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泰山说过,他一走,鬼神皆消散,龙宫定会平安无事。果然,这几天煤骂气灶的鬼火再也没点燃。
我揉揉眼睛:奇怪,一连三次凌晨四点准时发生的闹鬼事件,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难道是我眼花了?是我在梦游?……
无论如何,别墅里的气氛变得轻松活跃。每个人脸上笑容多了,说话的声音响了,两个小保姆擦玻璃时甚至哼哼起流行歌曲……我也变得很开心,与这个说笑,和那个打闹,觉得人人都好,没有谁会是暗藏在身边的定时炸弹。
晚餐时,岳静水头疼,呆在房间里没下来。餐桌上更加热闹了,沈大厨一个接一个地讲黄段子,引得人人喷饭。
杨画眉听够了,板着脸说:别讲这些低级庸俗的故事,我们来讨论那个绿衣女子的殉情事件……
施医生总是沉默寡言,冷冰冰的,给人感觉像一条蛇。这时,他纠正杨画眉的判断:不是殉情,而是谋杀!
杨画眉刚要反驳,小王小李两位姑娘,叽叽喳喳抢着诉说她们亲眼目睹的那幕惨剧……
昨天清晨,大约五点多钟,百慕大城一号楼下面的草坪上,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一位身穿绿色睡衣的女子从二十楼坠落而亡。晨练的人们惊呼围观,小王小李也在场,见那女子脑袋都摔扁了……很快,救护车、警车呼啸而来,将绿衣女子的尸体拉走。
由于惨剧发生在自己身边,百慕大城的人们无不感到惊心动魄,茶余饭后都在谈论这件事情,有人说,出事那套房子的业主,是一个做服装出口生意的老板,绿衣女子是他包养的二奶,因婚姻纠纷而跳楼自杀,扬画眉听信另一套说法:绿衣女子的丈夫在美国攻读博士学位,因车祸身亡。绿衣女子经受不住情感的打击,选择跳楼殉情……施医生则选择了第三种说法:绿衣女子的情人图财害命,将她从阳台抛了出去,随后逃之夭夭!
我听得入迷,觉得每一种说法都有道理。并且,我不希望权威部门做出最后结论,没有结尾的故事更精彩,难道不是吗?
吃罢饭,大家聚集在客厅看电视。墙壁上挂着四十三英寸的液晶显示屏,画面清晰,就像看电影一样。
杨画眉悄然离去,独自上楼。众人目光立即尾随着她,荧屏上紧张情节也失去了吸引力。谁都知道,岳泰总裁将三楼卧室的钥匙交给杨画眉,惟她可进人那神秘的禁区。众人目光有嫉妒、有羡慕,也有不屑。杨画眉却仿佛被这些目光托了起来,轻飘飘地像一朵云彩,往楼上升腾而去……
孙总回来了。他向大家打过招呼,也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瞄他一眼,他朝我殷勤地笑。
我在他耳旁悄声说:我想,咱们应该搞一次财务大检查,你看怎么样?
那瘸子立即点头哈腰:很好很好,欢迎助理指导财务工作。
我握住他干瘦的手掌,用力一捏:一言为定!
我撂下龇牙咧嘴的孙瘸子,转身上楼。我知道,我身后也有一片猜测的目光。我也算一位核心人物哩!我的一举一动,自然是人们关注的焦点。我径直走上三楼,找杨画眉谈话。我拍打房门,声音洪亮地喊道:杨老师,我有事和你商量。请你开开门……
在我们这座小楼,这可是惊世嫉俗之举!
杨画眉很高兴与我单独相处。在我老丈人的卧室里,我们相距很近,她坐在宽大的席梦思床上,我坐在床边一把椅子上。杨画眉的目光骚动不安,似箭触及我的眼睛,又急忙躲闪逃避,好像怕暴露内心的秘密。这很正常,女人对我的眼睛都是这般反应。
我说:你很辛苦啊,总裁出差,把三楼房间的钥匙都交给了你,可见他对你的信任!
杨画眉说:没什么,我也就是为他打扫房间,给小坏蛋喂食添水——对了,小坏蛋是岳总最喜爱的八哥,我领你看看那只巧嘴鸟儿。
平时我总在书房聆听老泰山的教导,极少进他卧室,因而不知道他养着这么一只宝贝。杨画眉领我来到小阳台,就看见八哥在鸟笼里扑扇翅膀,用童声一连串骂人:小坏蛋小坏蛋小坏蛋……
杨画眉笑道:岳总骂它,它倒学会了来骂别人……行了,小坏蛋背诗吧,白日依山尽,黄河人海流……
她像教小孩似的一字一句背唐诗,那认真的神态,倒使我想起她做教师的本分。可是八哥像调皮的学生,偏不听她,引颈啼鸣,叫出一中英语字母:L.M.E,L.M.E……
我问:这是什么意思?
杨画眉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是说英语。
我笑了:你听,它还带着我老丈人的口音呢。L,它念成艾勒,肯定是我老丈人挂在嘴边的词,让它偷学去了……
这只鸟儿本事可大呢,背诗,念英语,什么都学得会,就是没正经儿。小坏蛋,背诗,白日依山尽……
这只八哥也真够坏的,脑袋一歪,叫起另一个女人的名字:梅真梅真,梅真漂亮,比你漂亮……
杨画眉的脸腾地红了,什么话也不说,转身进屋。
我关好阳台房门,回到椅子坐下。幸好,那只坏鸟改邪归正,终于开始背诵唐诗,一连背了两三首。
杨画眉突然咬牙切齿道:我真想亲手杀死他!
我偏着脑袋问1你说的,是男他还是女她?
他要是娶了她,我就把两个一块儿杀了!
怎么杀?让他们煤气中毒?
杨画眉仿佛从梦中惊醒,蓦地抬头,直视我的眼睛:什么意思?你这趣诱供吗?是让我往套子里钻吗?
我说:别紧张,咱们随便谈心。你看,即使你一句话不说,犯罪动机仍然存在。谁都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梅真与老板的关系——顺便告诉你,他把她带到伦敦去了。在这座别墅里,发生许多怪事,想必你也知道。一旦总裁遭遇不测,你可就是第一嫌疑人!
杨画眉苦笑:那好,就让公安局把我抓去吧。我苦恋他好几年,工作力业、家庭、名誉……我把一切都赌上去了!万一输光,我还活在这世上干嘛?
我说:你应该主动提出结婚的要求,他若拒绝,你就离开这里:他若接受,你不就快刀斩乱麻,把问题都解决了吗?
杨画眉叹了一口气,深深低下头:我不敢,我不敢摊牌……
我们都沉默了。那只八哥又在念英语:L.M.E,L.M.E……
我心里惦记着书房里的神秘小屋,这是我找杨画眉的真正目的。我试探着说:咱俩老在卧室里坐着,不太合适,你把书房门打开,我们到那里说话……
不。杨画眉马上拒绝:那不行,他特别交代,任何人不可进书房,就连他女儿岳静水也不能例外。
除了你——瞧,总裁把书房的钥匙也交给了你,那是多大的信任!我看他对你情有独钟,你们俩的事,早晚能成。
杨画眉的眼睛放出亮光:你肯帮我吗?
当然,我与她握手:从今起,你我就是盟友!
我没再坚持进书房。日子还长,以后有的是机会。我向杨画眉告辞,离看老丈人的卧室
楼梯口,我遇见妻子岳静水。她环抱双臂,倚着楼梯,眼睛像猫一样闪出绿光。
我们什么话也没说,一前一后回到二楼卧室。