兴。只是,我感到疲倦,身子不太舒服……杨青青嚷嚷:那不得了!现在,你的身子千万不能出问题,快上楼回卧室躺一会儿吧。
我确实需要休息,也好梳理一下自己纷乱的心绪。于是,我让忙碌着的服务员(从镇上一家酒店借来帮忙的)替我招待客人,自己把着楼梯扶手上楼。我步履沉重,两条腿好像灌满了铅,拖也拖不动。杨青青梅小洁都以疼惜的目光望着我,我强装笑脸朝她们挥挥手。我故意这样做,保持一个笨重的孕妇形象很重要。对于我即将要干的大事,这是很好的掩护。
其实,我并不清楚自己要干什么。只有一种本能在体内涌动,给我带来无穷的力量!跟池宇天正面交锋,甚至朝他开枪,对我来说是不可想象的。我不会鲁莽到如此地步。但我隐隐约约感到,某种机会正悄悄向我招手——它似乎藏在天花板上,似乎躲在桌子底下,看我紧追不舍;不行,如果你要我配合,就得把你的计划和盘托出!
我知道,你一定隐瞄了最重要的部分,把我当作外人!池宇天叮住我的眼睛:你,真能和我一条心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除了跟你走,我还有什么办法?你愿意嫁给我,并且永远忘记池宇锋?我竭力打消他的疑虑:你本来就是我老公1,既然你回来了,我还有别的选择吗?不必考验我了,你只要站在我的立场上想一下,什么事情都是明摆着的。
池宇天点点头,在屋里跛步。走了两个来回,他一挥手说:好吧,
我把底牌亮给你。如果你愿意动手,这件事情你来干更加合适!
他从内衣口袋掏出一只小瓶,倒出一颗浅蓝色的小药丸,摊开手掌,把药丸送到我眼前。你看,这是我从国外带回的烈性毒药,它无色、无味,放在水里或酒里马上溶解。让池宇锋喝上这么一杯药酒,他马上就会飞到另一个世界,再也不会争吵,再也不会争斗。这不是一劳永逸解决问题的最佳选择吗?你别皱眉头;实验证明,服用者临死不会有丝毫痛苦,他在麻癖状态下停止呼吸……
我瞪圆双眼:你要杀人?你要毒死亲兄弟?你是人,还是魔鬼?池宇天淡淡一笑:当然是魔鬼。不但我,你和池宇锋谁不是魔鬼呢?
我说:求求你,别动这样的心思把他劝走就是了,我们照样过太平日子。
除了死亡,我无法确保他接受我的条件。即使他愿意走,我也无法确保他永远不再回来我可不希望哪一天醒来,发现床前站着另一个池宇锋……他说话时露出一脸凶相,目光比蓝色药丸更毒。难道你就不怕警察?廖士远一直叮着你呢!
只有解决一个池宇锋,我才彻底安全。狼叮,要有目标,目标消失了,他叮谁去?对了,明天你把警察请来,我们就在他面前举行婚礼。他若一眼认出我来,我服输;认不出嘛,他就永远别想找到池宇天啦!
我走到窗前。一道闪电划过脑海,我所等待的机会一下子蹦出来,灵光闪闪,耀眼夺目!我努力抑制心跳,生怕池宁天听见咚咚的打响。我知道下一步演如何行动了,但绝不能让池宁天看出丝毫端倪。
池宁天走到我身后,轻轻搂住我的腰:告诉我,你这小妖精的脑瓜子里,在想些什么?
尸体怎么办了藏得不好,早晚会被发现的。
我的计划天衣无缝。池宇锋死后,我会把他藏在秘道里。过一段日子,我们制造一起火灾,把这栋别墅和池宇锋的遗体一起烧成我差点儿笑起来。这魔鬼的思路怎么和我一模一样啊!但我流下了眼汨,转身对池宇天说:别说了,我的心在痛,毕竟、毕竟……
池宇天把蓝色药丸擎在我眼前晃悠:这个,你来干!只有你亲手杀死他,我才放心,我才解恨1怎么样?你能经受住最后的考验吗?
我拿过药丸,要往口中塞。池宇天一把夺过来,脸都吓变色了:
你,你这是干吗……
我一字一地说:别逼我。逼急了,我先走一步,在世上去下两个池宇锋,看你怎么收场!
池宇天隐没在大衣橱里。他说,他要到屋顶阁楼里睡觉,养足精神晚上好办事。别墅内的秘道四通八达,引起我强烈兴趣。
池宁天走后不久,我把衣橱里的衣服取下,寻找暗门。很快,我发现按钮,开启了衣橱后壁一扇小门。我钻进暗道。暗道很窄,对于我隆起的肚子造成相当压力。不过,我的行动并没受到太大影响,我不断调整身体角度,尽可能迅速地移动。我沿着水泥台阶往下走,目标是底层厕所——我第一次发现池宇天消失的地方。
探明这条暗道,对我十分重要,它是我计划中关键的一环!
很快,我到达暗道的尽头。我在墙壁上摸索着,找到了按钮。我明白,指尖只要轻轻一截,厕所淋浴房的暗门就会无声无息地打开。我很想试一试,但我没动,万一有人正在上厕所呢?绝不能冒险。我来侧耳倾听,果然,一阵冲马桶的水声隆隆响起,我深感庆幸。
沿着来路,我匆匆返回。我尽量使自己的动作快一点儿,就像运动员参加一场比赛。当我从大衣橱钻出来,看看时间,一共花十分钟。这不行,动作太慢!我又钻回暗道。经过一番摸索,我发现暗道里有电灯,打开,老鼠洞似的暗道变得一片光明。这样,我的行动大大加快了,第二个来回我只用了两分钟!挺累,我的额角沁出汗珠门小宝宝也在提抗议,不断踢我的肚皮。但我不肯放弃,来来回回地训练……
人生之路忽然浓缩为一条暗道,它那么狭窄,那么漫长。我费力而顽强地前行,不屈不挠,绝不放弃!从东北农村辽阔的原野,到县城小饭店昏暗的厨房;从售楼处样板房,到湖心岛别墅,我其实一直在崎岖的暗道爬行。米灿灿绝不是一般的女人,她的目标是公司顶层金光灿灿的宝座!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很残忍,心很冷酷。当我遭受贫穷生活折磨时,当我被负心的陈文秋抛弃时,一颗种子就深深地埋藏在心底:我一定要出人头地,战胜并赢得这个世界!今天,这颗种子已长成一棵铁树,我毫不动摇地走向自己的目标。冒险之旅只剩最后一段路程,还有什么能挡住我前进的脚步呢?
好了,行动时间缩短到一分二十秒,这个速度足够保证我计划的实施我关闭暗门,又细心地将衣服一件一件挂回原位,轻轻地把带镜子的大橱门合拢。然后,我久久地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发现脸上蹭了一些灰,像一个调皮的孩子。不过,眼睛里射出的坚毅的光亮,又使我像一头母狼!
真的,我已经变成了母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